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福無門，惟人自招。”
剛才那個小太監想做什么，趙奉一眼就看出來了。
對方的目標壓根就不在球門上，而是瞄準了玉兒的腿。
蹴鞠比賽畢竟不是武者正面交鋒，即便高一品級，也難以借著皮球一下子就廢掉八品修為的玉兒。
可暗中偷襲，讓玉兒受傷是可以做到的。
景陽宮上下只有三小只，任何一個人受傷了，都將因為人數不足而無法繼續參加比賽。
這種事情稍微動一下，腦子都能想到。
可這天下間死得最快，死的最慘的，又恰恰是那些自作聰明的人。
這一次趙奉并沒有再責怪李玄出手太重，而是看向了遠方的天空，一副對眼前的景象視若無睹的模樣。
“趙總管！”
突然，一陣騷亂中，看臺上的四皇子長身而立，站起來朗聲說道。
“這蹴鞠比賽踢得未免太過野蠻了，難道就沒有規則加以約束嗎？”
“總不能接下來的比賽都是如此，到了明天在重陽宴會上也是這么個踢法，可就太失皇家顏面了吧？”
李玄聽聞此言，轉頭瞥了一眼四皇子。
四皇子見李玄看他，下意識的心中一緊。
但接著又壯了壯膽氣，抬頭挺胸，保持著自己的風度。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還真就不信李玄敢對他怎么樣。
若真的敢，四皇子反倒還能更開心些。
到時候借著由頭，說不定還能將李玄給除掉也說不定。
心思電轉之間，他已經是又有了不少“好”主意。
在場之中，沒有太多傻子，都明白四皇子這是想借規則打壓景陽宮。
但這也是宮中常用的手段，只要能對自己有利，什么東西都能拿來用一用。
規則也好，暴力也罷，都只是能夠利用的工具而已。
只要能夠達成自己的目的，那就是順手的好工具。
“四殿下說得有理。”
趙奉遙遙對四皇子拱手一禮，竟然是同意了他的說法。
接著趙奉伸手一指，寒聲說道：“惡意襲擊對方球員，剝奪比賽資格！”
“以下犯上，罪無可恕！”
“拉下去，亂棍打死！”
趙奉一聲令下，當即就有花衣太監行動起來，不由分說的闖入場中，帶走了被趙奉指住的人。
看到花衣太監圍過來，那還在同伴身邊的近侍太監忙不迭的讓開，生怕連累了自己。
但看到先前還跟自己踢球的同伴被貓踢得生死不知之后，還要被花衣太監拉下去亂棍打死，不禁生出兔死狐悲之感，鬼使神差的叫了一句：
“殿下。”
可六皇女已經被李玄嚇傻，連站都站不穩了。
剛才那個太監就擦著自己的腳邊飛過，帶動的氣浪中，都能明顯的聞到一股子腥味。
六皇女想想就不禁感到一陣后怕。
她此時本就心煩意亂，哪里還有閑心管其他。
還幸存的近侍太監看到六皇女如此反應，當即垂下了眼瞼，默默的退后兩步，不敢再說其他。
只是那垂下的眼瞼下，到底藏著怎樣的目光，就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至于地上的那個近侍太監，已經如同死狗一般被花衣太監拖了下去。
至于他最后的結果會如何，趙奉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亂棍打死！
趙奉的判罰讓全場鴉雀無聲。
四皇子站在原地，只得嘆息一聲。
他心中已然明白了趙奉此時的立場。
但有些話，他還是不得不說：
“趙總管大公無私，處罰公正。”
“既然六妹的近侍太監已經被嚴懲，那安康的貓是不是也得……”
但還未等四皇子說完，趙奉便開口打斷道：
“四殿下提醒的是。”
“安康公主的馴獸護主有功，此事我會啟稟陛下，為其表彰。”
“四殿下心細如發，真是讓老奴汗顏啊。”
趙奉一副得到了四皇子的提醒，然后心虛感謝的模樣，臉上滿是誠懇的笑容。
四皇子被說得面皮一抽，終究是說不過趙奉這個老油條。
自己是什么意思，在場長了耳朵的都清楚，非得這個老太監在這曲解自己的意思。
不知道的還以為四皇子跟六皇女私下有多么不和睦呢。
“此事還是不妥。”
正當四皇子準備放棄時，卻有個意外之人出來幫腔。
眾人看去，竟然是三皇子的母妃，趙淑妃。
趙淑妃乃是后宮中勛貴一方妃子的代表人物，跟大皇子他們八竿子都打不著，平日里也算是明爭暗斗的一方。
可此時卻站出來為四皇子說起了話。
“這蹴鞠比賽也太過危險了，若是不加以約束，恐怕要有不忍見的慘事發生。”
“趙總管既然作為此次比賽的裁判，可要謹慎判罰才是。”
“否則將來釀成大禍，趙總管只怕不好跟陛下交代啊。”
趙淑妃語氣柔和，似是真的為這種情況感到擔憂，柳眉輕蹙。
這是一個很懂得利用自身魅力的女子。
她這般模樣，即便是女子看了也會心動。
李玄暗嘆一聲，倒也沒有意外。
他先前不愿意高調表現，就是害怕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只要有足夠威脅的對手出現，即便是敵對的雙方也會同仇敵愾起來，先把無法應對的威脅排除出去。
先前的八皇子算是一個，眼下的李玄也成了一個。
這幫人一個個說的倒是好聽，但歸根究底還不是想讓安康公主淘汰出局。
不想讓安康公主再贏下這個月的比賽，算是他們的共識。
因此，現在才咬著李玄傷人的事實不松口。
要不是趙奉先前判罰公正，六皇女的近侍太監先行暗算的事情，壓根就不會有人提。
李玄偷摸看向了趙奉，還真有些怕他吃不住這滿場的壓力。
可面對這種局面，趙奉卻是微微一笑，毫不在乎。
“淑妃娘娘的關心，老奴不勝惶恐。”
“有淑妃娘娘這般高瞻遠矚，德才兼備之人，實乃是后宮之福啊。”
趙奉這番夸贊的話語，卻是說得趙淑妃面色一寒。
有的時候，人緣好，有能力，也不見得是一種好事。
尤其是當這個人僅僅是淑妃，還不是皇后的時候。
宮里都說武皇后最是厭煩景陽宮，但明眼人都知道，比起無權無勢的冷宮，還是其他人更值得被武皇后上心。
就比如這趙淑妃。
德才兼備、家世又好、還得人緣。
你說這樣的人在下面呆著，誰的屁股不刺撓？
而趙奉又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如此毫不避諱的夸贊，怎能不讓趙淑妃惱火。
趙淑妃在武皇后面前向來乖巧，就是為了不被忌諱。
可她做得再好，也終究是抵不過這些別有用心的小人在背后妖言惑眾。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更何況是趙奉這般人物，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故意這么捧她。
趙淑妃氣得牙根發癢，但面上還得保持優雅。
李玄在一旁看著，沒聽出來什么不對勁兒，但卻是看出了趙淑妃的面色僵硬了許多。
“嘿，不愧是老太監，三言兩語就給人氣成這德行。”
李玄沒心沒肺的擱那咧嘴偷笑。
趙奉臉上依舊是笑瞇瞇的模樣，接著拱手對趙淑妃行了一禮，說道：“多謝淑妃娘娘關心，老奴既然身負重任，自然不會讓陛下失望。”
“若是有人對老奴的判罰質疑，大可向陛下稟告。”
“老奴絕無怨言！”
趙奉擱這說著廢話，這些人平日里有幾個能見到永元帝，更別提去告他狀了。
李玄看到趙奉如此公正公平的判罰，不由高興的叫了一聲：
“喵！”
見李玄得意忘形，趙奉瞪了他一眼，干咳一聲，示意他低調一些。
眾人見四皇子和趙淑妃接連在趙奉這里碰了釘子，不再繼續露頭。
只是這下，他們也都看了出來，趙奉實打實的站在了安康公主這邊，顯露了明顯的傾向。
趙奉作為內務府總管，乃是永元帝絕對的親信。
這樣的舉動，不由得讓眾人開始多想。
而四皇子更是沉著一張臉重新坐下，沖大皇子搖了搖頭：
“不行，讓六妹下來吧。”
“這貓我們得另外再想辦法。”
大皇子默默點頭，同意了四皇子的意見。
兄弟倆齊齊看向了場上的六皇女，結果六皇女還處于恍惚狀態，仍舊沒有回過神來，沒有注意到看臺上兩位哥哥的注視。
這時，還是候在身后的近侍太監上前提醒一聲，才讓六皇女意識到了兩位哥哥的目光。
四皇子看著此時六皇女的狀態，更是堅信了自己的判斷。
他當即打出手勢，讓六皇女直接放棄比賽。
既然已經奈何不得對方，還是就此退下，保全自身的好。
妹妹已經被嚇成了這樣，沒必要繼續勉強她。
他們事前，誰都沒有想到，安康公主身邊的小黑貓竟然那般兇猛。
可六皇女看到手勢之后，愣了一下，接著竟然一轉頭，對僅剩的近侍太監吩咐道：“你去再找個人上來，我們繼續比賽。”
近侍太監不敢違命，按照吩咐下去找人。
他們來參加比賽，自然也是帶了替補隊員的，全都是清舒殿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玄衣太監。
可這些人此時也全都站在大皇子和四皇子身邊待命。
見六皇女沒有棄賽，而是派人來找替補，四皇子當即拉住了那個近侍太監，皺眉問道：
“怎么回事？”
“稟殿下，六公主殿下還想繼續參賽，吩咐小的來找個替補上去。”
近侍太監只是下人，自然不敢被夾在中間，只是老老實實的把六皇女的意思轉達。
四皇子當即嘆了口氣，無奈的看向了大皇子。
大皇子倒是沒說什么，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他們都明白，自家妹妹跟安康公主較著一股子勁兒呢。
這場比賽，他們也沒辦法替六皇女放棄。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支持下去了。
“把他帶上場。”
四皇子指向了自家的身后，這原本是他的正式隊員，此時卻是借給了六皇女。
接著，他對即將上場的兩個人吩咐道：
“記住，不管比賽輸贏，六妹絕不能有事。”
“否則，我會讓你們后悔剛才被拖下去的不是你們自己。”
四皇子語氣平淡，但讓兩個近侍太監心中一凜。
清舒殿中，誰不清楚四皇子的手段？
他們知道四皇子不是在跟他們開玩笑。
“喏！”
兩個近侍太監唱了聲喏，便匆匆上場繼續比賽。
但大皇子和四皇子都清楚，安康公主這邊只要有李玄在那就是必勝的局。
實在是先前攔下攻擊，接著瞬間反擊的動作令人印象太深。
說實話，看臺上的皇子皇女們壓根都沒看清李玄的動作，就連實力最強的三皇子也是如此。
“戰兒，你有自信贏過安康的隊伍嗎？”
三皇子搖了搖頭，說道：
“獸族本就相比起人族占據了體魄的優勢，貓族更是以靈敏著稱。”
“若只是常規比賽的話，大概率是平手吧。”
三皇子認真的分析道。
“哦？”
趙淑妃有些吃驚，沒想到自己已經跨入中三品的兒子都沒有把握贏下安康公主的隊伍。
但她想了想，覺得平手也不是無法接受的結果。
先前的比賽中，就有數人共同拿下頭名的先例。
如果最后是安康公主和三皇子平局結束，讓決賽不分勝負，趙淑妃覺得也可以接受。
蹴鞠場上，比賽繼續開始。
只不過這一次六皇女卻選擇走到了前面，并且由自己積極的發動進攻。
甚至有不少球路，她直接就是奔著安康公主來的。
但以六皇女八品的實力，老實說李玄都用不著上前幫忙，安康公主自己就能接下皮球。
別看安康公主一點修為都沒有，但因為她體質特殊，又修煉圓滿了好幾門九品功法，實力一點都不弱于普通的八品武者，甚至猶有過之。
不知不覺間，下半場的比賽變成了安康公主和六皇女的交鋒。
可更讓六皇女窩火的是，她發現蹴鞠單挑她竟然踢不過安康公主。
“可惡啊！”
最后，比賽在一聲哨響中，以一比零的最終比分結束。
六皇女終究是沒能和安康公主分出個勝負，反倒是累得她氣喘吁吁。
反觀安康公主，竟然是看著比她還要輕松一些，還有心思在比賽后跟李玄有說有笑。
“呼，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呢。”
安康公主抹了一把額前的香汗，抱著李玄就準備下去休息。
這輕松自如的模樣，著實給六皇女看得目眥欲裂。
“這死丫頭屬老黃牛的？”
“怎么這么有勁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