掙脫元神枷鎖,接通天地之橋的瞬間,張之維只覺得腦中如有春雷炸響。
緊接著,萬物復蘇,體內小天地和體外大天地都生出了連鎖反應。
其實,剛才那聲炸響,不止張之維聽到,周圍袇房里的其他道士也聽到了,但不是在他們腦中炸響,而是在他們的耳邊炸響,距離張之維越近,所聽到的響聲也就越大。
「平地驚雷,這是怎么回事?」
周圍的一眾師兄弟不解,但仔細一想聲音的來處,頓時面露恍然之色,是從張之維那邊傳過來。
張之維以前修煉的時候經常搞出些大動靜,有段時間為了修行雷法,時不時的就炸響幾聲悶雷,搞得他們在晚上不得不使用靜音符箓才可清凈下來。
但這樣一來,就聽不到大上清宮清晨的鐘聲,容易早課遲到,這讓他們頗為惱火,后來張之維雷法臻至化境,這種情況才有好轉,現在又來了?
但很快,一個想法在他們腦中閃爍,之維這小子,雷法臻至化境之后,就極少如此演練雷法了,現在又出現這種情況,難道是突破到了更高層次?
雷法在龍虎山的意義可不一般,一想到這個可能,周圍的師兄弟們都坐不住了,紛紛過去查看。
而此刻的張之維,練成圣人盜,之前的那層薄膜徹底不見,接通天地之橋,來自天地之間的元炁自頭頂百匯穴處涌入,進入到上丹之神之中。
頭顱是六陽魁首,上丹田更是元神所居,魂靈寄托之處,突然內外貫通,天地之炁入腦,張之維只覺得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抬頭看去,目光透過袇房的天花板,能直觀的看到外界元炁的變化。
或許是天師府內異人過多,各個異人體內炁機勃發,驅散了天地元炁,導致周邊的天地元炁有些稀薄。
一念至此,張之維身形一動,驟然出現在房頂,顧盼一瞧,旋即朝著后山飛身而去。
在張之維飛身離開的時候,一眾師兄弟們也紛紛躍出了各自的袇房,攀至房頂。
他們看到張之維飄然遠去,周身裹挾著白炁,在清涼的月光映照之下,仿佛就要自此飛升,羽化登仙一樣。
「師兄這是……成仙了?」一個師兄弟看著張之維越來越遠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語。
另一個小道士結結巴巴的說道:「怎……怎么可能,師父都還沒有飛升……師兄……怎么會……」
「如果是之維師兄飛升成仙的話,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反正我是可以接受的!」
「不,不是飛升,你們仔細看,之維師兄去的方向是后山。」
「好……好像是的,那里是后山的山崖,走走走,我們快去,看看之維師兄到底要做什么?」
隨后,一群道士烏泱泱的朝張之維所去的方向而去。
張之維并沒有走的太遠,他在后山的一處山崖邊停下。
師兄弟們追隨而至,在距離他數百米的地方停下,沒有去打擾他。
因為現在張之維的狀態有些玄乎,他站在山巔,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整個人似乎都融入了月光之中。
這些師兄弟們全都看見,張之維的身上放射除道道白光,如一輪山巔的明月,與天上的明月遙遙呼應,似乎已經得道成仙。
與此同時,他們還發現,天上的月亮特別的大,足足比以往大了一圈左右。
而且,那巨大月亮上的月光,不是全方位的照耀下來的,更像是如清澈的山泉一般流下來,落到張之維的身上。
「之維師兄在做什么?吸收月亮精華嗎?」
「月華?怎么可能?日月精華不是傳說中的東西嗎?之維師兄竟然能吸收這個東西嗎?」
「庚申夜月華,其中有帝流漿,其形如無數橄欖,萬道金絲,累累貫串,垂下人間,草木受其精氣,即能成妖,狐貍鬼魅食之能顯神通,帝流漿,難道說,之維師兄在吸收帝流漿!!?」又一個師兄驚呼道。
師兄弟們對張之維現在的狀況眾說紛紜。
但就在這時,夜風吹來一片云翳,遮蔽了巨大的月亮。
實際上,月亮變大,不是真的變大,而是月華自月光中浮現,給了這片地區的人一種月亮放大了的錯覺。
若是換一個地方,譬如從更高更遠的天門山看過去,這個月亮就會是正常的。
而此刻,云翳遮月,月亮不顯,月光自然也就沒了,沒了月光,環繞張之維周身的那層盈盈如水的月華也消失了。
張之維從仙人變成了凡人,但身后的一眾師兄弟們卻是沒有動,他們感受到了風聲。
而此刻的張之維,并無其他多余動作,只是在平平無奇的吸氣和呼氣。
但他吸氣的時候,本來因站在山巔被風吹得緊貼在身上的道袍,陡然臌脹起來,而在他呼氣的時候,這身道袍又變得干癟緊貼全身。
師兄弟們看著張之維,有些不明所以。
但很快,疑惑便被震驚填滿。
只見張之維吸炁的時候,山崖之下一股白炁如浪潮般被他吸入身體,而在他吐炁的時候,這股浪潮又從他的身體吐出。
這一呼一吸之間,周圍的霧氣,溪流,草木,似乎與他的炁機相合,竟然形成了一股漲潮退潮的荒誕景象,他吸炁的時候漲潮,吐炁的時候退潮。
「這這這……這是什么情況,之維師兄在練什么術法?這般恐怖?」有人一臉震驚,喃喃自語。
「一呼一吸之間,天地隨之而動,這怕不是天人?還說之維師兄沒有成仙?!」有人說道。
「等會兒,是我的錯覺嗎,你們有沒有發現,空氣好像都變了,好像有質量了一樣,每吸一口氣都能感覺到,那種沁入身體的感覺,」這個道士想了想,形容道:「這是一種絲滑的感覺,無比的絲滑,每一口炁都覺得是一種享受。」
又一個道士說道:「確實,你說的沒錯,我也有這種感覺,每次呼吸之后,身體都仿佛變輕了一樣,而且,我還發現,剛才損失的體力在恢復,剛才跟著之維師兄過來時,所消耗的那些炁,此刻竟然已經恢復了。」
「沒錯,我也恢復了!」一個道士大口呼吸著,一臉陶醉道,「現在我隨便呼吸一口空氣,就好像我在吐納修行一樣,不,甚至比修行的效果還要明顯。」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何會這樣?」有道士不解,看向龜縮在眾人身后的張懷義道,「懷義,你是冒姓弟子,懂得比我們多些,你知道之維師兄這是怎么回事嗎?」
張懷義聽到張之維的動靜,就里面跟了過來,只不過混跡在人群中,一直沒冒泡,聽到師兄弟的問話,他也不裝作不知道,解釋道:
「是因為周圍的天地元炁實在太充裕了,各位師兄弟,咱們大部分人應該都下過山,若在山下吐納修行,便能發現,在山下的效率,要比在山上的效率差不少。」
「之所以這樣,便是因為天地元炁的不同,我們龍虎山在道家三十六洞天之中排名第十五,七十二福地里排名第三十二,這個排名自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之維師兄現在的情況,應該是他在修行圣人盜,納天地之精華為己用,他把這片天地的精華都吸了過來,我們也跟著沾了點光,呼吸了點飽含天地精華的空氣。」
張懷義說的雖然輕松,但心里卻并不輕松。
大了,自己與師兄之間的差距又大了。
自己上次嘗試
著去經歷師兄和心魔的戰斗卻慘敗,至今沒想到應對方法,師兄卻又進一步。
而且,從他現在造成的場景來看,這一步似乎進步的不小。
這時,陸瑾突然說道:「不對啊,懷義,我在遼東的時候,曾見過遼東野人使用天罡炁,他們都是化天地之炁為己用,可張師兄把天地之炁吸了進去,卻又轉頭吐出,這是何意?」
張懷義深吸一口氣,艱難說道:「沒發現嗎,師兄這不是單純的吸收汲取,而是在……吐納啊!」
「吐納?!」
一聽此話,眾人無不震驚。
無怪他們有此反應,作為修道者,吐納練炁是基本功,可誰的吐納這么聲勢駭人?
張懷義說的沒錯,張之維確實在吐納天地精華。
不過,他對天地精華的吸收是很有目的性的。
盡管他在突破元神枷鎖之際,就自然而然擁有了一種能力——以自身之炁,去強行吸收天地精華的能力。
人,動物,植被皆在天地中,是天地的造物,自然也算是天地精華,他皆可吸得。
但張之維沒這么做。
他又不是什么都裝的垃圾桶,人吃飯,還知道要吃好吃的,有營養的,吸收天地之炁亦是如此。
而什么才有營養?
人有三寶:精、氣、神。
天有三寶:日、月、星。
地有三寶:水、火、風。
人的三寶先排除,所以張之維一打開元神枷鎖,接通天地之橋,便來到了山崖邊,在這沒有遮擋的通透之地,吸收起了天之三寶中的月華和星輝。
只不過沒吸幾口,云翳遮月,擋住了天空,星輝和月華不顯,他便吸收起了地之三寶里的水炁、火炁、風炁。
水炁的劇烈變動,引起了溪流的潮汐。
風炁的變動,讓這里聲勢浩大,四周的植被都被吹得隨張之維的呼吸而動。
至于火炁的變動,則是讓四周的溫度變高,但這并不明顯,甚至不被外人感知,因為溫度剛一變高,就被風炁吹走了。
水火風之炁在張之維周身匯聚,因為太濃郁,從無形變成了白炁。
這些白炁好像變成了流動的水,包裹住張之維的全身,從他周身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毛孔進入他的身體。
青玄法門是靈魂蛻變,吸收的天地之炁應該是往靈魂里去,很難作用于肉身。
但因為張之維性命交融,合為一體,所以,這天地之炁,既作用靈魂,也作用肉身。
雖然張之維在吸收天地之炁的時候就已經做過一次篩選了,但這種大范圍的吸取,還是太潦草了一點,里面有相當多的雜質。
所以張之維每吸一口,都要將雜質過濾掉,然后呼出去,把絕大部分的天地之炁還給天地。
而這些被張之維看不起的雜質,其實也是天地元炁,只不過不屬于天地三寶罷了,尋常人吸收了,依舊有益,所以,周圍觀看的師兄弟們呼吸了,才會感覺神清氣爽。
張之維突破引發的動靜很大,不僅僅只是一些師兄弟,很多長輩也過來了。
他們或是像小輩一樣,簇擁在不遠處直接觀看,或是站在樹巔暗中觀察,或是站在另一個山頭極目眺望,或是借用一些神通術法……
此番動靜,作為天師的張靜清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他不知道,也會被其他高功告知。
此刻,他正和易潛,張異,蘭姑三人坐在山下一處酒館里。
四人的面前擺放著一個酒碗,碗中倒影出了張之維此刻吐納的場景。
「吸收天地之炁,全身八萬四千毛孔云霧升騰,這小子不簡單啊
,真成天人了?」
蘭姑一臉吃驚地看向張靜清:「靜清師兄,你是如何教出這樣的弟子的?給我們說道說道,讓我們也取取經?」
張靜清搖頭道:「對于之維這小子,我也很難說的清,只能說非有真傳難入其道,非有恒心難達其境,他現在所擁有的,對得起他所努力的。」
「真傳……恒心……」蘭姑說道:「靜清師兄也太護犢子了,張之維這小子的狀況,可不是一句恒心和毅力就能辦到的。」
易潛說道:「蘭姑說的有道理,張之維這小子,在我看來,他就不是一般人。庚子年,甲申月,甲寅日,辛未時,元成節生,八字和青帝一樣,能是一般人?」
「若放在古早的年代,這小子少不了和被稱為真武轉世的朱棣一樣,背個青帝轉世的名頭。」
易潛攤開五指繼續道:「事實也確實如此,張之維簡直就是天生為道而生,這點年紀就有這般境界,縱觀咱們天師府的歷代天師,他能排進前五。」
天師府近兩千年來的前五,這個評價不可謂不高,需知前五的都是成圣做祖存在。
排在第一的道教創始人張道陵暫且不說。
就說排第二的第三十代天師張繼先,九歲成道,更是在傳位天師羽化之后,重新現身傳道指點了四大天師之一的薩守堅。
張之維雖已經非常離奇了,但和這些人物比起來,卻還是差點水準。
張靜清瞥了易潛一眼,沒有說話,他心里卻很復雜,一會兒想起前不久,張之維信誓旦旦的說要補全圣人盜,傳給他們幾個老家伙時的場景,一會兒又在想傳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