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現在天光已經大亮,但所有人還是選擇在原地爭分奪秒的休息。
他們先前在寅時三刻,也就是黎明前最深的夜色中選擇動手。
一番戰斗下來,再加上綁好俘虜,從著火的營地搶救貨物,忙完這些后,天也已經徹底亮了。
忙碌了一晚的花衣太監們,除了輪值崗哨的人以外,全都選擇了背靠著貨物,坐下休息。
有些人甚至都已經打起了呼嚕,入睡的速度極快。
李玄見四周都安靜了下來,自己也跟著瞇了一會兒。
昨晚他跑前跑后,忙了一晚上,現在還真有些發困了。
李玄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趴著休息,不知不覺間,便已經熟睡了過去。
等到他再次睜眼的時候,是被耳邊的嘈雜聲所驚醒的。
眼睛一閉一睜,太陽已經爬到了頭頂。
花衣太監們則是在做著出發的準備。
“大人,您醒了。”
李玄剛睜開眼睛,耳邊就傳來了徐浪的聲音。
李玄側過頭,發現徐浪此時正站在自己身旁,面色凝重的看著眼前準備出發的隊伍。
徐浪見李玄沖著自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原本緊皺的眉頭,也禁不住舒展了一些。
他伸出手,讓李玄跳到自己的肩頭,然后說道:
“大人,回去的路上恐生波折,還請務必小心。”
徐浪提醒李玄一句,然后便找到了自己的坐騎,一翻身就帶著李玄騎了上去。
一旁還有一匹載著人和貨物的快馬。
也虧得他們此次出來行動,是一人兩馬的配置,否則光是把這些人和貨物帶回去,就得費不少的功夫。
但現在,他們將生擒的劫匪綁好之后,扔到馬背上,空余的地方,再裝上點貨物,加上劫匪營地里,找到的一些馬匹,將將夠用。
按照劫匪的人數來算,他們的營地里應該是有更多的馬的,只不過因為李玄放的那把火,再加上后來的戰斗,驚走了不少馬匹。
反正眼下的馬也夠用,花衣太監們便也沒有大費周章的去找回所有劫匪的馬匹。
徐浪帶著的這匹馬上,除了貨物以外,便只有一個生擒的劫匪,那便是作為劫匪首領的刀疤漢子。
這最重要的俘虜,自然是由徐浪來親自看管。
見其他人都上了馬,徐浪當即下令道:
“出發!”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騎著馬,準備先出了這片山區,回到官道上再說。
這里的山勢雖然并不陡峭,但因為載了不少貨物和人,他們也不敢放開了速度去跑。
若是有一個馬失前蹄,到時候可就麻煩了,會拖延整支隊伍的行進速度。
由隊里的斥候辨明了方向之后,他們便以最近的路線,前往附近的官道。
到了官道上之后,他們的速度便能提起來一些,這樣也能更快回到京城。
但按照徐浪的預計,他們今天天黑之前,能趕回十字坡客棧就已經是極限了。
若是回去傳信的人一路順利,內務府的反應也足夠快的話,他們或許能在那里碰見來接應他們的人。
一群人在林子里小心翼翼的前進,李玄還是和來時一樣穩穩當當的站在徐浪的馬鞍上。
他看著這群神情緊張,高度戒備的花衣太監們,也是意識到大內密探這件工作并不容易。
“總是這么緊張兮兮的,這工作的強度也太高了。”
李玄明白若想在人前風光,就要在人后吃苦。
這些花衣太監們平日里看著倒是挺威風的,但需要做的工作也十分辛苦和危險。
一路上,他們倒是平安無事的脫離了山區,重新回到了官道上。
李玄能感覺到,踏上官道的那一刻,徐浪微微松了口氣。
接下來,徐浪立即命人加快了速度,一路趕往京城的方向。
只不過,他們回去的時候,馬匹上的負重太大,即便將速度提起來,快得也非常有限。
到了官道上以后,他們便開始時不時的遇到一些趕路的人。
但大多都是三三兩兩,或是獨行,并不成規模。
路人們看到他們這群特殊的隊伍,也是遠遠的就避讓開。
馬上這么駝著人和貨物的,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但對方既然敢走官道,這些趕路的人就更是不敢管這閑事。
除非是那些初出茅廬的江湖菜鳥,否則誰都知道眼前的這種事情管不得。
黑道的手段,白道的牌面。
稍有點經驗的人都知道,眼前這些乃是江湖上最不好惹的一群人。
朝廷鷹犬!
當然了,現在又多混進去了一只貓。
看著官道上的人們自行退避,李玄還有些納悶,以為是徐浪他們身上的殺氣太重。
可他想一想,便又覺得這行走江湖的人眼力見也太好了吧。
隔著那么老遠,就知道要躲開他們。
“看來還是這些走南闖北的江湖客有經驗啊。”
“以后說不得我也得行走江湖,趁著這次機會得多看多學啊。”
李玄穩穩的站在馬鞍上,看著官道旁避讓不及的路人們,虛心的學習著。
他先前在十字坡客棧就發現了,這江湖人的成分十分的復雜,其中甚至還有不少沒有修為的人。
一些獨行的貨郎,背著自己的一籃子商品,手上提著一根木杖,就敢走南闖北。
他們難道算不得是江湖人嗎?
不僅算,還是最主流的一部分人。
這和李玄先前所預想的情況有很大的不同。
他原本以為,所謂的江湖人便都是那些高來高去,提刀挎劍的武林高手。
可出了京城才明白,多得是連客棧都住不起,只能在茶攤上稍作休息的江湖人。
要真說起來,一柄刀劍可不便宜。
更不用提買刀劍之前,還得學會一門相應的武功。
學武功又是一筆不小的花銷,所以一般的江湖人還真配備不齊。
什么是江湖人?
背井離鄉,走南闖北,或是為了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或是僅僅為了填飽自己的肚子,養活自己的家人。
冒著不該冒的風險,干著不起眼的活計,拿著不相符的報酬。
或許,這就是江湖人吧。
李玄本以為江湖人是人群中的少數,沒想到反倒是蕓蕓眾生。
他們這一路在官道上馳騁,李玄看到的盡是一些再普通不過的人們。
但就是這些不起眼的江湖人,卻總是能遠遠的躲開,適時的把道路給他們讓開。
看來江湖經驗跟修為高低并沒有什么關系。
李玄估摸著,越是吃過虧的人,這江湖經驗便越是豐富。
反正,他以后是不愿意吃虧的,倒不如現在多看多學。
他們一路緊趕慢趕,三十幾匹馬在官道上卷起了一道顯眼的煙龍,在日暮西山的時候,總算能看見遠處出現了客棧的蹤影。
“加把勁,今晚在客棧里休息!”
徐浪回頭大聲招呼一聲。
花衣太監們當即轟然允諾:“是!”
他們齊齊在馬屁股上又加了幾鞭,將速度又提上來一絲。
但他們胯下的大部分都是快馬,并不擅長扛重物,此時都紛紛喘起了粗氣,但仍舊甩開蹄子在奔跑。
李玄伸手摸了摸載著他們的馬,發現已經有些微微發燙了。
“估計也快到極限了。”
“徐浪把行程算的挺準的嘛。”
徐浪雖然是第一次帶隊出來執行任務,但能看出來他行走江湖的經驗并不少,至少這些基本的事情都處理得非常好。
隨著太陽的最后一縷光輝消失在遠處的山間,他們總算及時的趕到了客棧的門前。
客棧里面聽著還挺熱鬧,看來是有不少客人。
他們胯下的馬已經跑不動了,再不及時休息一下的話,可是要跑死馬的。
他們剛來到客棧門前,客棧的小二就立即迎了過來,只不過這一次遠遠的就站住了腳步,不敢走出客棧的院子半步。
客棧的門前,用籬笆圍了個院子出來,供客人們停放馬車,或是堆放貨物。
但籬笆也只是一個擺設,真要看住東西,晚上的時候,還得有人守在這里。
但守馬車和貨物的事情,客棧并不負責,得由自己來做。
這個時候,天色剛剛昏暗起來,已經有人提前吃了飯,守著自家的貨物。
能用得上馬車,帶著這么多的貨物的,已經算是商隊了,和單槍匹馬走江湖的貨郎不是一碼事。
此時,客棧里的眾人聽到外邊響起了一陣馬蹄聲,就連客棧里的喧鬧都靜了不少。
雖說這里是京城地界,天子腳下,但前幾日平安商行被劫的事情還歷歷在目,這突然到來的動靜還真讓人有些惴惴不安。
客棧的小二見自家的門前來了一批氣勢洶洶的騎士們,馬上似乎都還綁縛著人,更是感到一陣心驚。
但他最后還是壯著膽子,遠遠的喊道:
“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徐浪也沒啰嗦,當即說道:
“把你們老板娘叫出來。”
小二聽了這話,往后挪動著腳步,嘴里答道:
“幾位客官稍等,小的這就去請掌柜。”
李玄見小二狼狽逃進客棧里,不禁搖頭失笑。
這小二昨日還接待了他們,今天怎么就不認識了。
估計是因為害怕,都沒敢抬頭看仔細徐浪的模樣。
現在雖然太陽下山了,但也只是昏暗了一些,還遠不到隔著這么點距離就看不清人的程度。
不一會兒,客棧里走出來一個人,但卻并不是洛月錦。
此人背著客棧里的光線,來到了他們的近前,直接挎著刀拱手一禮。
“本捕頭方里,不知幾位這是打哪來,又要往哪去啊?”
這位方捕頭四十來歲,臉上留著兩撇胡須,神情外貌既猥瑣的同時,又帶著中年人特有的油膩。
但這位方捕頭敢當著徐浪等人的面,不卑不亢的打招呼,又擠眉弄眼的打聽他們的來路,至少膽子是不小的。
而且看他身上的衣服,確實是一位捕頭沒錯。
“西邊的話,是歸長安縣管的吧。”
“之前去長安縣衙的時候,倒是沒見過這位捕頭。”
徐浪見出來這么一個貨色,當即冷冷問道:
“你是老板娘?”
方捕頭被這句話問得頓時一噎,沒好氣的說道:
“我不說了,我是捕頭嗎?”
“你……”
方捕頭指著徐浪正要繼續說什么,看他那激動的情緒,估計不是什么好話。
可就在此時,徐浪扔出去一面牌子,方捕頭順手接下,拿來一看,面色隨即一變。
“伱,你,您老一路過來累了吧?”
“趕緊帶著兄弟們進來休息一下,原來都是自己人,自己人啊。”
原本氣勢還挺足的方捕頭,頓時變得卑躬屈膝起來,雙手握著徐浪扔過去的牌子,連連拜個沒完。
方捕頭趕忙回頭沖著客棧里面喊道:“洛掌柜,來的不是歹人,快出來招呼!”
說罷,他立即邁著小碎步,恭敬的把牌子給徐浪送了回去。
徐浪將牌子收回懷里,看著眼前變臉比翻書還快的方捕頭,面色顯得有些古怪。
估計他也是沒有想到,宮外也有這樣的人才。
而李玄倒是對方捕頭的反應感到有些意外。
徐浪先前扔出去的那面牌子他還記得,正是之前給洛月錦看過的六扇門牌子。
只是沒有想到這六扇門的牌子,竟然能讓方捕頭的態度如此前倨而后恭。
說起來,方捕頭也是長安縣衙的一位捕頭,在京城的官差里應該也算有些地位,竟然被一面六扇門的牌子如此輕易打發,看來這六扇門的地位遠在李玄的預料之上。
“看來這六扇門的牌子還挺好使啊。”
李玄眼睛滴溜一轉,默默的記下了此事。
這位方捕頭也是會來事兒,走上前就牽過了徐浪手中的韁繩,引著他們進入了客棧的院子里。
“幾位是來辦案的吧?”
“這些難不成都是……”
方捕頭看著馬背上一個個被捆的嚴嚴實實的人,好奇的問道。
徐浪沒有理會他的問題,而是轉而問道:
“客棧里面還有其他的官差嗎?”
“有的,我今晚帶了四個弟兄守在客棧里面。”方捕頭趕忙作答,然后接著說道:“這幾天十字坡附近不太平,我們縣尊就每晚派人來守著這家客棧。”
“剛才小二嚇壞了,老板娘也不敢輕易出來,便由我來看看。”
“結果沒想到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這方捕頭倒是自來熟,似乎早就忘記了之前自己一開始的態度。
但方捕頭之前的戒備也是情有可原,徐浪自然也不會放在心上。
只不過,這句“自己人”,徐浪是絕不會同意的。
花衣太監的自己人只有花衣太監,除了內務府以外,他們誰都不信。
即便是眼前的方捕頭,徐浪也保持著自己的戒心。
而隨著方捕頭的招呼,客棧里的洛月錦也小心翼翼的走了出來。
她在門口先是露出半個腦袋,看到方捕頭都替人牽馬了,這才放下了心來。
而她借著客棧里的燈光,也是看清楚了徐浪的面容,當即便有些驚喜的說道:
“原來,原來是您啊。”
“這大晚上的,可是給我們嚇了好大一跳。”
洛月錦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的說道。
徐浪看著眼前的乳白波浪,下意識的皺了皺眉,然后問道:
“你們膽子這么小,怎么在這野外開店?”
被徐浪這么一問,洛月錦也是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
“這幾天不是情況特殊嗎?”
“而且幾位客官這么氣勢洶洶的攔到我家門前,我那小二沒有嚇暈過去,都算他膽子大了。”
來到客棧的院子里之后,徐浪并沒有立即帶人進去,而是在院子里對洛月錦問道:
“今天住店的人多嗎?”
洛月錦以為徐浪是在問她有沒有足夠的空房,當即答道:
“今天生意不錯,住了不少人。”
“每人一間房肯定是不夠的,但若是擠一擠,勉強應該還能住下。”
洛月錦見徐浪帶著這么多人住店,自然是滿心歡喜。
即便馬背上綁了好些個兇神惡煞的大漢,她也沒怎么在乎。
“哦?住了不少人嗎?”
“可是比尋常的生意要好上不少?”
徐浪眉毛一挑。
一般來說,從京城出來的人是不會住在這家客棧里的,除非帶的貨物太多,速度很慢。
大多住在十字坡客棧里的都是往京城去的人,因為時間太晚城門關閉,進不去京城,只好先在客棧里住上一晚,然后明天一早再進城。
所以,除了特殊的日子以外,客棧里的生意,相對而言都比較穩定。
洛月錦見自家生意好,徐浪還不樂意,但依舊笑盈盈的答道:
“托客官的福,今晚的生意確實更好一些。”
徐浪看了看客棧的里面,發現坐在大堂里的幾個客人們也正在好奇的打量著他們。
接著,徐浪便收回了目光,然后對洛月錦說道:
“今晚把客棧的后院租給我們,除了我們以外,不許任何人進來。”
“這……”
對于徐浪的要求,洛月錦紅唇微啟,滿臉茫然。
還是一旁的方捕頭反應快,替洛月錦應道:
“好好好,我這就讓洛掌柜幫忙安排,幾位大人稍等片刻。”
洛月錦還沒說話,就被方捕頭推了進去,看起來這兩人的關系不錯,至少是老相識了。
地方很快就清了出來。
客棧的后院有一個牲口棚,還有幾間平房。
平房本來是客棧伙計們的住處,現在也都讓給了徐浪他們。
按照洛月錦所說,今天她的伙計們就在大堂打地鋪對付一晚,她自己則是在樓上有一間閨房。
方捕頭他們則原本就是打算在客棧里喝一晚上的酒來打發時間。
可現在徐浪這些“六扇門上差”到來,他們也不得不做做樣子,至少今晚的酒是喝不成了。
接下來,徐浪等人將馬全都牽到牲口棚里,然后將貨物和人全都給卸了下來。
貨物就卸在院子里,人則是全都分批押進了平房,每間平房又有幾個花衣太監負責看守,院子里留了明暗哨位,以作警戒。
做完這些,夜已經深了,客棧里為他們準備的飯菜也送了過來。
吃了一天的干糧之后,才更覺得熱乎飯菜好吃。
當然了,李玄是沒有這樣的體驗。
花衣太監們習慣性的對飯菜驗過毒之后,確認沒有問題之后便開始分批進食。
李玄也跟著吃了一頓,然后正準備休息的時候,被徐浪叫了過去。
徐浪也不說話,在院子里的地上開始比劃起來。
“大人,今晚可能不太平。”
看到地上的字跡,李玄不禁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徐浪。
入住客棧的過程,他覺得還蠻順利的,也并沒有發現有什么可疑的跡象,那徐浪是如何確定今晚有事要發生呢?
看到李玄看向自己,徐浪繼續在地上寫道:
“前些日子發生的平安商行劫案早已轉交給刑部負責,長安縣衙沒有如此上心的可能。”
李玄看到這句話,不禁心中一驚,甩動尾巴問道:
“你是說外邊那個方捕頭是假的?”
徐浪搖了搖頭,接著寫道:
“人應該是真的,但只怕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當了別人的眼睛。”
李玄眉頭一皺,有些聽不懂這話是什么意思。
可徐浪卻繼續寫道:
“我們抵達客棧的事情,估計對方已經得到了情報。”
“對方的目的不難猜測,殺光我們!”
“退而其次,也要殺人滅口,毀尸滅跡。”
徐浪寫下了三個詞語,分別是:“我們”、“劫匪”和“貨物”。
“大人,請你今晚幫忙看顧好這兩樣東西。”
徐浪寫完在“劫匪”和“貨物”上畫了一個大圈圈住。
李玄見徐浪神情嚴肅,默默點頭應下此事。
“多謝大人。”
徐浪一腳抹掉地上的字跡,然后開口謝道。
李玄立即來到存放貨物的地方,然后馬上就找到了裝著子午并蒂蓮的盒子,趁著沒有人發現先收到了自己的帝鴻骨戒內。
接著,他來到關押刀疤漢子的房間里,跳到房梁上便貓起來睡覺。
這群被俘虜的劫匪全都被花衣太監灌了迷藥,處于昏迷不醒的狀態。
因此,看管起來倒是方便了不少。
人已靜,夜將闌,不信今宵又。
在熟悉的時間點,李玄突然聞到了陌生的氣味在接近,讓他驟然驚醒。
睜開眼睛之后,李玄的鼻子又再次用力的嗅了嗅,確認了氣味的同時,耳朵也捕捉到了一陣輕微的破空聲。
他當即毫不猶豫,直接施展起龍虎風冽吼。
“吼——”
氣勢十足的虎吼在客棧內炸開,驚得附近的林中飛出無數鳥兒。
而客棧里的人們也都被這雷聲般的虎吼直接驚醒。
下一刻,便聽到院子里有人示警道:
“敵襲!”
這聲音響起的瞬間,后院幾間平房里的門窗盡數炸裂,從里面鉆出來好幾道身影。
接著院子里便響起了激烈的交戰聲,里面還伴隨著一些瓦罐破裂的聲音。
李玄好像聞到了一些熟悉又刺鼻的味道。
“不好!”
他在心中暗道一聲,身形立即從房梁上竄下來。
李玄此時也顧不得太多,直接尾巴一甩,碰在刀疤漢子的身上。
下一刻,刀疤漢子的身體就跟變戲法一樣,瞬間消失在李玄的眼前。
做完這些,李玄馬不停蹄,趕緊沖出了屋子。
他剛剛從里面沖出來,原本呆著的平房里頓時冒出洶涌的火光。
正所謂,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昨晚李玄放火燒人,今晚就輪到他來嘗嘗這滋味。
說來也是巧了,這些人選擇的奇襲時間和方式,和他們昨晚簡直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你們這些人上的都是一個培訓課吧?”
李玄忍不住吐槽一聲,看到院子里的花衣太監們已經跟一群蒙面人交起手來。
有些糟糕的是,這些蒙面人竟然跟花衣太監們打得有來有回,勢均力敵。
李玄頓時心中一緊,知道此時的情況不妙,得趕緊過去幫忙。
但徐浪之前的請求,他還沒有忘記。
李玄直奔院子里存放貨物的地方,那里已經燃起了烈火。
若是對方跟他用的是一個配方的火油瓶,只怕這火是不好滅了。
但李玄有自己的辦法。
只見他屁股上的那條大尾巴頓時如同直升機的螺旋槳一樣飛速地轉動起來,刷刷刷的觸碰到了一件件貨物,這些貨物頓時憑空消失,帶著上面引燃的火焰也跟著不見了蹤影。
李玄就像是一個效率極高的掃地機器人,來回跑了一趟,就把最中間的貨物都收了起來。
這些可都是值錢的玩意兒。
李玄本來還想再裝一些,結果發現帝鴻骨戒里面的空間居然不夠使了。
他當即想到帝鴻骨戒里面此時還裝著一個廢物,趕緊一甩尾巴,頓時將一道人影甩進了牲口棚里,這才又空出來一點地方,多裝了一點貨物。
但即便李玄如此努力,還是沒能挽救所有的貨物。
甚至應該說,他僅僅救下了一小部分。
但這一小部分卻是貨物中價值最高的那些。
其他的,李玄也沒有辦法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在火海中燃燒著。
他的帝鴻骨戒內本來就裝著一些東西,而且總的來說,即便將所有的空間都空出來,也不夠裝下所有的貨物。
“喵的,雖然不知道這些都是什么,但就這么被燒掉也是太可惜了。”
李玄知道這些都是平安商行的貨物,怎么說都是有一些價值的東西,結果現在全都被燒成了灰燼。
搶救貨物的事情,他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極限。
至于人質嘛。
李玄看了一眼亂糟糟的牲口棚,馬匹們因為受驚,正在原地躁動不安的走動著。
因為韁繩被牢牢地綁在牲口棚里面,這些馬兒也沒有辦法逃走。
正是如此混亂的牲口棚,反而成了絕佳的掩護。
昏迷不醒的刀疤漢子,此時正躺在滿是馬糞的地上,身上時不時的會落下一兩只馬蹄。
“怎么說也是五品高手,應該不至于被踩死吧?”
下三品的修煉能讓武者的身體足夠的結實耐操,李玄選擇相信刀疤漢子的基本功。
若不是他的帝鴻骨戒無法存放活物太久,他也不至于把刀疤漢子藏到牲口棚里。
帝鴻骨戒里的環境有些特殊,就連他剛剛收進去的貨物,此時上面的火焰也都已經自行熄滅。
處理好了貨物和刀疤漢子,李玄將自己的注意力轉到了眼前的戰局中。
戰局焦灼不已,李玄發現實力強大的花衣太監們竟然一時之間拿不下這些蒙面人。
這些蒙面人心狠手辣,竟然將整個客棧全都點燃。
客棧里面到處都是呼救聲,已經有人開始幫忙救火。
幸虧十字坡客棧只有兩層高,許多人見情況不對,直接從二樓跳了下來,逃離了火場,僅僅是受了輕傷。
而這群蒙面人跟花衣太監們交手的時候,也是以游斗為主,就是拖延著花衣太監們,讓他們無法脫身。
明擺著就是為了處理掉人證和物證而來。
“這批貨物里難道有什么線索?”
李玄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但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
李玄看了一圈,在人群里找到了徐浪的蹤影。
只不過,徐浪此時在一人應對兩個五品高手的圍攻。
雖然他不落下風,但也抽不出身來。
見徐浪并沒有危險,李玄也就掐滅了去幫他的打算。
五品高手的交戰,李玄摻合進去幫不了什么忙。
李玄將目光轉向了其他人。
蒙面人和花衣太監們一樣,都擁有著六品的實力,可以在體內運用自己的真氣,打起來雖然不如徐浪那邊炫酷,但也是有點特效的。
這種程度的戰斗,李玄還是能插得上爪子的。
他的身形當即在戰局中游走起來,見縫插針的偷襲著一個個蒙面人。
原本焦灼的戰局,在李玄的加入下,勝利的天平頓時傾斜起來。
李玄也是不敢冒險,偷襲得手之后,便立即奔向下一個人,直接打亂了這些蒙面人的節奏。
原本旗鼓相當的戰斗,蒙面人這一方突然感覺到壓力倍增。
有的時候,蒙面人剛剛后撤一步,讓過了花衣太監狠辣的攻擊,接著背后突然傳來一股巨力,將他們推到了對方的刀口下,直接來了個干凈利索的送人頭,給花衣太監們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打著打著,原本的佯攻就變成了要命的殺招。
讓幾個花衣太監都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和話本中的主人公一樣,在戰斗中臨陣突破,一舉拿下強敵。
可當他們自信滿滿的迎接向下一個敵人的時候,就立即重新感覺到了壓力。
李玄就這么偷偷打著輔助,幫助這些蒙面人完成解脫,花衣太監們漸漸掌握了主動。
蒙面人中的兩個五品高手見到這一幕,當即感到不妙,逼開了徐浪之后,便大喊:“風緊扯呼!”
“哪里走!”
徐浪被他們困了這么久,自然不可能放他們離去。
而且,以兩個人的實力,他們的價值絲毫不遜色于刀疤漢子。
若是能抓回去審問,必然是大功一件。
徐浪此時也是殺紅了眼,不顧消耗,招式大開大合,只是盡可能的阻攔著這兩個五品高手的離去。
“可惡,這可是你自己找死!”
那兩個蒙面的五品高手也是被徐浪逼急了,當即拼起命來。
二打一終究是占據了不小的優勢,更何況是這兩人拼起命來,全力以赴。
徐浪漸漸感到壓力倍增,招式從進攻慢慢轉變為防守。
“糟了,徐浪要扛不住了!”
李玄發現徐浪那邊的變化,頓時感到著急。
他此次出宮查案以來,倒還一直沒有動用過自己的真正實力。
因為他體內的冰寒之息比較特殊,還需要用來給安康公主吸收體內的寒意。
如果沒有必要,李玄并不想消耗這股力量。
但如果情勢危急,他也顧不得太多了。
徐浪叫了自己一路的大人,李玄可不能見死不管。
可就在李玄打算動真格的時候,突然響起了一陣整齊的利刃破空聲。
緊接著,李玄就看到蒙面人頓時倒下了一大批,有種清空畫面的爽感。
這些蒙面人并沒有被射死,而是無力的倒在地上掙扎著,但怎么也站不起來。
他們的身上都插著幾根沒入大半的弩矢,但都沒有射在要害處。
“喵的,還有埋伏?”
李玄頓時一驚,但看到是蒙面人一方倒地,倒也沒有過于驚恐。
下一刻,便有一隊花衣太監全副武裝的包圍了過來。
這樣的場面,頓時讓李玄感到無比安心。
“原來是隊友到了。”
眼下,蒙面人中,只剩下那兩個五品高手還站著。
他們看到包圍而來的花衣太監,當即撕心裂肺的喊道:
“走,分頭殺出去!”
可明顯他們是想多了。
包圍而來的花衣太監中立即迎上來兩個五品高手,直接將這兩人留下,最后在一眾花衣太監的配合中被廢掉了武功,掰斷了四肢,卸下了下巴,只能瞪著一雙驚恐不已的雙目。
解決掉所有的蒙面人之后,花衣太監們還幫忙滅了客棧的火。
徐浪正好是水屬性真氣,滅起火來倒也并沒有太過吃力。
只是這十字坡客棧被這么一燒,哪哪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如此一來,不經歷一番大修,是很難再繼續開門做生意了。
洛月錦失魂落魄的站在客棧門前,臉上還有幾處煙熏的痕跡。
她的身上只披著一層輕紗,里面便是肚兜和褻褲,可謂是春光乍泄。
可現在洛月錦也顧不得這些,只是心疼自家客棧被燒成這幅難看的模樣。
一旁的方捕頭趁機伸手攬住洛月錦的玉肩,好聲安慰道:
“洛掌柜,只要人沒事就好。”
“這店修一修還是沒問題的。”
“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呀。”
方捕頭說著這些話的同時,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鮮紅的荷葉肚兜,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跟什么說話。
洛月錦當即狠狠一瞪身旁的方捕頭,用力推開他。
“滾滾滾,不是你的店,你自然不心疼!”
“我的百年老客棧啊”
說著,洛月錦便癱坐在地上哭喊了起來。
畢竟客棧這么一燒,洛月錦得虧掉不少錢呢。
說來,她這可完全是無妄之災。
李玄在旁邊看了,只是一陣搖頭。
老實說,他都沒想到花衣太監還能幫洛月錦救火呢。
沒想到這些大內密探也有人性化的一面,跟自己預想中橫行無忌的朝廷鷹犬差遠了。
這一次出門,李玄倒是長了不少見識。
而此時,徐浪也跟前來支援的那兩個五品高手交流完畢,重新來到了李玄的身邊。
“大人,今晚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
“貨雖然都被燒毀了,但人還在,那刀疤漢子在牲口棚里躲過了一劫。”
“雖然他身上多了不少馬蹄印,但也是值得的。”
說到這,徐浪不禁露出了一絲笑容。
他自然知道刀疤漢子是李玄給藏到牲口棚里的。
雖然貨物被燒毀了,但畢竟保下來了最重要的俘虜。
有刀疤漢子在,以內務府的手段,不怕撬不出他嘴里的線索。
而且不僅如此,在后來趕到的花衣太監的幫助下,他們還拿下了那兩個蒙面的五品高手,可謂是釣到了大魚。
招攬到一個五品高手可不容易,更何況他們這一次查案,直接拿下了對方三個五品高手。
不管是怎樣的勢力,少了三個五品高手,肯定都是要傷筋動骨的。
即便是內務府,一下子少了這么多高手,也得心疼一陣,何況是其他的勢力。
聽到徐浪這么說,李玄倒也沒有急著表明自己搶救下來了最有價值的一些貨物。
貨物等回了宮,再交給趙奉也不遲。
現在拿出來,省得再惹人覬覦。
而且那些東西已經能全都裝到李玄的帝鴻骨戒里面了,沒必要再拿出來讓花衣太監們帶著。
之前李玄沒用自己的帝鴻骨戒裝貨物,是因為裝不進去所有的東西。
而且他自己沒必要冒然的將自己的帝鴻骨戒拿出來顯擺。
收拾好一切之后,花衣太監們便押送著犯人回京。
接下來的路程中,沒有了貨物的累贅,他們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臨走的時候,洛月錦倒是想來跟徐浪他們來說什么,但是李玄看到洛月錦被方捕頭給攔了下來。
李玄估摸著應該和她那被燒了的客棧有關系。
但這洛月錦也是膽大,竟然還有心思跟花衣太監要賠償,當真是死要錢。
也不知道她是不認得花衣太監,還是純粹的虎。
離開了十字坡,李玄一路行來,已經能遠遠的看到城池所在。
“總算能回去睡個安穩覺了。”
這兩天總是熬夜,李玄都已經快要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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