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王同學辦公室往外走的時候會路過洗手間。
唐植桐讓小王同學等了自己一會，出來的時候，先洗手，然后猶如變魔術般從挎包里掏出來一個蘋果，在水龍頭底下洗干凈。
“來，嘗嘗，新鮮蘋果。”唐植桐將蘋果在小王同學臉前晃晃，才將蘋果遞過去。
蘋果是去年在工地上囤的，但一直放在空間里，說新鮮蘋果倒也名副其實。
“買蘋果了呀，今年的水果挺難買的。”盡管這陣子小王同學也零零碎碎買過，但這其中的難度嘛，她從來沒跟家里人說過。
“想吃啥了給我說，我路子廣，肯定能給你尋摸到。”經過大半年的相處、鋪墊，循序漸進的讓小王同學接受后，唐植桐這才給小王同學保證道。
“能耐的你。”小王同學沒有拒絕，接過蘋果“咵嗤咵嗤”的啃了起來。
“吃一口，還等著我喂你啊。”小王同學胳膊又往前伸了一下。
反正唐植桐在跟小王同學鉆電影院的時候，看到過衛生科普的小短片，放完小短片才會播放正片。
“你吃吧，包里還有呢。”唐植桐搖搖頭，拍拍挎包。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月黑風高夜，為長久計，唐植桐教了小王同學一首兒歌。
“沒有。”鳳珍搖頭道。
端午的時候，老馬沒買到雞，中秋就更難買了。
“喂我也行啊，哈哈哈。”唐植桐咬了一口，油嘴滑舌道。
大一的體育課挺簡單，主要是教學生一些基本的熱身運動，課程以短跑為主。
衛生運動，也叫“愛國衛生運動”，都跟愛國搭上線了，可見力度之大。
“痢疾？吃啥不干凈的東西了？”唐植桐略有些意外，這兩年四九城搞了好幾輪的衛生運動，包括但不限于滅四害大會戰，衛生條件已經明顯好轉。
“無論任何事，哥都站在你的后面保駕護航。行了，去寫作業吧。”唐植桐揉揉鳳珍的腦瓜，放行。
經過多輪次的滅四害、衛生運動，四九城今年出血熱、瘧疾等疾病的發病人數明顯下降，然而誰也沒曾料到今年痢疾抬頭了。
體育老師撂下幾句后，讓體育委員帶著大家活動就跑了。
他空間里沒有月餅，但不妨礙他想試試，花好月圓夜，沒點月餅總感覺少了點東西。
老話說，飽暖……錯了，重來，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家里還有豬大油，唐植桐打算周末再搞點黃豆，在家里自己發點豆芽，省的張桂芳一大早去排隊。
唐植桐倒不擔心自家，目前家里還有點南瓜、冬瓜，節約著吃，還能撐一陣子，等院子里的白菜長起來就好過了。
農村的情況比城市居民還要差一些，肚子里空的厲害，沒錢買，就只能偷。
鳳珍聽后沒說話，只給唐植桐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待同學們都抬起頭來后，唐植桐提醒道：“我昨天聽醫院的朋友說，近來痢疾患者增多。為了大家的身體健康，請大家切記飯前便后洗手，不要喝生水、吃生菜。好了，繼續自習吧。”
痢疾的傳播是跟糞口有關的，說白了，就是由不潔飲食造成的，追根究底還是餓給鬧的。
吃完飯，唐植桐沒有忙著回廂房，而是拿了兩個馬扎，和鳳珍聊天。
“鳳珍，在學校還習慣嗎？”妹妹開學也好幾天了，唐植桐一直沒顧上問。
而小商販的副食又是從農村地里刨出來的。
不注意不行啊，哪怕身居四九城，有著全國最好的醫療條件，一旦被傳染上某些疾病，也是一件很難辦的事。
城市居民定量減少、副食不足，肚子里的空出來的那點余量就得想其他辦法填起來，然而自己沒有地，就只能靠買來實現。
唐植桐同樣回應以微笑，自己來這邊已經一年多，一直是老好人的形象、脾氣，那是沒有碰到自己的逆鱗。
一大早去排隊，排半天隊才能買上買斤把菜，一頓就沒了，天天起大早，身體也遭不住。
“德性！”小王同學賞了自己男人一個白眼球，迎著夕陽的余暉，邁著輕快的步伐，快樂的吃起蘋果。
在集體勞動的時候，只要隊長看不見，不少社員就會偷吃，甭管有沒有成熟，甭管有沒有長成，連洗都顧不上，直接往嘴里塞，此時此刻他們只想填飽肚子……
大白兔，白又白，兩顆眼睛瞪起來，愛吃蘿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愛，真可愛！
1959年9月5日，農歷八月初三，星期六，依舊是晴天。
“行，那就先這樣吧。”都是懂事的孩子，唐植桐樂得清閑。
“鳳珍啊，明天拿兩個你哥帶回來的蘋果，你和靜瑩一人一個，菜上就有啥吃啥吧。往年這個時候街頭就有賣月餅的了，今年，唉！”張桂芳話說了半截，搖頭嘆息。
鑒于以上種種情況，只要有一個痢疾，慢慢也就傳開了。
宣傳片的內容有很多種，唐植桐也不知道具體的播放規則，可能跟放映員心情有關？
慶典在即，外來觀禮的賓客不少，唐植桐猜測可能還會有一波照顧，至少面子上得過得去，就是不知道花市在不在照顧的范圍內。
由于沒長熟，又是生吃，難免肚子會不舒服，絕大多數都是找個犄角旮旯，撿塊土坷垃就地解決。
“唉，盼著街道給解決呢。快吃飯吧。”張桂芳擺上碗筷，又給幾個孩子分別盛上一碗稀飯。
第一屆全運會馬上就要召開，參會的運動員除了全國各地各行各業的代表外，還有在京的大學生代表隊，郵電學院也有同學參加，體育老師忙著給他們加練、沖刺呢。
今天一大早是體育課。
三八.一六二.二三.二一八
小兩口回到家后，張桂芳催促著兩人洗手：“街口老劉家的小兒子拉肚子，送到醫院說是得了痢疾，街道上今天又是宣傳衛生，又是拉著大家石灰水給廁所消毒，忙活了一天。”
“聽說是老劉媳婦買到點黃瓜，他家那小子沒洗就給吃了。”張桂芳說完還不忘教育兩個閨女：“以后無論吃啥，都要注意干凈，像你嫂子似的，水果要洗干凈，吃飯前也要洗手。”
“那您可夠累的，一會泡個澡，早些休息。”小王同學將唐植桐帶回來的蘋果掏出來，先洗了幾個，擺在盤子里。
去年的滅四害、衛生運動，說白了都是為了居民的身體健康著想，從源頭上掐滅、或斬斷傳染途徑。
“好，好，吃完飯就洗。”張桂芳樂呵呵的接受了兒媳的建議。
“有人欺負你的話，當時服個軟，給錢給物都行，哪怕把自行車給他們都行，伱的安全第一。回來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我，我去收拾他們。”唐植桐猶自不放心，王敬民那么調皮跳脫，碰到霸凌都不敢跟家里說，何況是沉默寡言的鳳珍？
“嗯。”鳳珍鄭重點頭答應下來。
唐植桐再次走向講臺，敲敲講桌，開口道：“耽誤大家一分鐘，說個事。”
由于眾所周知的原因，今年農村可用來燃燒的木柴減少，再加上饑餓，沒有力氣跑更遠的路去撿柴，有些人就顧不上把水燒開，直接喝了生水。
真被碰觸到逆鱗，那沒二話，就一個字：干就完了！
沒空間的話，很多事需要顧忌東、顧忌西，有這么一個空間，怕個屁！
和平從來不是靠談出來的，而是靠打出來的！
唐植桐看到過一句話，“一個人不婚，無房、無車、無后代，待父母殯天后，就沒了軟肋，沒有人能拿捏，連那些高高在上的路燈掛件都不敢拿捏。”
然后容國團拿了冠軍，掀起了一股運動熱，部分院校喊出了“健康的為祖國工作五十年”的口號，將體育運動推向了一個史無前例的高度。
人在餓極的時候是管不了太多的，填飽肚子就是天大的事，民以食為天嘛。
唐植桐走在小王同學身后，看著眼前快蹦起來的身影，心中充滿愛意，這就是自己要守護一輩子的女人。
八大院校，體育個個強，就是這幾年的事情。
體育課跟其他課程不同，只有一節，第二節沒有課程，大家自覺地回到教室上自習。
話糙理不糙，但唐植桐有軟肋，還要照顧一家老小吃喝呢，“哎，鳳珍，明天午飯的時候問問靜瑩，想吃什么口味的咸菜，我給她做。”
小商販手里的副食肯定要比副食品店的貴，但依舊不愁賣，這也是為什么很多家庭明明收入沒變，定量減了，看上去花錢的地方也少了，錢卻不夠花的原因。
“媽，這幾天先這樣吧，街道不會看著不管的。”唐植桐并不清楚街道會不會管，但不妨礙唐植桐用這個理由去阻止張桂芳。
酸甜的蘋果汁液沖刷著味蕾，幸福感在口腔中流淌開來，小王同學瞇起了眼睛，把蘋果往唐植桐嘴邊一遞：“你也嘗嘗。”
郵電學院是有校醫院的，但技術水平嘛，即便沒人告訴唐植桐，他也能猜得出來。
聽著張桂芳的期盼，唐植桐暗自搖頭，往年的九月底、十月、十一月初就是蔬菜供應的淡季，副食品店會投放豆腐、豆芽、豆干等豆制品，但今年夠嗆了，連醬油都開始偷工減料了，哪還有豆子做這些？
說實在的，唐植桐挺同情現在的街道辦，作為四九城最基層一個單位，承擔的責任一點都不輕。
“她說了，有啥吃啥，不挑剔。”剛打算寫作業的鳳珍抬起頭，朝哥哥笑了一下。
餐館不要票的時候，還能從餐館買，餐館開始逐漸收票，那就只能從小商販那邊買點副食。
月餅啊，聽母親這么說，唐植桐才意識到今天已經是八月初二，快中秋節了。
由于制度的原因，很多單位雖然沒有直接管轄關系，但在同類性質的學習上，一點都不放松。
在體育老師離開操場后，六名委培學員不約而同的往后退，站在操場邊緣，抽著煙，看著自己的同學活動。
盡管副食上面不大如意，但依照唐植桐的定量，以及家里的雞蛋、唐植桐前陣子對家里的補貼，吃飽還是沒問題的。
不光要負責婚喪嫁娶、登記人口、定量落實、票據發放，也要組織生產、促進就業，還要調節張家李短的矛盾，更要聽上面的話，組織群眾進行各種學習。
體育委員象征性的過來說了兩句，讓六名同學參加運動，在被告知身體不適后，只能無奈的帶著其他同學活動。
出于生活委員的職責，唐植桐是有義務發出提醒的，但聽不聽就是個人自己的事情了，反正唐植桐是非常注意個人衛生的。
愛國衛生運動是全方位改善衛生的行動，其中就包括喝開水！
城里執行的好一些，畢竟有煤炭供應，但絕大部分農民只能靠多撿柴來實現。
“有沒有人欺負你？”校園霸凌，什么年代都有，有些孩子天生壞坯，改造就是浪費糧食。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跟衛生運動有關。
體育課其實一開始并不受重視，但自從題字“發展體育運動，增強人民體質”后，重視程度就上了一個臺階。
“媽，買不到咱就不吃，不用特意起大早，吃南瓜、咸菜就已經不錯了。”小王同學開口阻攔道。
順路送下小王同學，唐植桐照例去郵電學院上課。
過了這個把月，估計副食品店就只有白菜、土豆、圓蔥及各種蘿卜了。
“知道了媽，哥哥嫂子說過好幾次，我都養成習慣了。”鳳芝朝張桂芳亮亮自己已經洗干凈的小手，一臉求夸獎的期待，眼神卻不住地往洗好的蘋果上飄。
“沒點綠葉菜總感覺不是這么回事。今天街道過來的時候，不少街坊都跟他們反映了這個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解決。”張桂芳也很無奈，副食品店來的菜就那么點，去的晚了就沒了。
“嗯，繼續保持。”張桂芳敷衍了閨女一句，回頭帶著歉意的跟兒子兒媳說道：“今天沒搶到菜，買了兩塊腐乳，燉了塊南瓜，湊合一頓吧，我明天早起去排隊。”
時下禁止自由市場，買的和賣的都得在私底下偷偷進行，猶如地溝里的老鼠，不敢高聲語。
昨晚張桂芳說老劉家的事時，說的是老劉家“買到”，說自己去副食品店沒“搶到”，唐植桐猜測街口老劉家大概率就是從這種渠道買的黃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