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物!廢物!”
“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還要你做什么!?”
茶杯在四皇子的身旁砸裂,崩飛的碎片劃過了他的臉頰,帶出了一道淺淺的血痕。
可不管是張貴妃還是四皇子,都對此視若無睹。
“孩兒無能,請母妃恕罪。”
聽了這話,張貴妃更加來氣。
“恕罪恕罪,一天天就知道恕罪!”
“要不是一個個都這么不爭氣,我至于被那姓武的如此欺凌嗎?”
在一句又一句難聽的責罵中,四皇子漠然的低著頭,供母妃隨意的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每當這種時候,四皇子的腦海中總是會響起那段曲子,在不停的繚繞,幫助他熬過一個又一個艱難的日子。
內務府,隱室地牢。
“他們兩個是怎么一回事?”
尚總管看著被綁在床板上,動彈不得的兩個玄衣太監,對自己的義子問道。
趙奉嘆了口氣,答道:“是以前從花衣太監中被淘汰下來的兩人。”
“結果沒想到竟一直怨恨著我。”
花衣太監是宮中比較特殊的太監,名義上花衣太監全都隸屬于內務府。
像尚總管和趙奉身邊的花衣太監都是如此。
這些花衣太監都是從宮中的小太監中選拔出有武道天賦的人,再經過層層篩選之后,才能穿上那件花衣。
對許多普通的小太監來說,這是一條一步登天的坦途。
可以從最底層的黃衣,甚至還身在侍監院時的白衣起,直接一步成為僅次于各位大太監的花衣太監。
雖說花衣太監中也各有等級,但也足以將絕大多數宮女太監踩在腳下,不再隨意受人凌辱。
而那些沒有武道天賦的人只能在泥潭中掙扎不休,尋求著那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一線機會。
當然了,能從泥潭中爬出來的絕對都是狠角色。
但這樣的人又能有幾個呢?
恐怕是萬中無一的。
而對這兩個玄衣太監而言,趙奉是那個伸手把他們拉出泥潭,又重新給踢回去的人。
他們因為有武道天賦,跟著接受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可因為漸漸跟不上進度,最終被淘汰。
但即使如此,他們所學的功夫也足夠讓他們過得不錯了。
看他們此時的玄衣就能看出來。
大部分從花衣太監的訓練中淘汰下來的人都差不多是如此,憑借不上不下的實力,倒也能混得不錯。
很多人也安心如此,覺得能有如此機遇就已經很幸運了。
但人族中總是不缺少野心家的。
尤其是野心和能力無法匹配的三流野心家。
這兩個玄衣太監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趙奉看著這兩張熟悉的面孔,不禁感慨道:“何必呢?”
兩個玄衣太監此時都恢復了神志,但氣息萎靡,虛弱到了極致。
聽到趙奉的問話,兩人都不禁嗤之以鼻。
消瘦太監此時腦門塌陷,面容扭曲的開口道:“趙老狗,落到如此境地我也沒什么可說的,要殺要剮隨你便吧。”
他此時已經知道自己斷無活路,了無生趣的說道。
另一邊,斷了雙腿的健碩太監卻是激動的喊道:“當初你給了我們希望,又親手把我們的希望給掐滅,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殘忍的事情嗎?”
健碩太監說著說著,流出了不甘的淚水。
“哭什么?把你那點貓尿都給我憋回去,看你那沒出息的樣!”
消瘦太監看同伴流淚,紅著眼睛怒斥道。
“你們安分守己的修煉幾年,踏入八品不成問題,到時候在宮中也能占據一席之地,過得不錯……”
趙奉的話還未說完,消瘦太監一口打斷道:“可他們呢?”
他說著話,腦袋沖著門外一比劃。
趙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人活著,就怕比。
要是身邊人都和自己一般落魄還好。
但若是同一圈子里的人突然發達了,自己畢生追逐無望,心中的那股怨氣又該如何釋放?
更令他們難受的是,那個機會曾經就在他們眼前,可他們卻沒能抓住。
“為人何必爭高下,一旦無命萬事休。”
尚總管在一旁感慨一句。
聽了這話,情緒一直很激動的消瘦太監頓時默然,低著頭不再吱聲。
過了許久,他才接著說道:“趙老狗,別費力氣了,殺了我們吧。”
“從我們的嘴里,你什么都撬不出來。”
趙奉咧嘴一笑,突然陰森森的說道:“這可不一定。”
這句話一出,就連那健碩太監也不哭了,兩人同時心中一緊。
這地方他們也都只是聽過,還是頭一回進來。
而且聽說進來的就沒有幾個能活著出去。
內務府隱室地牢是每一個太監宮女們敬畏的人間地獄。
見到這兩個玄衣太監被自己嚇得不敢吱聲,趙奉得意一笑,接著對他們說道:“你們不說,難道便以為我猜不到嗎?”
“我用腳趾頭都能猜到是誰指使了你們。”
趙奉搖搖頭,請尚總管和自己一起離開。
看到趙奉如此篤定,兩個玄衣太監反而有些坐不住了。
他們互相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驚慌,然后幾乎是同一時刻,他們都齊齊喊道:“趙總管趙總管……我們說,我們說!”
可現在已經晚了,尚總管和趙奉出去之后,幾個面無表情的花衣太監走了進來,圍住了兩人。
更令他們絕望的是,眼前這些花衣太監,他們竟然全都認識。
這些人全都是當初和他們一起接受訓練,后來通過試煉之人。
曾幾何時,他們還稱兄道弟,好不親密。
可如今卻……
“趙老狗,你不得好死!”
兩人被心中的屈辱所吞沒,不甘的怒吼道。
結果一下子就被花衣太監們捂住了嘴。
“得罪了總管,還想走?”
“這隱室地牢便是你們的葬身之地了。”
“桀桀桀……”
兩個玄衣太監瘋狂的掙扎,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模糊不清的喊著:“不,不要……放開我……”
出了隱室地牢,趙奉仍舊唉聲嘆氣。
見四下無人,尚總管沒好氣的給了他一腳。
“老嘆什么氣,把福氣都趕跑了!”
趙奉毫不在意的拍拍屁股上的土,然后有些氣餒的說道:“干爹,我好不容易送出去一塊牌子,結果還被如此打臉,實在是難受啊。”
尚總管對此只是呵呵一笑:“對方特意找了這兩人,就證明看到了你對景陽宮的庇護,就是故意為了讓你難堪的。”
“此事我自有計較,干爹何曾見過孩兒吃虧。”趙奉冷笑一聲。
“只是景陽宮那邊,我這張老臉實在給丟的干凈了。”
景陽宮里就只有兩個小丫頭和一個小貓崽。
難道趙奉這次丟了人,還要去景陽宮里好好給他們解釋,不是自己面子不好使,是來得憨批太愣了嗎?
哪怕趙奉臉皮再厚,也干不出這事兒來。
老人家嘛,最怕在孩子面前丟人。
老小孩被小小孩看不起,比殺了他還難受!
這也是讓趙奉如此抓狂的原因。
“日久月深,總有再找回顏面的機會的。”
尚總管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呵呵一笑,隨口勸解,毫無誠意。
趙奉也是聽出自己干爹的敷衍,瞪了他一眼也無可奈何。
正如尚總管說得,這面子只有以后再找機會找回來了。
否則,以后上景陽宮說話,趙奉都覺得自己直不起腰板來。
“娘希匹的,得跟陛下說一下,派兩個花衣太監去景陽宮守門。”
“再有下次,我就不姓趙了!”
心中有了主意,趙奉自顧自的出了內務府,也不知道準備去忙什么。
第二天。
趙奉拜訪清舒殿。
可他求見的不是張貴妃,而是四皇子。
四皇子此時正在自己的別院里修剪著一株盆栽,拿著剪子時不時的剪掉一些長歪的枝椏。
“老奴趙奉,拜見四皇子殿下。”
趙奉說著微微拱手,連身子都懶得欠一欠。
四皇子恍若未聞,自顧自的哼著小曲,修剪著盆栽,好一會兒之后才恍然一下。
“哎呀,趙總管到了。”
“這些下人都啞巴了似的,都不知道通報一下。”
“趙總管快請坐。”
四皇子說著指了指旁邊的大石頭。
沒辦法,此地唯一的一個木凳在他的屁股底下。
趙奉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多謝四皇子的美意,但老奴只是來給殿下請安而已,耽誤不了多久。”
“這樣啊,趙總管內務府事務忙碌,還能如此有心,真是令我感動啊。”
四皇子也不咸不淡的應著。
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
突然,趙奉上前了一步,按住了四皇子的剪刀。
“殿下,這里似乎不能剪啊,這是主枝,剪了樹要死了的。”
“哦?想不到趙總管對盆栽也有研究。”
四皇子意外的說道。
“略懂,略懂罷了。”
趙奉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比劃了一下,表示自己懂得其實也很少。
“可我怎么看,這都是嫩芽啊?”
四皇子困惑不已,將盆栽遞到趙奉的眼前,接著說道:“還煩請趙總管仔細掌掌眼,不要疏漏了,反倒把主枝剪了去才好。”
趙奉也不推辭,接過了四皇子的手上的剪刀,然后一邊指著盆栽,說道:“殿下且看。”
說罷,趙奉喀嚓一下,直接將長勢蜿蜒雄起的主枝剪掉,只剩一小截嫩芽,頓時旁整個盆栽都顯得光禿禿的。
四皇子忍不住眼角一跳,盯著自己養了三年多的盆栽,深深吸了一口氣,但說不出話來。
這時,趙奉還貼在四皇子的耳邊低語道:“把原本的主枝剪了,這嫩芽不就是新的主枝了嗎?”
四皇子轉頭去看趙奉,發現他此時臉上的笑容格外的陰森。
四皇子點點頭,沉聲說道:“受教了。”
“那就恭喜殿下了。”
趙奉如此說著,把剪子還給了他。
只是臨走前,卻突然問道:“殿下喜歡主枝還是嫩芽?”
“都愛都愛……”
“畢竟都是從一個根子上長出來的。”
四皇子看著手上光禿禿的盆栽,語氣有些失落。
趙奉嘆了聲氣,接著說道:“殿下既然喜歡盆栽,有些道理不必老奴來細說。”
“總是將自己扮做旁枝末節,小心哪天被人真的剪去,到時悔之晚矣。”
“砍一枝損百株。”四皇子突然冒出一句,接著補充道:“盆栽講究的是和諧,沒法都做主枝。”
趙奉笑笑,不置可否。
“天生百尺樹,剪作長條木。可惜棟梁材,拋之在幽谷。”
“四皇子殿下,您要盡孝,往后可別拉上老奴。”
“否則老奴這孝道,可不是誰都能承受得起的。”
趙奉轉頭拂袖離去,哪還有什么禮節。
可四皇子卻舍了手中的盆栽,長身一禮。
“多謝趙總管成全。”
“必然不會再有下一次。”
感謝各位書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