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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維看著張大帥,沒有說話,若是張大帥問他修行之道,他自然是不吝賜教,可要他給出下一步該怎么走……
他可不認為自己能給出什么有建設性的意見,除非去給他在內景占卜一下,但這有違他的原則,他不做,搖頭道:
“那恐怕要讓大帥失望了,江湖之遠,廟堂之高,根本不在一條線上,我一個修命養性的道士,連你們槍里有幾顆子彈都不了解,我給不了你建議!”
張大帥道:“哎,話不能這么說,治大國如烹小鮮,做菜都這樣,那江湖和廟堂之間,也是有相同之處的嘛。”
“小天師是江湖之中的后起之秀,年輕一輩里的第一人,在江湖上的地位啊,可比老張我在廟堂上的地位高多了。”
“你看看,這小高,這書文,哪個不是對你敬佩有加,推崇備至的。”
“哪像老張我,在廟堂上,四面楚歌,太多人想拆我的臺,搶我的地盤,要我的命,哪有小天師來的逍遙?”
“所以老張我現在想向你取取經,借鑒借鑒,看能不能有所啟發。”
張之維搖頭道:“情況不同,不能一概而論,我背后的龍虎山天師府,是異人界頂尖的大派,大帥背后是誰?”
他的背后是倭寇,這話說的太不人情世故了,一點面子都沒留,李書文連忙說道:
“小天師,話不能這么說,我們佩服你,可不是因為你是天師府的人,而是你的本身讓我等佩服,你說呢,高老弟?”
“沒錯!”高家主點頭。
張大帥也說道:“就是,天師府的道士海了去了,但能入老張我眼的,也就天師和小天師而已,所以,小天師但說無妨!”
張之維頓了頓,道:“國家大事,我懂的不多,但修行之道嘛,我所修的內修之法,講究以身為天地,讓神識如圣王般以無為之態照看全境。”
“簡而言之,你要跳出格局外,俯瞰格局內,方能不受其擾,做出最理智,最正確的選擇。”
“嗯!”張大帥點頭:“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張之維繼續道:“而除此之外,異人的強大與否,基本是由以下幾個方面組成的,炁,丹田,經絡,手段。”
“有了炁,就開啟了修行,炁在丹田中壯大,運行于經絡之中,三者合一,可施展出手段。三者不全,那就是廢人一個。”
“若只是手段缺失,丹田和經絡完整,只需找到一個手段,埋頭修行便是,若是丹田破損,經絡斷裂,不去修復這兩者,而是盲目的去尋找手段修行,亦是無用功罷了。”
張大帥聽完,嘆了口氣,道:“原來老張我是廢人一個啊!”
“大帥!”
“大帥何出此言?!”
“大帥若是廢人,那這天地下就沒有好人了!”
隨行的副官們連忙說道。
張大帥一擺手,說道:“小天師說的在理啊,炁就是兵馬,丹田就是兵營,經絡就是路,從兵營派出兵馬,沿路進攻,排兵布陣,就是最后施展出的手段。”
“炁,老張我不缺,不過我的丹田是破的,經絡更是堵塞,我這不就是廢人一個嘛?”
鐵路就是運送士兵的道路,他的人想用南滿鐵路,需要提前給倭寇那邊打好招呼,得到批準才行,而且還得卸下武裝,把武器單獨放一個車廂托運,這一番操作下來,能成什么事?
張大帥看向張之維:“那么依小天師之見,我要如何修補這丹田和經絡,擺脫廢人的身份?”
張之維在張大帥的頭、胸、腹,道:“人有三個丹田,任修其一,皆可成道,但關鍵是要疏通經絡!”
“知我者小天師也!”張大帥夸贊了一句,又道:“疏通經絡,經絡就是鐵路啊,他媽拉個巴子的,老子何嘗不知道鐵路的重要性,但老子手里,只有京奉鐵路這一條,這還是前些年老子把腦袋別褲腰上,硬搶回來的!”
京奉鐵路是前朝末年修建的一條鐵路,起點是京城正陽門,終點是奉天站,一共花了五十多年才建成,與倭寇所管轄的南滿鐵路接軌。
之前張之維一行人就是乘這條鐵路,再換乘南滿鐵路進入了濱城。
這條鐵路原本是被關內的直系軍閥和倭寇所控制,是進出東北的命脈,張大帥眼饞,卻又不敢直接搶,一番苦思冥想,他來了個無賴行徑,直接押山海關的關稅,拒不上交。
前朝背了一屁股債,這些關稅都是要給列強們的賠款,被他扣了,洋人們當然不干,找上門來施壓,他一番和稀泥,最終,他以派兵駐守鐵路沿線保護關稅為由,霸占了這條鐵路。
張大帥繼續道:“我雖掌握了京奉鐵路,可南滿鐵路和北滿鐵路,他媽拉個巴子,卻還是遙遙無期啊!”
“大帥,您忘了嗎?不久前,那邊曾給出宣言,要把北滿鐵路歸還?”一個副官說道。
張大帥眼睛一瞪:“那鐵路現在被一群狗日的洋鬼子們占據,怎么歸還?”
“只是場面話罷了,當不得真,握到手里的東西,才他娘的是自己的。”
“哎,可惜了,老子本來都已經掌握了,卻又拱手讓人,他媽拉個巴子的,真是氣死老子!”
北滿鐵路是沙皇和前朝一起建的,是當時世界最長鐵路,西伯利亞大鐵路借道東北的一環。
當時,前朝派了出20萬勞工、拿出了350萬兩白銀來一起修,修完就成沙皇的了。
這些年,沙皇那里亂的很,這條鐵路因管理混亂,讓使用這條鐵路的列強們不滿意了。
張大帥就打著管理好鐵路,為列強們分憂為由頭,強行把這條鐵路給搶了回來。
但列強們不信任他,又以世界大戰為由,從他手里給征用了過來,實行“國際共管”。
干涉此事的,可是列強中的列強,張大帥哪有膽子拒絕,就灰溜溜的帶人走了。
“小天師讓我疏通經絡,我確實也要疏通鐵路,但現在北滿在洋鬼子手里,我碰不得,與其盯著那條路,不如看看腳下的南滿鐵路!”
張大帥說道:“這些天,我以保護鐵路為由,帶兵進濱城,控制了南滿鐵路的一部分,另外一部分被海軍大將竹下勇次郎給控制了。”
“現在竹下勇次郎在向老子施壓,明人不說暗話了,小天師,我此次來找你,其實就想問問你,這鐵路,我能不能守得住?守不住又如何?”
許多人在做一件事的時候,都喜歡去拜拜佛,算算命,找點安慰,增強一下底氣。
張大帥也不例外,這次帶兵進濱城,是一個非常冒險的行為,他底氣不足啊。
有些時候,所謂的前途未知,其實是看到了前途……張之維看向張大帥,說道:
“張大帥做好了要和倭寇翻臉的準備了嗎?”
“時候未到!”張大帥道。
張之維道:“既然時候未到,你想從倭寇嘴里,不對,應該是倭寇胃里搶吃的?不怕他們翻臉?”
“怕,如何不怕?”
張大帥說道:“但他媽那個巴子的,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什么事都畏畏縮縮,那他媽的能搞出什么事?”
“這次事出緊急,我進濱城后,先趁亂搶了幾個錢莊,又以穩定海運和穩定鐵路為由,控制了政記輪船公司和部分南滿鐵路。”
“至于下一步,老張我還沒想好,這不,才來問小天師嗎?”
張大帥此行,本想把張之維收入帳下,但和張之維對視一眼之后,他收起了這個想法,現在只想測一測吉兇。
張之維想了想,說道:“鐵路是倭寇在這里的底線,碰他們的底線,就是玩火,這條鐵路最后你肯定是要吐出來的,但雁過拔毛,到嘴里的東西,怎么全吐呢?張大帥不如借此機會,把那輪船公司給握在手里。”
“知我者,小天師也!”張大帥大笑道:“他媽拉個巴子的,我就是這么想的,既然小天師說可行,那必然是可行的。”
“然后呢?掌握了輪船公司,這鐵路依舊被倭寇占據,老張我該怎么恢復經絡?”
張之維道:“人體有幾十條經絡,一條不通,換一個行炁唄!”
“那鐵路是倭寇建的,你掌握不了,那就建幾條自己能掌握的!”
“而且,人挪活,樹挪死,鐵路暫時不好走,你搞到這個運輸公司,有了這么多船,那就走水路!”
張之維起身,踩了踩腳下的大船,道:
“這艘船原是普魯士的海軍運輸船,商用可惜了,你改裝一下,裝上幾個炮臺,在甲板上放上三五個飛機,一艘簡易版的航母不就出來了嗎?再配上幾個護衛艦,做大做強的第一桶金,不就有了嗎……”
張大帥瞬間反應過來:“修建鐵路,組建海軍……”
他一臉激動道:“知我者,小天師啊,這真是說到我心坎里去了,但此舉,無異于兵行險招,我,真的,可行嗎?!”
張之維走到窗邊,遙望大海,緩緩說道:“我看行!”
“具體如何做呢?”張大帥目光灼灼,又問。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已經給出了回復,接下來就看大帥你自己了!”
說著,張之維又給張大帥倒了一杯茶,滿到幾乎溢出來了。
張大帥看了一眼,這次,他沒再低頭去喝水,而是遙望大海,輕聲道:
“我這一生,如履薄冰,小天師,你說,我可以走到對岸嗎?”
張之維想了想,道:“命運這種東西,生來就是要被踏于足下的,如果你還未有力量反抗它,只需懷著勇氣等待。”
“多謝!”
張大帥轉頭,帶人離去。
高家主陪同而去,不過李書文卻是留了下來。
“李前輩還有什么事嗎?”張之維問。
“小天師,這次給你添麻煩了!”李書文抱手道。
張之維擺了擺手:“一點小問題,不礙事!”
李書文繼續道:“上次演練,大家都演示了一番手段,就我練的起勁,走的匆忙,回去一想,沒展示一下所得。”
“回去之后,越想越覺得差點意思,就把一些修行精要,編纂成冊,小天師要是有興趣,可翻閱一下,也可贈與呂慈陸瑾那幾個小家伙。”
說罷,李書文從懷里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張之維。
張之維道:“這不會壞了老爺子什么規矩吧,畢竟是你看家的本領。”
李書文哈哈大笑:“難道小天師還能與我搶飯碗么?我這把年紀,我早沒了敝帚自珍的念頭了!”
說著,他把小冊子遞給了張之維。
張之維沒有客套,接了過來,雖然李書文的東西,不一定能給他帶來什么實質性的進步。
可張之維想及,這種宗師的修行心德,呂慈陸瑾,甚至是自己的師兄弟們,或許用的上。
“作為大帥的護衛,不能離開久了,小天師,后會有期!”李書文抱手道。
“后會有期!”
張之維抱手回禮。
隨后關上門,看向窗外的大海,心里思忖起剛才發生的事。
張大帥以為他給他卜算了,但其實,他并沒有。
至于后來他說的那些話……
正如先前所言,張之維不認為自己能給張大帥提出什么有建設性的意見。
所以,他便把歷史上,張大帥未來幾年要做的事,給張大帥提了一遍。
這也是張大帥為何一直說,知他者,小天師也的原因。
因為,這就是張大帥心中所想。
梟雄者,都是獨斷專行的,在找張之維之前,張大帥已經找過不少術士卜算過前途。
至于為何還要來找張之維?無非是其他術士說的他不滿意,認為不權威,所以找上了張之維這個權威。
嚴格來說,張大帥其實并不是要卜算前路,他只是想要為接下來要冒險的事,找一個心里安慰,多一分底氣。
無論卜算結果如何,他都是要做的。
那張之維便給了他這個肯定,這個底氣。
而且,嚴格來說,這事,張之維也不算忽悠他,雖然他結局不太好,但事情,其實是做成了的。
他確實組建了海軍,把這艘船搞成了一個可供幾架飛機起落的乞丐版航母。
為了擺脫倭寇的鉗制,他也確實修了兩條鐵路,這也為后來他的死埋下了禍根。
“說到底,是實力不夠!”張之維不再多想,盤膝打坐,靜下心來,繼續凝練法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