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不常見的買,嘗過之后你挑幾樣愛吃的,我看看有沒有機會托人從外地捎回來。”這才是唐植桐的主要目的,托人只是借口,自己有空間,出去一趟能多換點囤起來慢慢吃。
“哎呀,哪值當的費這事?有錢還是買些糧,買點肉吧,我們單位不少人最近都在四處打聽著買。”聽丈夫這么說,小王同學心里自然是很甜蜜的,但并不認同這種做法。
“糧食方面有我呢,不用你操心。過陣子我去趟大伯那,少不了兩邊吃的。”唐植桐大包大攬道,至于現在再從市面上掃貨,已經是有些晚了,唐植桐不愿花這個冤枉錢,也不愿參與到其中去,還是給其他人留點機會吧。
“嗯。”小王同學甜甜一笑,對眼下的日子很滿意,幸福感滿滿,別人都費盡心機的買糧買肉,而自己什么都不用管。
幸福其實是對比出來的,范偉老師說得好:幸福就是,我餓了,看到別人手里頭拿著個肉包子,那他就比我幸福,我冷了,看見別人穿了件厚棉襖,那他就比我幸福。
“哦,對了,你幫我包兩包椰棗吧,我明天給三哥送過去。”盡管馬克儉說不要東西,但唐植桐不能真的不給。
“你去的時候沒帶東西嗎?”小王同學嘴上這么問,手里卻沒閑著,麻利的起身按照唐植桐的吩咐包椰棗。
“帶了,三哥沒要,轉手就給點心廠的師兄了。這些點心都是按損耗價給的,咱得支情。”唐植桐拉過信紙,在紙上簡單寫明情況,萬一自己去的時候馬克儉家里沒人,就塞到包裝紙上,也好讓馬克儉知道是誰留下的。
“嗯,現在買點吃的挺困難的。”小王同學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們單位沒人求你買東西吧?”唐植桐寫完,問了一句。
“我哪有那能力?”小王同學沒有否認,將包好的兩包椰棗放在了桌子上。
“這次去大伯那,不一定能買到糧食,但山貨應該不缺,正好是收獲的季節,我打算多買點。你那邊要是有很要好的,到時候可以分出去一點。”唐植桐想了一下,說道。
唐植桐之所以想這么做,是想讓王靜文在單位鞏固一些必要的關系,這個不用唐植桐明說,她就能懂。
再一個就是搞點明面上的錢,千里迢迢“采購”、“運回”京城,賺點差價,給小王同學補貼點私房錢,很合理吧?
“好,那就等你回來再說。”小王同學兩手抱住唐植桐腦袋兩側,在他腦門上賞了兩片粉唇,刻上一個印記,猶如二郎神的第三只眼,不過這只是橫著的。
這一親就是一宿……
第二天一早,唐植桐在送下妹妹、小王同學之后,沒有往新街口大街拐,而是西行過阜成門,直接去了馬克儉家。
路上的時候利用空間又多包了兩包松子放進挎包。
在馬克儉家門口,迎頭碰到了推著吳海洋自行車出門準備上班的王雁。
“三嫂,正好。伱把這個放下再去上班。”唐植桐不由分說的將挎包里的東西掏出來塞給王雁,既然見到人,寫好的說明自然是沒有往包裝紙里塞。
“桉子,你這是干啥?你三哥在家呢,進來說。”王雁被唐植桐的行為搞了個措手不及,抱著幾個紙包讓唐植桐進門。
“不了,三嫂,我得趕緊去學校了,要遲到了。回見了您吶。”唐植桐才不會進門搞什么極限拉扯,放下東西,揮揮手,立馬騎上自行車跑了。
“喏,桉子給的。”王雁目送唐植桐遠去,轉身碰到聽見動靜出來的馬克儉,將那一包包的東西轉交給了丈夫。
“唉,這個桉子,收起來吧。”馬克儉有些無奈,明明都跟唐植桐說明白了,是想感謝一下他的幫忙,昨天還好好的,今天一大早怎么又送東西?
“你收吧,我得抓緊去上班了,要遲到了。”王雁沒來得及問緣由,重新推上自行車,出了門。
話說唐植桐來到學校,一切如常,收拾一下進教室聽課。
胡蘿卜田暫時不用搭理,學院路面上的黃沙也已清掃干凈,通往清真食堂的小路倒是尚未鋪好,但也僅剩最后一步,用不到學生參與。
唐植桐清掃路面的時候目睹了這條小路的鋪設過程。
將原先的土路挖開,然后往里面鋪設石頭,一共鋪了三層,第一層是大石頭打底,往上一層是小石塊,最上面是小石子,今天會有專業人員來澆筑成柏油路。
這條路用料扎實,堪比唐植桐去年做臨時工時的那片工地的路面,真真是往百年用路去建的。
午飯后,219宿舍的其他五位委培同學猶如約好一般,將二十斤本地糧票交給了唐植桐。
唐植桐拿在手里,心里卻沉甸甸的。
二十斤不多,但換成白薯的話,可以供一個家庭度過一段時間的難關。
也許會有人問,一斤糧票換五斤白薯,總共也就換一百斤,即便一家只有三口,每人每天吃一斤的話,最多也就吃一個月。
這種算法沒有錯,但非常可愛。
事實中饑餓的農村中,沒有人會拿主糧當飯吃,為了多抗一段時間,都是摻著吃。
就拿現下這個季節來說吧,薅上一筐地瓜葉,甚至是地瓜藤,回去洗洗切碎,將白薯切成塊,一同放在鍋里煮,煮熟后一人一碗,就是一頓飯,一天兩頓飯中的一頓,不是一天三頓……
白薯是用來提供維持人體所必需的基本能量,地瓜葉、地瓜藤則用來增加飽腹感……
其他時節也差不多是這樣子,地里有啥,饑餓的人就吃啥,一點都不敢嫌棄,最怕的就是青黃不接以及冬季,那真的是沒得吃,啃樹皮,吃觀音土……
唐植桐沒敢耽誤,下午下課后直奔押運科。
這次回來,唐植桐先揣著糧票去食堂找高立德高師傅。
“吆,唐股長,大學生活怎么樣?”高立德一見到唐植桐,立馬熱情洋溢的問道。
“勞您惦記,挺好的,就是食堂的菜不如高師傅做的好吃。”唐植桐和氣的打招呼,散煙。
“哈哈哈,您夸我了,我可比不了大學里的大師傅。”高立德聽后很開心,盡管嘴上再客氣,但嘴角已經快咧到了耳根。
“有機會去找我,我帶你嘗嘗,絕對沒有丁點虛言。”唐植桐劃根火柴點煙,他說的是實話,但這里面不全是烹飪水平的原因,跟用料也有關系,尤其是醬油。
高立德為押運科食堂操碎了心,總是想方設法的搞些東西,努力維持著飯菜的水準,但郵電學院的廚師師傅就狂野多了,有啥做啥,根本不會挑揀,人太多,一天天累的跟孫子似的,哪有空去琢磨那些?
“好,好,有機會一定去。這幾天的票據,唐股長抽空給處理一下?”高立德咧著嘴應承著,成年人嘛,哪怕一定不去,口上也得這么去說。
“沒問題!這事馬上辦。”這是本職工作,唐植桐當即帶著高立德往辦公室去。
票據也不多,一會就處理完了,不得不說,方圓對唐植桐相當照顧,安排的工作雖然是個細心的責任活,但并不繁重。
“高師傅,我這有件事,想麻煩您給看看,能不能辦。”唐植桐收起票據,將對應的錢點清楚交給高立德后,說道。
“什么麻煩不麻煩的,您說。”高立德也很客氣,打算先聽聽。
“我大學里有個同學,家里非常困難……這個白薯,好換嗎?”唐植桐將谷漫蒼的事情大概跟高立德說了一遍,如果他辦不了也沒關系,自己去年囤的白薯還有一些,無非就是再拿糧票買些成品主糧放起來。
“好換,我保證辦的妥妥的!現在糧食部門正在協調白薯上市,我估摸著下周就能換出來。唐股長打算什么時候要?”人都有惻隱之心,高立德一聽谷漫蒼的情況,沒打二話,直接拍著胸脯保證道。
“那太感謝高師傅了。那條線的押運同事明天回來,我先跟他們打個招呼,看看什么時間合適,明天告訴您,可以吧?”雖然白薯不多,但牽扯到的人不少。
盡管唐植桐在里面不僅一分錢好處都沒有,而且要搭上很多人情,但唐植桐一點吃虧的感覺都無,反而覺得很開心。
“成,那我明天等您消息。”高師傅點頭應下。
送走高師傅,唐植桐又去了一趟方圓辦公室。
“吆,大學生回來了?”雖然才一周沒見,但方圓看到唐植桐很高興。
“嘿嘿,有點事,回來看看。”哪怕幫著谷漫蒼跑前跑后,協調好各個環節,但仍有一個關鍵環節需要方圓點頭,那就是運輸。
之前唐植桐蹭車,要么是為單位聯系業務,要么是公對公的業務,雖然他自己也曾因私事蹭車,但他身為押運員,也勉強說得過去,然而這次幫谷漫蒼協調白薯,卻跟押運科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雖然事情不大,但于情于理,唐植桐得跟方圓匯報一聲。
“我當是什么事呢,明天謝渠和余福銀押運回來,你直接跟他倆說一聲就行。”方圓也是農村出身,現在外面的情況已經越來越多的傳進京了,他也聽說了不少,本來他就是個性情中人,一聽谷漫蒼這種情況,沒二話,直接答應了。
“好嘞,謝謝圓哥。算著日子,嫂子快生了吧?身體還好吧?”見方圓答應,唐植桐放下心來,跟他聊起了家常。
“唉,是快了,你嫂子最近老說心慌。帶著去醫院看看,也沒看出啥問題來,讓在家觀察。我估摸著這次是個討債的。”說到這個,方圓笑容里添了幾分憂慮。
“去的哪個醫院?”唐植桐適時的遞了顆煙,給方圓點上。
“市產院。”方圓抽了一口,說道。
“怎么沒住院?”唐植桐問道。
“沒床位啊。”方圓吐了一口煙,有些無奈。
“巧了,我有個朋友在產院,要不明天我去問問,看能不能在過道給加個臨時床位。圓哥不嫌棄吧?”唐植桐第一時間想到了吳海洋的愛人呂麗嫻,話也沒說死,盡管京都十年來醫療條件已經有了長足進步,但各種“長”也多的很,呂麗嫻又是新人,能力可能也不會那么大。
“能有的住就不錯了,嫌棄個啥?只是,會不會太麻煩?”方圓其實也在考慮要不要找關系問問,但大夫都說沒事,自己再開口的話,就有些興師動眾,再加上媳婦也攔著,不讓驚動領導,所以就一直拖著,沒去。
“不麻煩,挺好的朋友,明天我給你信。”唐植桐連連擺手,吳海洋給自己幫了不少忙,自己也催著小王同學給呂大夫送了好幾回雞蛋,關系很融洽。這關系吧,到了一定程度,越用關系越好,不用反而會疏遠。
“行,那就麻煩你了。我自己倒也想過找老領導問問來著,又怕動靜太大。”方圓第一次在唐植桐面前明確表明了自己的背景。
“圓哥考慮的對。嫂子大名叫啥?”唐植桐來這邊一年多,身體倍棒,沒有去過醫院,也不知道現在怎么個流程,反正幾十年后辦任何事情都得有患者姓名,提前問一句,也算是有備無患。
“叫……金二妮。”方圓遲疑了一下,說了出來。
“好嘞,名字挺接地氣的。”唐植桐自然不會嘲笑名字土氣,雖說已經實行戶籍制度,但執行力度嘛……也就嫁了方圓進了城,否則肯定只是在農村登記而已。
唐植桐又跟方圓聊了一會,等到下班的時候才起身準備走。
下班后,唐植桐拿著飯盒去食堂打了兩份菜,押運科由于人不算多,一直沒有實行菜票制度,給對應金額的現金即可。
唐植桐打菜的時候,不少同事明明不加班,卻都來打菜,怎么說呢,一切盡在不言中吧。
外地早在去年晚秋就體會到的緊缺,終于還是在今年9月刮到了四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