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看著竹五峰租住的小院里,走出來兩撥人,心里也是松了口氣。
“看來不僅釣到鄭王府,還有意外收獲呢。”
竹五峰先出了院子,奔著城外而去。
那邊另有安排,李玄倒不必急著去追竹五峰。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暗衛竟然也緊隨其后的行動了。
而且看起來,竹五峰似乎并不知道這件事。
“是得到了其他人的指示嗎?”
昨晚,李玄尾隨盯著楊萬里的暗衛,一路找到了這里。
明白是竹五峰派出來的人之后,李玄也不禁有些意外。
原以為竹五峰只是個莽夫,現在看來也有些謹慎在身上。
也虧得昨晚李玄得到了楊萬里的消息之后,沒有立即放棄行動,而是繼續試著引誘。
看到院子里總共只出來了五個暗衛之后,再也沒有其他人出來,李玄也趕緊跟了上去。
這些暗衛的實力雖然不錯,但也就只有中三品的水平,想要發現尾隨在后的李玄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相比起竹五峰,這五個暗衛反倒讓李玄更加驚喜。
若是今天能順利伏殺竹五峰,順便生擒了這五人,那可就賺大了。
李玄心中期待的同時,也沒有忘記正事,一路尾隨不忘探查四周。
今天他們設下的埋伏是針對竹五峰一人的,若是這個過程中,闖入了其他的上三品高手可就麻煩了。
獵人打獵肯定要比獵物更加小心謹慎,否則誰是獵物還真不一定呢。
李玄用自己最近領悟的探查方法,一路進行感知,生怕鄭王還有什么后手。
就這樣,竹五峰在前,暗衛在中,李玄在后,依次往城外的方向趕去。
只不過竹五峰早就不見了蹤影,李玄的感知范圍里只有那五個暗衛在趕路。
竹五峰和暗衛都知道城外的地點,因此倒也不會有遇不上的可能。
暗衛們也是心知肚明這一點,因此趕路的速度雖然快,但并沒有著急忙慌的感覺。
很快,李玄就跟著暗衛們出了城,沒有出現任何的差錯,也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的氣息在附近出現。
到了城外,暗衛們再次提速,施展起輕功趕路,速度比馬匹一點不慢。
到了野外,李玄就更好隱蔽了,就在樹林里尾隨,即便發出點聲響都不會惹人懷疑。
就這么趕了幾十里路,李玄見差不多到地方了,便起了動手的心思。
“到現在為止都沒有遇到麻煩,應該是不會有差錯了。”
李玄盯著眼前的五個暗衛,體內的陰陽真氣緩緩運轉,開始蓄勢。
他清了清嗓子,找準時機,驟然對暗衛們發動了鬼哭神嚎。
“吼――”
暗衛們的耳邊突然有驚雷般的虎吼炸響,腳下一軟全都跌倒在地,眼前直冒金星,黑一陣白一陣的。
他們張了張嘴,想要示警,結果發現一張嘴就吐出了一口鮮血,根本沒有說話的余力。
暗衛們還想掙扎一番,結果身后再度傳來清晰的虎吼。
跟頭一遭只在耳邊炸響不同,這一次的聲音震徹他們全身,體內的氣血都被攪得胡亂翻涌。
幾個呼吸的功夫,五個暗衛就先后失去了意識,再也沒有了反應。
李玄怕把他們震死,見他們體內氣血不斷減弱,趕忙就住了嘴。
“呼――”
李玄也是舒了口氣。
他剛才接連用鬼哭神嚎和龍虎風冽吼進行壓制,消耗了不少陰陽真氣。
雖然眨眼間就恢復了過來,但畢竟是難得如此全力出手。
李玄也是有些高估了這些暗衛們的實力,本以為都有個四品左右的實力,但看這結果估計也就是五品了。
“暗衛應該是鄭王府的精銳吧?”
“怎么感覺照內務府的素質還差一些?”
“難道只是來幫竹五峰的人實力差?”
李玄看著地上昏迷不醒的五個暗衛,感到有些疑惑。
但此時顯然不是細究這個問題的事。
這里雖然偏僻,但也在路邊,搞不好還會有人經過。
李玄當即把昏迷的暗衛們拖進了樹林里,然后從他們身上翻出那片吸光的黑布,蓋在他們身上,之后再折了些樹枝蓋在上面做偽裝。
李玄很清楚,這五個暗衛活著的價值更大,興許送到內務府能從他們身上挖掘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也說不定。
他先前選在這里動手,就是因為這附近有內務府的人接應,而且位置也是最佳。
再往前人就開始變多,人多眼雜不好動手。
在之前,道路則沒有那么荒僻,而且距離接應的人手也太遠了。
李玄給昏迷的暗衛做了些遮掩之后,就趕緊去叫人來幫忙。
否則丟了這五個暗衛,李玄可是要心疼死了。
他順著小路繼續往前走了走,很快一家客棧坐落于荒郊野外的客棧出現在眼前。
這客棧門前是一條十字岔道,雖然位置偏了一些,但生意卻是不錯。
是來往京城的旅人們稍作休息的首選之地。
十字坡客棧
這也是老地方了,李玄以前來過這里一次。
此時,內務府的接應人手就在店里住著。
今天他們埋伏竹五峰的地點,也在客棧不遠處。
埋伏竹五峰這件事情既要做的隱蔽,又要有合適的目擊者把消息傳出去。
因此,李玄和兩位總管商議之后,才將地點決定在了這里。
李玄一溜煙地翻進了客棧二樓的一間客房。
進了屋,發現這里有徐浪帶領的一隊花衣太監在等候。
他們此時都是便裝打扮,手執兵器,一派肅殺。
見到李玄翻進來,齊齊起身,無聲地行禮,對李玄恭敬無比。
李玄微微點頭,然后對徐浪寫道:
“我抓到了幾個鄭王府的人,你們隨我去控制。”
“竹五峰那邊如何了?可還順利?”
徐浪領命的同時,趕緊答道:
“竹五峰已經進山,由兩位總管親自監視。”
“只要收到大人的信號,兩位總管將立即行動。”
李玄的信號就是確認四周沒有其他的上三品武者攪局。
畢竟,如果鄭王那邊也是跟他們一樣的想法的話,今天李玄和內務府可就要吃大虧了。
“好,先去跟我控制人,然后我立即去跟兩位總管匯合。”
徐浪帶隊立即行動,他們跟上李玄,很快就來到了藏著五個暗衛的地方。
李玄發現這五個人還老老實實的躺在原地,懸著的心也是放了下來。
不管待會兒伏殺竹五峰的結局如何,今天至少是已經有了收獲。
“你們看管好這五人,我先走了。”
李玄匆匆跟徐浪打了一聲招呼,便趕著去和兩位總管匯合。
“祝大人行動順利!”
徐浪對著李玄離去的方向行了一禮,這才帶著人辦事。
只是當他看清這五人的穿著打扮,還有蓋在他們身上的布時,不禁驚呼道:
“這,這是鄭王府的暗衛?”
其他花衣太監紛紛轉頭看向徐浪。
“隊長,我看也像啊。”
“我們是不是得先把人押回去再說?”
“否則出了問題,只怕擔當不起。”
花衣太監們的語氣紛紛嚴肅了起來,不敢疏忽大意。
這么多年以來,鄭王府的暗衛們行事無比謹慎,還從未活口落到過他們的手里。
“這……”
徐浪一時之間也犯起了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回頭去看李玄離開的方向,哪還能看到蹤影。
他估摸著李玄也沒有意識到這幾個活口的價值。
徐浪猶豫片刻,最終咬牙說道:
“遵從大人的命令,控制這些人等,按照原定計劃,在左近待命,隨機應變!”
“派人去通知附近的其他弟兄,讓他們將預備人手都送到我們這來。”
“是!”
徐浪下完命令,當即就有花衣太監行動了起來。
“灌藥,綁好,卸了手腳。”
徐浪對其他花衣太監說道,語氣不自覺的有些發顫。
對于徐浪這邊的激動,李玄自然一無所知。
他全力奔赴約定好的埋伏地點。
之前,他們放出去的消息是紅巾隊受人之托,來找一味藥材。
這藥材只在這十字坡附近的山中生長,只不過最近有一對惡虎盤踞,等閑無法靠近,這才引得紅巾隊的高手親自出馬。
當然了,藥材和惡虎都是假的,只不過是騙竹五峰的。
但這假消息也同樣騙過了紅巾隊上下,內務府也提前派了人在十字坡客棧這里散播了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
雖然時間太短,無法做得天衣無縫,但能將竹五峰騙來就足夠了。
等竹五峰死了,是假消息這事兒自然也瞞不住。
甚至,李玄還打算以這消息是假的由頭,給紅巾隊脫開了關系。
否則,現在就和鄭王府明牌敵對,老實說紅巾隊還沒有這般底蘊。
若是真逼到那個份上,永元帝和鄭王都得明牌了。
紅巾隊的真實背景瞞不住,鄭王在金錢幫做的事情也瞞不住,到時候都擺在明面上,只是讓大家尷尬罷了。
李玄來到目標地點,并沒有直接進山,而是在山腳先探查了一圈確定了沒有問題之后,才一邊探查,一邊上山,去跟兩位總管匯合。
等到了集合地點,李玄的耳邊才拂過一陣微風,同時也帶來了趙奉的聲音。
“阿玄,你到了。”
“探查結果如何?”
趙奉迫不及待的問道。
兩位總管等待現在就是在等李玄的一個信號,只要李玄發出信號,他們便立刻動手。
李玄當即不做猶豫,放聲大吼。
“吼――”
虎嘯聲響徹山林,驚起無數飛鳥。
山中某處。
趙奉聽到虎吼,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
“干爹。”
趙奉轉頭看向一旁。
尚總管此時正緊閉雙目,雙手結著一個復雜的手印。
聽到義子的呼喚,尚總管緩緩睜眼,笑著說道:
“動手。”
說罷,尚總管手上印記接連變化,一個比一個復雜。
尚總管的神色嚴肅無比,沉聲吐出:
“鏡花水月!”
尚總管手上的手印驟然一頓,站在一旁的趙奉都不禁感到一陣恍惚。
等到趙奉回過神來,發現尚總管已經不見了蹤影。
趙奉當即哈哈大笑,興奮無比。
下一刻,趙奉的身形就像是被橡皮擦去了一般,也跟著緩緩消失不見。
山中再次平靜下來,好似什么都不曾發生。
“嚯,還真有老虎?”
在山中搜尋未果的竹五峰漸漸失去耐心,結果正好聽到山中某處傳來響徹山林的虎吼。
這讓他的耐心恢復了一些,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惡虎對于身為三品高手的竹五峰來說自然不值一提。
他要找的是那兩個紅巾隊的四品高手。
尤其是那個叫做墨天聲的人。
此人加入紅巾隊之后,紅巾隊的聲勢如日中天,若是再這么放任下去,遲早成為他們的心腹大患。
要知道,這江湖上雖然是拳頭大的有道理,但這道理之外,還有情義要講。
紅巾隊的發展勢頭,讓竹五峰越來越感到不對。
這股只以行善助人,懲奸除惡為宗旨的勢力越來越在京城的民間得人心了。
最近還吸引了不少來京城游歷的江湖青年才俊。
要知道這些熱血的年輕人可不僅僅是有錢有閑的主,背后還都是一個個江湖門派。
只是這紅巾隊的管理極為松散,只要你想做好人好事,那便統統歡迎,而且也沒有什么嚴苛的條例,即便你加入紅巾隊之后,還有其他勢力的身份也同樣歡迎。
而且加入了紅巾隊之后,若是有需要求助的事情,只要不是傷天害理都能提出,隊里也會優先進行解決。
這種組織吸引不來老油條,但熱血上頭的小年輕們那叫一個趨之若鶩,甚至還引起了一輪加入紅巾隊風潮,年輕俠士們以脖上的紅巾,肩上的紅章引以為傲。
只不過加入紅巾隊沒有那么容易,需要耐著性子在京城做一個月的好事,然后通過隊里投票決議。
很多一時興起的年輕俠士都熬不過一個月的時間,很快就迷失在了京城的花花世界里。
而能夠通過一個月考驗的人,也都是心智較為堅定之輩,而且通過一個月的實踐也更加了解到了紅巾隊的理念,大多都是能夠留下來的隊員。
紅巾隊的這種發展勢頭,讓竹五峰很是憂心,唯恐紅巾隊成長起來,日后成為鄭王的心腹大患。
因此,相比起金錢幫的那些廢物,竹五峰更在乎的是如何除掉紅巾隊。
別看他昨天輕易拒絕了楊萬里的提議,但其實心動得不行,只是小心起見還是讓暗衛先調查了一番。
從暗衛的報告來看,楊萬里的提議很靠譜。
更讓竹五峰下定決心的是,今天他能解決掉墨天聲。
對于墨天聲此人,竹五峰也是很好奇的。
而且如果有機會的話,竹五峰還希望能為鄭王收服此人。
畢竟,墨天聲最近的名聲實在是太響亮了。
有這么一個人加入,對鄭王而言定能成為一大助力。
竹五峰的想法是美好的,只是眼下的進展不太如意。
他進山之后,搜尋了許久,但卻一直沒有找到紅巾隊那兩人的蹤跡。
正不耐煩時,那聲虎吼倒是給他提了個醒。
“那兩人進山采藥,應該是遇上那所謂的一對惡虎了。”
“我循著虎吼過去,應該就能找到他們。”
竹五峰立即行動,轉身向著之前虎吼傳來的方向趕去。
可他剛一轉身就愣在了原地。
竹五峰低頭看去,發現自己的一只鞋竟然已經浸濕。
原來,他剛才轉身時一個沒留意,一腳踩進了一旁的水坑里。
“晦氣!”
竹五峰將踩在水坑里的腳收回來,繼續往先前虎吼傳來的方向趕路。
可下一刻,他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之色,竟是有些想不起之前的虎吼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了。
“啊,對了,是那。”
竹五峰眼中的迷茫之色散去,恍然一笑。
“唉,這腦子。”
竹五峰感慨一句,縱起身形趕路。
可不知為何,這座山似乎變大了。
竹五峰走著走著,竟然是感到了一絲疲倦,但現在他距離目的地還遠著呢。
“這山林里草木盎然,不應該啊。”
竹五峰的真氣乃是從五行之木變異而來的竹屬性。
按理來說,他身處這樣的環境應該很舒服才是,結果不知為何竟然是趕了一些山路就感到了疲憊。
“不對勁!”
竹五峰感覺到自己的呼吸都艱難了起來,似乎肺里有水一般,阻止著他吸入新鮮的空氣。
“一定有問題!!”
竹五峰當即爆發真氣,運轉自身的碧竹之道。
可不管是真氣還是自己的道,都艱澀無比,比起平日里,不知要費力多少。
竹五峰強壓心中驚恐,強行全力催動體內的力量。
只見他的腳下一根綠竹冒頭,頂著他的腳底,將他整個人都頂到天上。
可即便遠離地面數十丈,竹五峰卻仍舊感受不到絲毫的輕松,反倒渾身濕冷,就像是整個人都被浸在水里一樣。
更可怕的是,這水已經沒過了竹五峰的頭頂,讓他連呼吸都做不到。
“何方鼠輩竟敢謀害老夫!!!”
竹五峰神情癲狂,抱著腦袋,怒喝出聲。
接著,他的身上爆發出璀璨的綠光。
下一刻,一根根鋒利巨大的綠竹從地下如同雨后春筍一般冒出,頃刻間便長得如參天巨樹般高大。
竹林以竹五峰為中心,迅速的向著四周擴散,一副要把四周山林全都改做竹林的架勢。
就在竹五峰恐懼的掙扎中,突然有一道聲音從遠處傳來。
“竹五峰,還敢放肆!”
竹五峰聽到這個聲音一愣,不可置信的抬頭去看。
“殿下!?”
竹五峰的對面,鄭王的身形同樣踩在一根綠竹上。
鄭王眼神中滿是失望和憤怒,直勾勾的盯著竹五峰,一副要讓他無地自容的模樣。
“殿下,您怎么會在這里?”
“竹五峰,你還敢問本王?”鄭王反問道。
“本王信你,才讓你去監管金錢幫一事,可你又是怎么做的?”
“作為鄭王府的供奉,本王可曾虧待過你?”
“你想要什么樣的女人無法得到,偏偏去搶人家的妻女?”
“你這叫本王以后還如何服眾?還會有什么人愿意繼續效忠于我!”
“殿下,不是這樣的……”
竹五峰急忙爭辯,但鄭王壓根不給他機會。
“別說了!”
“竹五峰,念在本王這么些年待你不薄的面上,你自廢修為,給一個交代吧。”
“否則,本王的大業恐怕也到此為止了。”
“但你放心,若你愿意給出一個交代,你往后余生還是我鄭王府的供奉。”
“若是不愿,你我之間便也就此恩斷義絕吧!”
鄭王將話說得毫無轉圜的余地,給竹五峰說得都愣在當場,甚至都紅了眼睛。
“殿下,我跟了您三十一年。”
“您卻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只聽信那些下九流的一面之詞?”
即便強如三品,歷經滄桑,此刻竹五峰心中的委屈,還是讓他忍不住落淚。
竹五峰看看四周,感受著仍舊痛苦的身體狀態,不可置信的問道:
“殿下,我若不愿,您當真要殺我?”
竹五峰面前的鄭王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默默的轉過身,背對了他。
竹五峰慘笑一聲,明白了鄭王的意思。
只見他顫顫巍巍地抬起了右手,看著掌心,面色復雜,眼神迷離且散亂,似乎早就失去了焦點。
竹五峰掙扎著,猶豫著,但遲遲沒有動手。
誰也不知道,他這一掌會自裁,還是會轉向鄭王,來個魚死網破。
時間仿佛被放緩了一般,竹五峰感到自己的身心上的痛苦被無限放大,并且讓他體會到了每一個痛苦的細節。
這種折磨讓他了無生趣,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切,從這痛苦中解脫。
鄭王轉過身后,便一直背對著他,那身形之堅定,讓竹五峰確信對方不會為了自己轉過身來。
“唉……”
竹五峰覺得都無所謂了。
他一身的實力無所謂了。
想要完成的理想無所謂了。
鄭王是否會為他轉身,是否會為他傷心也無所謂了。
“殿下,保重!”
竹五峰道別一聲,手掌積蓄力道,做好了自裁的準備。
他現在好累,但又怕一掌打不死自己,連最后一絲體面都保留不住,只好拼盡最后的力氣。
不知過了多久,竹五峰發現自己積蓄好了足以自盡的力氣。
他最后留戀的再看了一眼鄭王的背影。
竹五峰也沒有想到,自己終究是沒有等來看到這個男人改天換地的那一天。
更沒有想到自己會是以這樣的方式掉隊。
但他此刻已然是萬念俱灰,想的再多,也不過是平添自己的痛苦。
竹五峰自嘲一笑,接著便要一掌打碎自己的天靈蓋,結束自己荒唐又可笑的一生。
可就在此時,他腳下的綠竹突然又往上竄了竄,將他整個人都頂得身形一晃。
竹五峰狀態極差,差點從竹子上跌落下去。
可這么一來,他的眼中竟然是恢復了些許清明。
他鬼使神差地又看了一眼鄭王,結果發現鄭王還是失望的背對著他。
竹五峰正要繼續絕望,卻突然捕捉到了一個細思極恐的細節。
他再去看鄭王的背影,發現高度竟然和自己齊平,跟之前沒有任何的變化。
可竹五峰腳下的竹子剛才分明往上竄了一下。
他將目光重新收回到原本要打向自己天靈蓋的手掌,察覺到剛才自己距離死亡竟然那么近,不由打了個激靈。
這一個激靈,頓時讓他的腦子也清醒了許多。
接著,他腳下的綠竹竟是源源不斷的傳來旺盛的生機,讓他身上的陰冷濁重逐漸消退。
竹五峰再次抬頭,眼中閃過一道翠綠光芒,一掃之前的迷惘,變得堅定無比。
“死來!”
竹五峰積蓄許久的一掌,竟是徑直砸向了鄭王的背影。
“冒充殿下,死路一條!”
砰――
竹五峰一掌打中鄭王的背影,鄭王頃刻間如同被戳破的水球一般,化作水滴散落下來。
這一刻,竹五峰神色無比激動。
可隨即,他眼前的景象一花。
眼前是他聽到虎嘯之后,轉身前的一幕。
而之前發生的種種似乎全都是幻覺。
但竹五峰身上已經被自己冷汗浸透,體內的真氣也是消耗了大半,狀態極差。
他似乎踩到了一顆石頭,腳底感覺有些硌。
竹五峰抬腳一看,原來是一個剛剛冒頭的筍尖。
看到的剎那,竹五峰毛骨悚然。
他此刻已然是反應了過來,他剛才看到的并不僅僅是單純的幻境。
是啊,什么樣的幻境能將三品高手也迷惑呢?
“道……境。”
竹五峰艱澀的吐出兩個字,就好像這兩個字能要了他的命一般。
而事實確實如此。
竹五峰面如土色,竟然是比剛才面對鄭王的背影時還要絕望。
可他隨即轉念一想,又覺得哪里不對。
對方如果要在道境里殺他,他又怎么可能逃得出來。
竹五峰看著腳下冒尖的綠竹,覺得自己肯定不只是運氣好那么簡單,否則自己現在哪里還有胡思亂想的機會。
“不對,不對。”
“不只是我的道蘊含生機的緣故!”
竹五峰死里逃生,當即全力奔跑了起來,往京城的方向逃去。
“救我!”
“吼――”
竹五峰聲嘶力竭的吶喊,也是使出了傳音的法門將自己的聲音擴散到了極限。
可他的聲音響起了瞬間,更加巨大的虎吼蓋過了他的聲音。
竹五峰絕望的發現自己的傳音竟然被壓制了。
“這是怎么一回事!?”
竹五峰發現今天的怪事是一件比一件多,個個還都要了他的命。
不知不覺被困入道境,又稀里糊涂闖出來。
眼下傳音救援,更是被人輕易地攔截下來。
道境是二品合道境的能力,二品武者殺他還不是易如反掌。
而傳音被壓制更是離譜,這證明對方不僅傳音技巧更加高明,真氣更是比他渾厚純粹,至少在質量上是壓倒性的差距。
可對方就是不緊不慢,一副貓捉耗子一般的玩弄。
可竹五峰卻興不起半點反抗和憤怒之心,只想趕緊逃離此地,再不濟也要盡可能的把消息傳出去。
鄭王府被這樣實力的強者在暗中盯上,日后肯定會栽大跟頭的。
不得不說,竹五峰對鄭王確實夠忠心。
可竹五峰的心神失守,又給了暗中之人可乘之機。
“竹五峰,你真是太令本王失望了!”
竹五峰看到前方出現了鄭王的身影,正一臉失望的看著自己。
但竹五峰已然知道是幻境,自然不會再上當,一揮手便幾根綠竹從地底長出,直接刺穿了鄭王的身體。
竹五峰看也不看,直接跑過去,但他的身上卻是無聲無息地出現一道劃痕,慢慢滲出了血液,浸染了衣衫,但本人卻毫無知覺。
“竹五峰,本王從未想過,有一天你也會對我背后出手。”
“竹五峰,還記得當年你被我請為鄭王府供奉的那一天嗎?你說那是你這輩子最風光的一刻。”
“竹五峰,你我相識三十一年了,當年你和我還都只是毛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竹五峰,為何要背棄我們的夢想呢?”
“竹五峰,我待你不薄吧?你就如此回報于我?”
“竹五峰……”
竹五峰的眼前一個個幻象接連閃過,鄭王的形象在不斷改變,時而蒼老,時而年輕,但無一例外都是他記憶中的形象。
他身上的衣服已經不知何時被血水浸透。
這一次的陰冷不再只是幻覺了。
竹五峰察覺到體內的真氣所剩無幾,但眼前卻連京城輪廓都看不到,他便明白自己已經無路可逃。
“你們到底是誰?”
竹五峰用虛弱的聲音問道。
鄭王的身影再次在竹五峰的眼前出現。
但這一次,鄭王并沒有再攻擊竹五峰的心神,而是微笑著對他說道:
“你看看腳下。”
竹五峰一愣,往后退了兩步。
小小的筍尖,比剛才多冒頭了一些,但也極其有限,頂多是更加硌腳罷了。
但剛才竹五峰踩在上面,竟然是一無所覺。
竹五峰看著這熟悉的筍尖,慘笑一聲。
“原來我一直在原地踏步。”
噗噗。
兩道悶響不分先后的響起。
竹五峰原本低著頭看腳下,結果又看到心口上多了個血洞,而自己的脖子也是一輕,緊接著視線天旋地轉,看到了眼前的筍尖和一具無頭的尸體緩緩倒地。
“這就死了喵?”
李玄走到了竹五峰的尸首旁,有些無法相信一個三品的武者就這么隕落了。
“死了。”
趙奉回答了李玄的問題,臉上滿是欣慰之色。
不一會兒,尚總管也從旁邊的樹后走出,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
尚總管看著地上竹五峰的尸身,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李玄看看疲憊的兩個人,并沒有著急去問自己的問題,而是給他們足夠的休息時間。
剛才李玄一直在旁邊旁觀,但看得也只是一知半解。
對于今天的伏擊,李玄本以為是一場大戰,但這場面卻遠比李玄所預想的要小的多。
而這其中,起到最關鍵作用的就是尚總管。
只是對于尚總管的手段,李玄卻完全看不懂。
回想起先前的場面,李玄感覺除了詭異,還是詭異。
竹五峰幾乎就是在原地踏步,跟鬼打墻一樣,不自覺的繞圈跑,時不時的還跟神出鬼沒的趙奉進行對話,神情激動。
憑借李玄的觀察,他能夠發現一股極其濃郁的水屬性真氣按照特定的方式組成了一片區域,籠罩住了竹五峰。
身處其中的竹五峰,在李玄的觀察下,幾乎是從天地五行中隔絕開來,被孤立了起來。
可這片區域并不大,大概也就方圓數十丈。
這就是這么一片不大的地方,竟然是最終困死了竹五峰。
到了后面,竹五峰甚至對趙奉的攻擊一無所知,竟是用身體硬抗,連痛覺都感覺不到。
李玄剛才聽到竹五峰在念叨什么“道境”。
“尚總管的道應該沒有離譜到這種程度。”
“這道境難道是比道更高層次的力量。”
“尚總管是二品的實力?”
“可即便如此,這效果也未免太……”
李玄有些無法形容這其中的差距。
假如這就是道境和道的差距,那三品武者面對二品武者,恐怕也是沒有什么反抗之力的。
道境幾乎將對方從天地五行中隔絕了起來,不僅真氣會加速消耗,自身的更是失去了外界力量的支持,真氣和道都無法長久持續。
被道境籠罩住,幾乎就注定了敗局。
這樣的能力,即便李玄練的是陰陽真氣,只怕也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
“二品是這種程度,那一品是什么?”
“神仙?”
李玄的自信被上三品這種離譜的能力深深的打擊。
他之前還篤定葉老也是二品的實力。
那么如此說來,葉老平時壓根就沒正經使用自己的能力。
時至今日,李玄只知道葉老的道跟陰影有關,但具體是什么用法,還真沒怎么見過。
畢竟,他也從沒見過葉老打架,只見過葉老平日里在千星閣借助陰影方便他管理書籍罷了。
李玄眨巴眨巴眼睛,覺得自己以前對葉老和尚總管還是有很多不夠恭敬的地方。
“看來我可以更禮貌的空間還很大呢。”
而尚總管和趙奉則是已經開始處理起了竹五峰的尸身。
他們先進行了摸尸,把竹五峰身上的東西全都扒了下來,連那身破爛的血衣都沒有放過。
將竹五峰的遺物整理到一起之后,尚總管拿出一個木箱然后都裝了進去。
“阿玄,你把竹五峰的遺物先收起來。”
“我來拿喵?”
李玄指了指自己。
竹五峰作為三品武者,他的遺物應該價值不凡,尚總管再怎么跟自己好,也不會如此輕易將這些送他才是。
“有些東西可能被設了追蹤的手段,你的帝鴻骨戒能隔絕這些追蹤。”
聽了尚總管的解釋,李玄這才了然,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
他當即乖乖“哦”了一聲,幫尚總管把竹五峰的遺物收好。
“他的尸體呢喵?”
李玄收完東西,對兩位總管問道。
雖然是敵人,但就這么曝尸荒野總是不妥,而且還會給鄭王留下線索,至少也應該燒了毀尸滅跡才是。
李玄的意思,兩位總管自然明白,但卻都笑著對李玄搖了搖頭。
“阿玄,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竹五峰的尸體會有人幫我們收走的。”
尚總管這邊話音剛落,李玄就發現了異常。
竹五峰倒下的地面,一顆顆小草冒頭,很快就密密麻麻的鋪成了一片草坪。
這還不完,接著竟還有樹苗露頭。
尤其是竹五峰留下的那根筍尖也是跟著長了起來,頃刻間長到碗口粗細。
李玄驚奇的看著這一幕,沒想到三品武者的尸身還會有這樣的效果。
李玄通過感知能夠察覺到,大量的濃郁竹屬性真氣正在向天地消散,迅速轉化為木屬性,然后融入天地五行之中。
這樣的異變對于周遭的植物們來說,可謂是一場奇遇。
李玄和兩位總管站在一旁,靜靜的旁觀這一幕,也算是給竹五峰這個對手送別。
可就在此時,李玄突然感覺到體內的陰陽真氣不受控制的按照陰陽真極訣的法門運轉了起來。
原本流向天地的竹屬性真氣轉而向李玄的身上匯聚,那些真氣濃郁到肉眼可見。
兩位總管看到竹五峰尸體上分解出的濃郁綠光向著李玄匯聚,慢慢的把他的身體給托了起來,懸浮于半空中。
李玄舒服的呻吟出聲,感覺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煥發出勃勃生機。
他一呼一吸之間,感覺無比的深邃自然,好似天地間的空氣都變得格外清新。
李玄的變化看起來是好的,但一旁的兩位總管仍舊忍不住擔心起來。
“干爹,阿玄他不會有事吧?”
“看著不像,應該是得到了某些好處。”
尚總管仔細的打量著李玄的狀態,發現李玄的氣息正在不斷拔高。
趙奉也是發現了這一點,稍稍放心一些。
“這難道是天命者的特殊嗎?”趙奉自言自語一句,隨即又不解道:“可從沒聽說天命者還有這種……”
后面的話,趙奉沒有說下去,但他神情中的擔憂已然非常明顯。
“或許跟阿玄未來的道有所關聯。”尚總管猜測道。
“但此事絕不能讓外界知道。”
尚總管補上一句。
趙奉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畢竟,此情此景實在是容易讓人產生不好的聯想。
尤其是那些魔道邪修,只怕知道有李玄這樣的存在,都得動了心思,將這種提升實力的法子占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