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板車遠去,尚總管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那些人的命運既定,就看自己什么時候有興致去收他們了。
但既然有膽子在宮中欺凌他人,就應該做好有這么一天的準備。
可尚總管活了這么多年,見過太多敢做不敢當的孬種了。
絕大多數只顧著貪圖眼前的蠅頭小利,恣意宣泄自己的欲望。
卻不曾考慮過,這一切都是有其代價的。
到了付出代價的那一天,他們往往就會像先前那些人一樣,瘋狂的拒絕報應的到來。
“聰明”二字不可以自許,“慷慨”二字不可以望人。
這么簡單的一句話,太多人一輩子都參不透。
尤其是在這宮中,更是要付出生命為代價,才能在最后一刻領悟。
人活得久了,就是喜歡感慨個不停。
尚總管搖搖頭,看向了玉兒。
“玉兒姑娘,此間事了,你也可以安心了。”
“你以后是再也見不到那些人了。”
玉兒聽到這話,心中一凜。
眼前這個看似和藹的老人,三言兩語間,就輕飄飄的決定了剛才那一車人的生死。
這就是權力。
玉兒自然不會為那些人渣求情,只是感到慶幸。
若是一個不慎,如此被判了死刑的,很可能就是她了。
“玉兒多謝尚總管。”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玉兒跪在地上,認認真真的磕了三個頭。
尚總管只是笑笑,受了這禮之后,便把玉兒給扶了起來,沒有太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哪怕玉兒說得誠懇,他也相信對方是真心實意,也是如此。
尚總管活到這個歲數,早就活明白了。
他看似救了玉兒一命,但歸根結底不過是在給自己找補良心,讓自己舒心罷了。
說到底,他“行善”也不過是給自己圖一樂。
至于其他人的什么感激之類,都不過是放屁一般的過眼云煙。
若是太把這些當一回事,可是要自尋煩惱的。
尚總管笑了笑,然后岔開了話題道:“玉兒姑娘,要經常出去買東西嗎?”
見玉兒臉上浮現惶恐之色,又要下跪請罪的模樣,尚總管趕緊擺擺手。
“玉兒姑娘,不要誤會,我只是隨口問問而已,不用如此拘謹。”
尚總管說著話,翻手一抬,一股輕柔的力量拖住了玉兒的身體,讓她無法下跪。
“這……”
看尚總管并沒有問罪的意思,玉兒猶豫了一下,接著如實答道:“景陽宮里物資短缺,總是要出去換點必需品回來的。”
“自打上次有了尚總管的賞賜之后,玉兒便想著給殿下改善些伙食,補一補身體,所以經常會出去買些東西回來。”
“沒想到卻釀成大禍……”
玉兒面色一黯,有些自責。
若不是今天運氣好,有尚總管“明察秋毫”,恐怕她兇多吉少了。
她先前給安康公主留下最后一封信時,不知默默流了多少眼淚,現在想想都不禁眼睛發酸。
“哎呀,信!”
玉兒突然一個激靈,想起了那封信還在安康公主的床邊。
若是安康公主醒來,沒看到自己,接著又拆開了那封信……
玉兒想到這里,面色陰晴不定,緊張不已。
“呃,這個,尚總管,我在里面,還有些事情,處理……”
玉兒結結巴巴的說著,連她自己聽了都不禁懷疑自己到底在說什么。
“這可是尚總管啊!”
“鄧玉兒,你瘋了不成?”
玉兒在心中暗罵自己的離譜操作,臉色越來越白,冷汗如瀑。
即使尚總管見多識廣,也一時搞不清楚玉兒這是怎么了?
“我有這么嚇人嗎?”
“只是想閑聊兩句,就給這小姑娘嚇成這樣?”
尚總管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感覺有些無語。
可隨即轉念一想:“她剛從危難中脫身,便迫不及待的回去侍奉公主殿下,倒真是忠心耿耿,一片赤誠啊。”
對于玉兒這樣的職業操守,尚總管也不禁感到有些佩服。
其他人都千方百計的找機會巴結自己,這位小姑娘竟然還要主動結束跟自己的對話,回去侍奉主人。
這小宮女果然與眾不同!
他點點頭,也不再繼續為難玉兒,對她說道:“以后有需要采買的東西,就不要自己出去買了。”
“每月初一和十五的卯時,我會讓負責采買的小太監來一趟景陽宮,有需要到時跟他說就是。”
聽到這話,玉兒也顧不得想自己的信了,面露驚訝之色,不可置信的問道:“這,如何使得?”
尚總管揮揮手,轉身準備離去,酷酷的留下兩個字:
“無妨。”
接著他又說道:“以后若再有這種事情,可以提我。”
說罷,尚總管便帶著花衣太監離去,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玉兒呆呆的站在門前,仍舊不敢相信發生的事情。
“我好像得到了尚總管的庇護?”
她捏了捏自己的臉蛋,卻已經暈乎乎的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無法分清這到底是不是在做夢。
“殿下,殿下……”
玉兒沖進了景陽宮中,往安康公主的房間跑去,迫不及待的分享這個好消息。
不說其他,往后有負責采買的小太監來景陽宮,玉兒就不用總是冒險出去買東西了,不僅更加方便安全,還能買到更多種類的東西。
至于最后尚總管留下的那句話,玉兒雖也不敢太當真,但至少證明了尚總管對他們景陽宮抱有善意。
僅此一點,就能讓景陽宮的日子好過不少。
景陽宮的三小只,天天跟沒爹沒娘的孤兒似的。
雖然某種程度上,這是客觀的事實……
但主要還是在說,他們在這宮里無依無靠的狀態。
如今有尚總管這樣的大人物愿意親近他們,至少能在心中有些底氣。
當然了,這都是玉兒自己的想法。
躲在暗中的李玄則是已經將警惕心拉滿。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一邊啃著一封信,一邊氣咻咻的想道。
李玄三下五除二的把信吃下去之后,突然覺得紙張的味道好像也不錯。
“我現在這口味兒,實在是太怪了。”
他搖了搖頭,默默的吐槽一句。
接著便循著尚總管離去的方向而去。
在見識過鄧為先的干爹的種種手段之后,李玄實在是放不下心。
“這宮中還能有平白得來的好處?”
以前他或許還信,現在嘛……
雖然有些冒險,但李玄還是打算親自一探究竟。
“我倒要看看這老頭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