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小兩口到家的時候,大門是關著的。
唐植桐聯想到剛路過胡同口時,閑聊的大媽們看向自己的異樣目光,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媽,今天那個老不死的是不是來鬧了?”等張桂芳聽到敲門聲,過來打開門后,唐植桐第一句話就問道。
“沒事,在門外跳了兩下腳,我嫌煩才關的門。”張桂芳強笑道。
“得嘞!靜文,你和咱媽先進去,我去后邊一趟。”人都有軟肋,也都有逆鱗,家人就是唐植桐的逆鱗。
關起門來,一家人吵了、罵了,哪怕打了,都行,但不能讓外人欺負。
“桉子!桉子!你回來!真沒事!”老一輩的想法跟唐植桐有著明顯分別,能將就、湊合就忍忍,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不愿撕破臉。
“媽,放心吧,我有數,講理,不動手。”唐植桐給小王同學使個眼色,走了。
“媽,您放心吧,他心里知曉輕重。”小王同學拉著張桂芳往正屋走,她也有自己的底線和原則,不排斥和普通百姓打成一片,但也不能讓人當成軟柿子捏。
唐植桐沒有直接莽過去,而是來到水站旁邊了解事情原委。
東院的不少鄰居昨天目睹了劉張氏寬衣解帶的“舞蹈”,勸架的時候不可避免的“蹭到”了她昨天被毛辣子“臨幸”過的地方……
劉張氏看從東院住戶占不到便宜,就又轉頭罵唐家。
除了操持家務,茶余飯后的八卦就成了這幫婦女的精神食糧,想打聽些家長理短,來這種地方準沒錯。
劉張氏躲在屋子里,那個氣哦,這么多年來哪吃過這樣的虧?
“來啊!誰怕誰?”唐植桐抬抬頭,看看門口的樹枝,擼起袖子一副要下場打架的模樣,實際上是趁機把空間里的毛辣子大軍轉移到上面。
唐植桐的這句話算是說到這個大雜院住戶的心坎里了,頓時一片哄笑。
知曉來龍去脈后,唐植桐直接來到后院,站在劉家屋門口就開卷:“劉張氏,你滾出來!自己不長眼被毛辣子蟄了,去跟我媽鬧?我看你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唐植桐嘴甜,什么大娘、嬸子、嫂子一通喊,很快就了解到了事情始末。
張桂芳那叫一個氣哦,倆人差點就動起手來,不過被東院的鄰居給拉住了。
雖然街道從去年開始就組織婦女就業、勞動,但崗位畢竟還是有限,再加上有些婦女的就業意愿不強,結果還是在家操持家務的婦女更多一些。
老呂心里明白,上次他從中勸架的時候,唐植桐還只是個臨時工,這才一年的工夫,先成了“八大員”,后有上面敲鑼打鼓送感謝信,這份榮譽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說話語氣自然就客氣了三分。
“有沒有喘氣的?滾出來說話!”唐植桐知道屋里有人,看沒人回話,繼續開口嚷嚷,就差動手砸玻璃了。
此刻既然有老呂在外面打圓場,劉張氏就強忍著身上那種痛癢,打開門,跟唐植桐對線:“你個小兔崽子!張口就胡說八道。那是兩個小孩子打架嗎?那是你家那野丫頭摁住我孫子打!”
“勸架”嘛,在鄰里之間是很正常的,據聊天的街坊透露,這場架“勸”的劉張氏嘰里呱啦嗷嗷直叫。
“怎么著?感情都打架了,還得讓著你孫子?是不是以為四海之內皆你爹啊,誰都要忍讓著你家”唐植桐對此嗤之以鼻,言語上沒留情面,什么狗屁玩意!
“你這個有娘生沒爹養的混蛋玩意,我跟你拼了!”劉張氏被唐植桐三言兩句激出了真火,趿拉著鞋從屋里出來,一副要跟唐植桐拼命的架勢。
“我怎么好好說?她孫子昨天在背后罵我媳婦兒,被我妹妹聽到后,兩小孩子打了一架,學校老師都處理完了,劉張氏又跑我家罵。看在老弱病殘的份上,我沒動手,只是把她祖孫請出去。結果她不知道好歹,今兒還堵我家門口罵!這是瞅準了我不在家,是吧?”圍觀的人越聚越多,唐植桐壓著火氣,將事情的大概原委高聲說了一遍,做到了“出師有名”。
“消消氣,消消氣,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嘛。”老呂態度比上一回好了很多,想讓唐植桐先冷靜一下。
說白了,劉張氏就是想訛人,先是對著唐家東側的院子罵街,讓住戶賠她醫藥費,說什么東院的住戶沒有做好院子里的衛生,讓毛辣子扎了自己一類的。
罵的挺難聽,就差往東院住戶身上倒屎盆子了,東院住戶可不是劉張氏大院的那幫人,沒有道德天尊攔著,口水橫飛,沒跟她動手都得謝謝國家的普法。
“桉子,你先消消氣,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嘛。”聯保治安員呂大爺聽到動靜,立馬從隔壁出來勸架。
“別介,我可不想有這樣的鄰居。蠻不講理的滾刀肉,呸!”唐植桐說著還往劉張氏門口吐了口口水。
“別別別,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老呂連想都沒想,趕緊抓住唐植桐的胳膊。
唐植桐都氣笑了,老呂下意識的動作都在拉偏架。
勸架、拉架,其實是有技巧的。
比如甲乙兩方打架,甲方的人拉著乙方人的手,嘴上說著別打了別打了,動作上也是在制止打架,但甲方其他人很有可能趁機給被拉住的乙方人士來點“親密接觸”。
這種行為,俗稱拉偏架。
唐植桐當然不會給人留有口實,實際上也僅僅是做個樣子。
當劉張氏嘴里不干不凈的走下臺階時,頭頂上的毛辣子開始往下掉。
劉張氏下意識的抬頭想看清是啥,結果有個好巧不巧糊在了嘴上。
這下,架也沒法打了,劉張氏都快瘋了,昨兒的舊傷還沒好,今天又添了新傷,一邊嗷嗷叫喚,一邊忙不迭的往下扒拉。
手忙腳亂之間,有個別毛辣子被劉張氏挑飛,往圍觀人群中落去,頓時呼啦空出一片空地來。
“哎吆歪,老少爺們讓讓,別濺身上。這毛辣子怎么跟長了眼似的,專往劉張氏頭上落呢?”架是打不起來了,唐植桐一張胳膊,讓大家往后退退。
“老天爺開眼了唄。”人群中有個人搭了句茬,一下子把院子里的街坊給逗笑了。
一邊是嗷嗷直叫的劉張氏,一邊是笑哈哈的街坊,畫面竟然意外的有點和諧,人憎狗厭的,可見劉張氏有多么的不得人心。
劉張氏吻了糖寶,老呂圍著她打轉,也沒空再搭理唐植桐。
唐植桐也沒再管他倆,而是跟圍觀的近鄰說道:“麻煩大家做個見證,剛剛我可沒怎么著她。”
“對,對。”
“我們都看著呢。”
“劉張氏今兒在胡同里可說了,誰家門口的樹誰負責,這樹該劉張氏負責吧?”
人群中聽到這話又是一陣哄笑。
“劉張氏已經不是第一次惹我們家了,我每次都是想著大家伙不容易,鬧大了沒法評‘五好院’。可一再隱忍換來的卻是劉張氏變本加厲。俗話說可一可二不可三。如果再有下一次,那我也不吵也不鬧,直接走官面處理。”待人群中聲音小點后,唐植桐說道。
五好院是一種稱號,大多頒發給大雜院的居民,說白了就是一種獎勵。
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別惹事,年底多給大雜院中的每個住戶二兩油票。
像唐家這種獨門獨院的人家,夠不上參選標準。
“桉子,不至于吧?都是老鄰居了。”有人還惦記著那二兩油票,試圖讓唐植桐不要這么做。
“曾叔,從小到大,我沒喝過她家一口水,沒吃她家一粒米,我沒理由慣著她這一家子。也許你們能忍,但我忍不了。”唐植桐再一次明確了自己的態度。
唐植桐的目的很明確,發動起來,讓大家監督,也讓劉張氏做事之前掂量掂量。
劉張氏雖然胖,但她那雙胳膊腿,還擰不過大雜院其他住戶的共同利益。
至于真到了那一步,會不會被人記恨,唐植桐覺得沒事。
人的骨子里帶有慕強的基因,真到了那一步,估計絕大多數都是盲從的去恨劉張氏,而不會怪唐植桐,畢竟唐植桐有理有據有節,而且提前打了招呼。
唐植桐從這邊大雜院出來,神清氣爽!
回到家后,張桂芳還有些憂心忡忡,問道:“怎么樣?沒動手吧?”
“媽,放心,沒動手。我正和劉張氏講道理呢,從樹上掉下來一個毛辣子糊在了她嘴上。她又嗷嗷的叫上了,我一看道理也沒法講了,就回來了。”唐植桐洗洗手,準備坐下吃飯。
“那就好,可別動手,對你影響不好。再說,罵兩句就罵兩句唄,不疼不癢的。”張桂芳放下心來,自我寬解道。
“明天我去趟街道吧?”王靜文別看一天到晚笑瞇瞇的,但她也是個有脾氣的人,沒頭沒腦的問了唐植桐一句。
“暫時不用,還到不了那一步。”唐植桐拒絕了,他知道小王同學這次動怒了,想去找徐卉。
一來,這確實不是什么大事,都不夠拘的門檻;二來,自己剛才已經說了,事不過三,不能接著食言;第三,讓徐卉處理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有點浪費人情,也是在難為她,這種水準的吵架放哪都是批評教育為主。
既然唐植桐這么說,小王同學就沒再吭聲。
張桂芳沒聽明白兒子和兒媳打什么啞謎,但能看出兒子沒同意兒媳的想法,見兩人沒再說話,就打破這沉靜的氛圍:“我今天聽說副食品店來了一種衛生油,才三毛三一斤,就是不知道味怎么樣。你們知道嗎?”
“沒聽說過,你聽過嗎?”小王同學搖搖頭,將問題踢給唐植桐。
“聽過一耳朵,一分錢一分貨,這油不大好。媽,趁現在還能買到豆油、花生油,咱先緊著吃豆油、花生油吃,咱家這定量,一個月也省不出一塊錢來。”唐植桐略微些意外,沒想到現在衛生油就推向市場了。
所謂衛生油就是棉籽油,據說老鼠吃了這玩意都能被動的完成節育工作。
棉籽油的推出雖說在一定程度上照顧了貧困家庭,但同時也說明四九城的食用油供應已經捉襟見肘……
“行,那我明天一早去把這個月的打了。”張桂芳聽出了兒子的言外之意,點頭答應下來,看樣子兒子兒媳沒鬧隔閡,挺好。
“媽,人家林大夫只有上午坐診,咱明天上午得先去醫院復診。”小王同學提醒道。
“不去了,林大夫真的有兩下子,我好了。”張桂芳仿佛忘記了前幾天自己的質疑,此時夸贊起林大夫來。
“媽,看就一次性看好,別間斷。這點藥錢咱還能出得起。”唐植桐在一旁敲邊鼓。
“我真好了。人家林大夫也說了,我沒啥大毛病,如果吃完藥好了,就不用再去了。”張桂芳搖頭拒絕道。
“真說了?”唐植桐跟小王同學求證道。
“是說過。”小王同學點頭承認道。
“我還能騙你不成?明天你不是要去秋游嗎?一塊帶靜文出去散散心。”張桂芳瞪了兒子一眼,安排道。
“行,那您要是有哪不舒服,可得跟我們說。”唐植桐痛快答應下來,至于沒有小王同學的票也沒關系,站票上車就行。
“嗯,去吧去吧,一會我給你們收拾一下。”張桂芳樂呵呵的說道。
“收拾啥,明天帶點窩頭咸菜就行。媽,我和靜文合計了一下,讓鳳珍、鳳芝學一點防身的功夫吧。”唐植桐想起昨晚夫妻二人商量的事,于是開口說道。
“女孩子學這個……倒也不是不行,但去哪拜師?人家收女徒弟嗎?”張桂芳有些猶疑的問道。
“收,但不用拜師。嘿嘿,靜文會,她教就行。我回頭搞個沙袋回來。”唐植桐指指自己旁邊的王靜文,嘿嘿一笑。
“靜文還會拳腳工夫?”張桂芳驚訝的問道。
“早年學了一點點。”小王同學用手指比了個手勢,倆指頭都捏一塊去了,很謙虛。
“哇!嫂子好厲害,我要學!我要學!我要捶劉家明!”鳳芝聽后,立馬握著拳頭信誓旦旦表態。
“女孩子家家的,什么捶不捶的,咱們要以理服人。”唐植桐說完愣了一下,這個以理服人和捶人在孔子看來好像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