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怎么鑿洞,很多男人都是無師自通的。
唐植桐由淺入深,逐漸加大了力氣,在鑿破墻皮后,幾錘下去就將青磚鑿出了一個圓的雛形。
為了避免塵土,唐植桐往洞里豁了點水,然后蹲在地上,斜著身子就是咣咣一頓敲。
“能看見嗎?”小王同學頭一回見鑿洞的,有些好奇,拿著電筒就要觀摩。
“憑感覺唄,你稍微遠一點,小心錘子碰到你。”唐植桐正作弊呢,用外掛一點點的往下扣青磚粉末,生怕小王同學發現。
“這鑿子夠長嗎?我記得咱這屋墻面挺厚的。”小王同學往后挪挪,用手電斜照著唐植桐鑿出來的洞,看不到里面的情況,要通過鑿子沒進去的長度來判斷洞的深度。
“可能不太夠吧,沒事,到明天我去外面朝里鑿,兩邊往中間湊就通了。”小王同學當初是參與了房屋修建的,知道墻多厚,唐植桐瞅瞅手里三十公分的鑿子,全塞進去也到不了那一面,只能信口扯謊。
“那你能找對位置嗎?在外面不知道洞在哪呀。”小王同學細致盎然的追問道。
“屋里多寬,加上磚的厚度,再量量從屋頂到洞口的距離,通過這兩項能確定個大差不多吧。”唐植桐覺得自己都要編不下去了,開口把小王同學支開:“還是有點塵土,你燒點水,待會我洗個頭。”
“哦,好。”小王同學這才關掉手電筒去燒水。
唐植桐一邊一下一下的鑿著,一邊琢磨墻面開孔的工具,那玩意叫什么來著?也不知道跟手持電鉆的原理是否一樣。
手持電鉆的原理唐植桐還是知道一些的,其中最主要的一個部件就是電機,而電機小型化又離不開強力磁鐵……
那問題又回到了吹風機的難點上了,這件事并不是一個人能搞定的,令他非常頭疼。
既然想不通,唐植桐就打算換個思路,和小王同學玩會鑿鑿樂,這次不用手動加水,而且個把小時就能渾身通透,既比對著墻鑿洞省事,也比鑿墻洞讓人身心愉悅。
3月5日,農歷二月初八,驚蟄。
驚蟄春雷響,驚百蟲、萬物長,預示著春天真正到來。
路兩側綠化樹的嫩芽已經很明顯,但距離可食用還有一段距離。
唐植桐上午先去了市局,今兒輪到在市局作報告。
市局這次匯報的規格比郵電學院要高不少,匯報地點在禮堂,主席臺上的幾張桌子鋪著紅布,豎著幾只話筒。
主席臺最上方掛著橫幅,上面寫著“熱烈歡迎唐植桐同志作先進工作匯報”的字樣。
唐植桐敬陪末席,坐在上面看到了下面有好幾張熟悉的面孔,比如呼家樓支局的鄭健、錢中萍、東四支局辛崗,還有押運處的一些同事。
這次匯報的重點與郵電學院不同,沒有偏向發明,而是講如何更好的為人民服務。
唐植桐將市局的培養放在了前面,點出自己是向東四的前輩學習,恰逢其會多做了點工作云云。
匯報很圓滿,結束后,唐植桐不免與老同事一頓寒暄。
“在咱支局,是你錢姐第一個發現你上了報紙的,我投信回來,你錢姐拿著報紙指著照片給我看,我沒敢信,當時還說只是長得像。
市局一發通知,我這才知道誤會了,真的是你。要是早知道,怎么著都得上門為你恭賀一下。”
鄭健和錢中萍提前出了禮堂,一直在門口等著唐植桐出來,一上來就解釋了為何沒有早向唐植桐恭喜的原因。
“哎吆,鄭所,你幸虧沒去,要不我得羞死,就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工作。比起你們起早貪黑,我這點工作有點不夠看。”唐植桐很謙虛,從口袋里掏出煙來給鄭健散煙。
“小唐,這可不算微不足道,我剛一聽說是你匯報,立馬求著鄭所把我帶來了,怎么著都得過來看看你。”錢中萍用樸素的語言表達著自己對唐植桐的親近。
“錢姐言重了,想看我還不容易,你直接給我寫封信,我收到后立馬上門讓你看。田旺、田豐還好吧?最近有沒有調皮?”唐植桐給鄭健點上煙,跟錢中萍聊著家常。
“嗐,淘氣,一個讓我省心的都沒有,一個看不住就跟泥猴子似的。”說起孩子,錢中萍笑容更盛。
“男孩子嘛,難免,等大一點就好了,到時候你就擎等著享福吧。”好話不要錢,唐植桐賣力的往外送。
看錢中萍臉上瘦了些,唐植桐也不敢問日子怎么樣的問題,眼下大家都差不多,聊這種話題容易聊死。
“到時候能有你一小半出息,我就燒高香了。”錢中萍看向唐植桐的眼光很熱切。
這可是孩子沒有血緣關系的親舅舅,眼瞅著唐植桐堆在身上的各項榮譽越來越多,錢中萍不免多想了些。
“那話怎么說來著,一代更比一代強,孩子到時候指定比我強,能有大出息。”唐植桐臉上笑瞇瞇,心里卻想著田旺、田豐這個年齡的孩子長大后若是安排不了工作,難免去廣闊天地鍛煉一番。
不過好在倆孩子年齡都還小,也就趕上個尾巴,只要學習不落下,即便不能接他們父親的班,也能考上個大學走上康莊大道。
“借你吉言,盼著呢。”雖然是客套話,但錢中萍很受用,臉上的笑就沒斷過。
“最近很忙吧?匯報工作是不是一場接著一場?”鄭健看錢中萍說完,笑著問道。
“昨天在學校做了一場,這是第二場,不過學校老師說后面還有,讓我有個心理準備。”唐植桐笑笑,說實話,他并不喜歡匯報,但這年頭流行這個,市局、學校的領導開口,唐植桐也不好拒絕。
“嘿,也是一件好事。匯報總得管飯,對吧?”鄭健壓低聲音朝唐植桐擠擠眼。
“嗐,都是自己單位,就是不安排,我也得去啊。”唐植桐沒有說自己沒有吃到郵電學院的招待,話頭一轉,勸鄭健道:“鄭所,咱支局不是有個小院子嗎,有沒有收拾出來?可以種點菜啥的。雖然產出不會很多,但咱支局人也少,多少能添補點。”
“你錢姐也這么說,已經開始收拾了,收一點算一點。”鄭健點點頭,表現出對這種做法的認同。
“這都是跟你們押運處學的,去年自己開了荒地,轉運處也在院子里擠出了點地,打算種一點。我聽說市局快下通知了,讓大家都想辦法種一點。”錢中萍三言兩語說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那是市局領導高瞻遠矚,跟我們押運處關系不大。”聽到這消息,唐植桐還是很高興的,工作沒白做,但虛名就算了,不如實惠來的實在。
“跟老同事你謙虛個什么勁?咱押運處種菜本來就是你提議的,市局領導也都知道。”方圓從會場出來更沒有立即走,而是在旁邊點了顆煙,正好在唐植桐身后,聽到幾人的談話。
“方處,您再抬我,我掉下來可就摔的更疼了。”直到方圓開口,唐植桐才知道他在自己身后,轉過身去苦笑著說道。
“就憑報紙上的照片,你還能掉下來?你一天到晚害怕個啥?這么小心翼翼的,一點都不像個年輕人。人有多大膽,地有……反正年輕,大膽一點嘛。”方圓話說了一半,覺得后半句不合適,直接來了個剎車。
錢中萍聽后在一旁捂嘴笑。
“方處,給您介紹一下,這是我以前工作支局的鄭健、鄭所長;這是呼家樓支局的錢中萍。”唐植桐對方圓的批評虛心接受,既然兩邊見了面,就不能這么稀里糊涂的,索性給兩邊做了介紹。
“咱見過可不止一次了,小唐授獎的時候見過,在轉運處的時候,更是見過你好幾次。”方圓主動向鄭健伸出了手。
“方處不光記性好,作風也讓人欽佩,我們那么早過去馱信報,見到您好多次。”鄭健跟方圓握著手,恭維道。
“工作需要,干部也要下基層嘛。”方圓跟鄭健客套一句,目光轉向錢中萍:“你是轉運處田根福的媳婦吧?”
“方處認識我?”錢中萍剛才還捂嘴笑,這會卻有點吃驚了。
“轉運處從上到下除了新來的,我都能叫上名字來,家里情況也多少知道一些。老田開車技術不錯,還在機修那嗎?”方圓沒有跟錢中萍握手,而是聊起了家常。
“前陣子又轉到運輸班了。”錢中萍如實交代道。
“我就說嘛,老田不當司機可惜了,這是去跑市內短線了?”方圓沒有在押運處見到過田根福過去取信,遂猜測的問道。
“嗯,現在跑西線呢。”錢中萍看著方圓捂嘴笑。
“西線啊,還不錯,那邊肅靜點。”方圓對市內的郵路都很熟悉,聽到后認可的點了點頭,不過被錢中萍笑的有點發毛,裝作抬手看看手表,跟唐植桐說道:“行了,我不耽誤你們敘舊了,我去一趟老蘇辦公室,一會咱一塊回去。”
“好。”唐植桐點頭應道。
三人目送方圓走遠,才繼續開聊,聊的都是呼家樓支局的一些事情,這回沒有張源什么事,他在里面還沒出來呢,即便出來也吃不了投遞員這碗飯了。
大概又聊了十來分鐘,三人這才分開。
今兒市局不管飯,大家都得回去找飯轍。
鄭健和錢中萍回呼家樓支局,有方圓剛才那句話,唐植桐也放棄了去郵電學院的打算,轉頭去蘇慶祥辦公室去找方圓。
昨天郵電學院一場報告下來,徹底平息了數學老師焦玉堂對唐植桐的異議,愛逃課逃去吧,壓根就不管了。
都是熟人,唐植桐敲了敲蘇慶祥辦公室的門,在得到允許后打開門,之間方圓和蘇慶祥正聊的歡暢。
“小唐,來,坐。”蘇慶祥看到唐植桐后,很熱情的給他讓座。
“好嘞,謝謝蘇處。”蘇慶祥開口,方圓也沒有要走的意思,唐植桐只能先坐下且聽下文。
“小唐,志平那邊怎么樣?最近沒有添亂子吧?”蘇慶祥當著方圓的面,打聽起了羅志平的情況。
“沒有,他是我們班班長,為班級做事勤勤懇懇,很受同學們的認可。”唐植桐先是報喜,然后提醒道:“最近他好像有處對象的苗頭。”
既然蘇慶祥先開口,唐植桐就不得不提醒了,不提醒不行啊,羅志平一副吃到肉味的模樣,而這年頭沒有什么很好的防護措施,萬一發生點讓人措手不及的事情,大家都抓瞎。
“哦?是你們同學?”蘇慶祥一聽這個,眉頭稍微一皺,繼續打聽道。
“對,也是我們班的……”隨后唐植桐主動說了一下陸滟的情況。
“不錯嘛,省下你們給介紹對象了,這大學不白讀。”方圓聽完八卦后,表現的很樂觀。
“早了點,大學還有好幾年呢。”蘇慶祥摩挲著下巴,有著自己的考量。
唐植桐沒再吭聲,話嘛,點到為止就行了,剩下的看家長、長輩怎么去處理。
“好了,你這也不管飯,我們先走了,回去還有事呢。”方圓見事情說完,站起身來,拍屁股走人,其實他找蘇慶祥沒啥事,主要是為了等唐植桐,現在正主來了,就該撤了。
“田根福的媳婦那么愛笑嗎?我看著有點瘆得慌。”出了市局的大門,兩人騎上自行車,方圓問道。
“有嗎?我沒注意。”唐植桐愣了一下,撒了個謊。
相處了大半年,唐植桐知道錢中萍不怎么愛笑,今天跟自己聊天笑容多,但跟看到方圓后的笑不是一種。
唐植桐大概能猜到錢中萍笑啥,因為她第一次跟自己說起方圓把“春池嫣韻”讀成“去他碼的”的時,就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大概今兒又想起了這茬。
當著方圓的面兒,即便是想起這茬,錢中萍也得忍著笑,唐植桐更是不能直說,所以只能裝傻。
“奇了怪了。”方圓沒想到唐植桐會騙自己,騎著自行車嘟囔了一句,也就罷了。
兩人回到押運處后,方圓就開始張羅著開始澆地。
去年押運處都是挑水澆地,人多,每人擔兩桶水差不多就能澆完。
鑒于今年的供應情況,方圓愈發重視院子里的這塊空地來,前些日子特意從澡堂那邊接出來一根水管,埋在了地頭。
只要澡堂那邊擰開水龍頭,地頭的水管就會源源不斷的冒出自來水來。
地頭留一個人拿一把鐵锨,順著簡易水渠開合一下地壟就能完成澆地的活。
雖說埋管子的陣仗有點大,但沒有人說三道四,去年的時候肚子里還有點東西,擔兩桶水不算啥,今年嘛,很多人動都不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