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過年的，打是打不成了，但也得讓敬民、鳳芝知道錯在了什么地方。
唐植桐是懂以理服人的，倆孩子懵懵懂懂，對玻璃瓶鞭炮沒啥概念，所以唐植桐放下小藥瓶，拿了個已經響過的鞭炮，當場拆了個未響的鞭炮。
讓敬民、鳳芝自己對比著去看，鞭炮一響，紙屑亂飛，如果把小藥瓶塞滿，響了會怎么樣？玻璃渣會不會飛濺？
打到皮膚上就是傷口，打到臉上就破相，萬一飛進眼睛里呢？是不是就成瞎子了？
來來，閉上眼睛體驗一下看不見的感覺。
唐植桐是連解釋帶嚇唬，把兩只小的作死的欲望給掐滅在萌芽狀態。
也這就得虧現在的鞭炮都是黑火藥，這要是銀灰色明火藥，就這年頭孩子作死的玩法，估計過個春節，醫院急診得爆滿。
唐植桐這邊忙著掰活，張桂芳那邊也沒閑著。
張桂芳對小親戚的到來非常重視，洗腳盆那是刷了又刷，就連擦腳布及明天早上用的擦臉布都是找出來的新毛巾。
小王同學看著原來晾衣繩上的舊毛巾，感覺到了婆婆的熱情與小心，心里多少有些別扭：“媽，不用這樣，用咱家舊的就行。”
“那個不行，沒洗。”張桂芳不假思索的拒絕了。
“行了，聽咱媽的吧。”唐植桐成功的嚇住了兩個小朋友，轉過身來插話道。
唐植桐特別理解張桂芳的行為，家里勢單力薄，沒有什么親戚，每次來知己親戚，張桂芳都會掏心掏肺的好。
這種心理，恐怕親朋多的人很難理解，形單影只慣了的，有時候會特別希望有人能扶一把。
即便是已經恩斷義絕的老張家，張桂芳嘴上說著不理，上一回來的時候還不是提前隨了侄子的份子？
晚上睡覺的時候，關于如何安排床位，幾人有了分歧。
“我帶著敬民睡偏房吧，一會給他揉揉肚子。靜瑩，你跟你姐睡廂房。”唐植桐看看敬民吃的那副模樣，發了話。
說是偏房，其實是正屋的隔間，唐植桐結婚前就睡那邊。
“明天少吃點，家里又沒短了你吃的，跟幾天沒吃過飯似的。”小王同學這會怎么看臭弟弟都不順眼，出言教育道。
“不能怪我，是阿姨做的太好吃了，我一時沒控制住。”敬民一個推諉把張桂芳樂開了花。
“喜歡吃就常來，我給你做。”張桂芳眉眼都笑成了兩條縫，稀罕這調皮小搗蛋。
“好！”敬民終于知道誰能克制住大姐，答應的痛快，同時還不忘挑釁的看了大姐一眼。
敬民這一眼把小王同學給氣的啊，唐植桐眼瞅著型號都大了一杯！
“行了，行了，明天讓敬民少吃點。快去睡覺吧，明兒還得去單位點卯呢。孩子們上午在家寫作業，咱倆中午回來吃個午飯，再帶他們去廠甸廟會。”唐植桐掰著小王同學的肩膀，轉了一百八十度，推著她出了門，同時不忘給靜瑩使個眼色，讓她跟上。
靜瑩臨走前不忘給弟弟一個幸災樂禍的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從小到大，靜瑩是了解這個姐姐的，在家里的地位是真的高，最得爸爸的寵愛，有仇最好別隔夜，隔夜會加倍！
唐植桐回到廂房，先把爐子給燒的旺旺的，然后從衣櫥里拿出一床新的被子，把自己蓋過的一卷，拿到了偏房。
今天是五九的第二天，但由于下雪的緣故，氣溫很低。
唐植桐先把正屋的爐子打理了一遍，塞了一爐膛的煤塊，大概能燒兩個來小時的樣子。
眼下很多人希望能住筒子樓，不僅僅是去廁所方便，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冬天取暖。
四合院猛一聽挺上檔次，但由于建筑模式的緣故，房頂薄的可憐，南墻不是門就是窗，窗戶一個賽一個大，家家家戶都這樣。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磚頭太貴，用木頭是為了節省成本。
頂薄墻薄就難免保暖不好，而老百姓又不舍得燒煤，所以四合院的住戶穿得都比較臃腫，總不能真的靠一身正氣、瑟瑟發抖取暖吧？
晚上睡覺的時候，唐植桐給敬民揉了會肚子，待他睡著后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大年初二，1月29日，星期五，大晴天。
唐植桐照例找來竹竿，把冰溜子一一敲下。
昨兒的時候，鳳芝并沒有跟著，今天由于敬民的摻和，她也跟在后面撿冰溜子，拿在手里當寶劍，跟敬民假打，你來我往，打的很起勁。
“你倆也不嫌手冷，等去廟會給你們買個木劍。”唐植桐制止了他倆這種無聊的行為。
手握冰溜子不光冷，化的水也會順著手脖子流到袖口，嚴重點能一直濕到胳膊肘，棉襖濕了不好干，不少孩子只有一身棉衣，大多回家以后先揍一頓，然后扒光了扔被窩，再把棉襖放在煙筒上熥干，特別麻煩。
這邊冰溜子打完，王家姐妹倆才從廂房出來。
“這是咋了？昨晚凍著了？”唐植桐看到靜瑩臉色緋紅，關心的問了一句。
不問還不要緊，這一問，靜瑩臉色更紅了，低下頭，加快腳步往正屋走去。
“這是咋了？”小王同學因為關門的緣故，落在后面，唐植桐一把拉住她，生怕被小姨子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丈母娘給的那橡膠套還在衣櫥里呢。
“哎呀，討厭！”小王同學聽到丈夫的問話，也臉紅了。
唐植桐更納悶了，瞅了一眼打打鬧鬧的小家伙，見他倆沒關注這邊，低聲追問：“你們這是打啞謎呢？不會看到不該看的了吧？”
“沒有！”小王同學見丈夫不撒手，一跺腳，心一橫，嘟囔道：“我睡著睡著就鉆靜瑩被窩了……”
“嗐，我還以為多大事呢，你們可是親姐們。”唐植桐放下心來，同性又不是異性，問題不大。
“都怪你！非要換什么床，靜瑩本來打算跟鳳珍擠一擠的。”小王同學害羞啊，貝齒輕咬粉唇，手指在唐植桐腰間轉了一圈，猶自不解恨，又換了只手擰一圈。
“洗手吃飯了！”這時張桂芳趴在窗戶上往外喊道。
“別放心上，就當檢查身體了。”唐植桐齜牙咧嘴的安撫道。
冬天穿得厚，別看小王同學捏住的多，其實捏到手里就只有那么一點點，挨過扭的都知道，扭的少還特么不如扭的多，扭的少那是真疼啊！
而此時的靜瑩主要是害羞，昨天半夜感覺到壓得慌，甚至有點喘不過氣來，伸手一摸，好家伙，也不知道大姐什么時候過來串門了。
光串門也就罷了，手還搭在自己胸前，一條大長腿更是搭在自己的小腿上，這特么能不壓得慌？
這時的靜瑩還沒有多想，小心翼翼的將大姐的胳膊拿下來，自己往一側挪了一下，讓大姐的腿落在了床上。
卸去壓力的靜瑩往旁邊縮了縮，掖掖被角，好一會才繼續沉沉睡去。
由于這一茬，靜瑩醒的就晚了些，而且不是自然醒，是被姐姐摸醒的，大姐的手上上下下，也不知道在尋找什么。
小王同學這邊呢，朦朦朧朧的，將醒未醒，平常夫妻二人難免早上有點情調，自然而然的就發生了。
摸半天沒找到把手，往上摸，卻有跟往常不一樣的手感，正納悶呢，忽然想起昨晚是跟妹妹睡的，一下子就清醒了。
但清醒了也不敢睜眼，翻了個身，假裝繼續睡。
靜瑩畢竟是小姑娘，知道害羞，被姐姐一捏就懵了，在大姐翻身過去之后才緩過神來，這時候也不敢睡了，紅著個臉起身穿衣服。
待靜瑩穿好衣服，小王同學才裝作聽到動靜醒來，強裝鎮定跟妹妹聊了幾句，并匆忙洗了把臉，于是乎才有了早上這個場面。
吃過早飯，弟弟妹妹們在家寫作業，唐植桐和小王同學則出門上班。
唐植桐來到單位，先把爐子給鼓搗著，然后洗把手，蹲上燒水壺，開始了串門。
雖然沒有資格參加團拜，但想在押運處這一畝三分地上長久的待下去，一些必要的人情世故還是要做的，更何況拜年只是說幾句吉利話，遞顆煙的事。
唐植桐挨個部門轉，進去先說幾句吉祥話，然后遞上煙，聊上三五句，再換間辦公室重復以上活動。
戒煙第四天，比昨天好受了一點，但還是想抽，不過唐植桐忍下了。
所有科室轉了個遍，唐植桐最后回財務科拿上工資表后，才來到方圓辦公室。
“圓哥，過年好！”唐植桐進門后朝方圓拱拱手，然后把工資表放在了方圓辦公桌上。
“過年好，過年好。你這動作夠快的，剛過年就做好了？”唐植桐話音剛落，方圓就笑微微的回道。
“嘿，馬薇整理的，年前就做好了。我檢查了一遍，沒有紕漏。”唐植桐說著，從兜里掏出來兩盒大前門，放在了方圓的桌子上。
“你看過就行。”方圓把工資表拿過去，一聽唐植桐檢查過了，立馬掏出個人印章蓋上，等抬起頭就看到了那兩盒煙：“怎么？我就蓋個章，還用得著給煙？拿回去，自己抽吧。”
“嘿嘿，我戒煙了。與其放著長毛，不如給圓哥發揮一下余熱。”唐植桐拿過工資表，直言道。
“咋？家里有困難？我手頭還有點存款，你先拿去用。”方圓一愣，非常坦誠，說著就要掏兜。
“不是，圓哥，沒困難。我那啥，準備要孩子，尋思著戒煙好一點。”方圓的這番做派，唐植桐是很感動的，無論是什么年頭，但凡敢主動開口借給的，都是值得非常珍惜的朋友。
“哦？真的？”方圓依舊有些狐疑，在他的觀念里，不就要個孩子嗎？值得的戒煙？？
“真真的。我不是有朋友在醫院嘛，人家本身就是產科大夫，專門研究這方面的。年前的時候也不知道怎么跟我媳婦說的，回家非讓我戒煙，我這沒辦法，只能配合。”唐植桐苦笑著搖搖頭。
大腦時刻提醒他該補充尼古丁了，就連手指頭都不自覺的夾一下，但煙草這玩意燃燒時不止產生尼古丁，還有其他有害物質，唐植桐這時候非常想念電子煙。
“那就聽大夫的，運氣好就一哆嗦的事，完事再抽嘛。”方圓壞笑著將煙推了回來。
“真戒了就不抽了。省的后面要二胎、三胎再折騰。”唐植桐戒過煙，而且反復好幾次，深知戒煙的難，而且是一次比一次難。
“你這考慮夠長遠的，行，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氣了。”方圓看唐植桐態度堅決，也就順水推舟的笑納了。
“那啥，前陣子馬薇說的那事，不是出差嘛，我這邊得到消息，大概再過幾天就得出去，提前跟您報個備。”唐植桐想起郝仁說的時間，捎帶著提了一嘴。
“行，科里有小馬，讓她有事搞不定直接過來找我。”方圓點點頭，大包大攬道。
“好嘞，謝謝圓哥。”唐植桐雖然不抽煙，但隨身帶著火柴，看方圓掏出煙叼上，主動劃了根火柴湊過去。
“我也聽到了點消息，是部里派人下去。你跟著出去，多聽少說，別跟我似的犯混。”方圓抽口煙，囑咐道。
“謝謝圓哥提點，我一定注意。”對于方圓的金玉良言，唐植桐還是想聽的，但跟郝仁的囑咐多少還是有點矛盾的，只能到那邊后再靈活機動調整。
兩人又聊了幾句，直到有人敲門，唐植桐才告辭。
昨天和今天的報紙都還沒到，唐植桐回到財務科，找出之前的報紙，打算練會大字，過年看小王同學那手漂亮的字，真的十分眼饞，腦子里想著自己好好練，等過年寫個春聯也震驚一下小王同學。
這邊墨汁剛準備好，電話鈴聲響了。
唐植桐只能放下毛筆，先接電話：“喂？找哪位？”
“小唐是吧？我顏雄飛！”對面自報家門道。
“吆！顏處，過年好啊！初一沒有冒昧登門，我借這個機會給您和嫂子拜個年，祝您事事如意，闔家幸福安康！”唐植桐反應也快，扯著嗓子說著祝福的話。
“謝謝，謝謝！也祝你萬事如意，代我向你家人問好。”顏雄飛在對面笑著喊道。
“好嘞！顏處有啥指示？”唐植桐沒有廢話，直入主題。
真正這個時代的人，會以能時常打電話為榮，是身份的象征，但唐植桐一直不怎么適應這種通話方式，不是費嗓子的事，哪怕周圍沒人，也會有種將私事大聲說給別人聽的感覺，多少有些羞恥。
“是這么回事……”為了能讓唐植桐聽清楚，顏雄飛放慢說話速度，在對面將事情緩緩說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