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當天晚上就找了柯老師，得知她確實向學校請了假，因為她要去京城。
并且柯老師告訴李野，要拿走烽火逃兵已經寫好的部分。
柯老師沒具體說她要做什么，但李野大致能夠猜到，柯老師是要趁著過年期間，拿著手稿去京城走動一下，跑跑關系。
但是李野認為還不是時候。
“柯老師，現在我只寫好了不到四十萬字，石成才剛剛出場沒多久，還遠遠沒到精彩的階段.......”
網文小說的篇幅，跟傳統小說比起來明顯要長，比如射雕英雄傳是120萬字，鹿鼎記較長也不過150萬字。
但小知閑閑的這本烽火逃兵，就算是太監了，也有190多萬字。（在此老風致敬小知閑閑，也不知大佬如今是否安好。）
李野就算是刪除了一部分水文的字數，但因為小知閑閑的文筆本來就好，怎么壓縮也不會少于150萬字，那么40萬字就真的不太夠看了。
柯老師無奈的笑了笑道：“我也知道還不到精彩的時候，不過四十萬字的手稿，真的不算少了，拿出去也勉強夠用了。”
李野瞄了瞄柯老師的眼睛，看到了她的急切和焦慮，當即明白她是真的等不及了。
李野只好說道：“那好吧，這幾天我再趕趕稿子，多寫個幾萬字出來，爭取能多寫一些石成的戲份。”
但是柯老師卻說道：“其實也不用，如果有人對這本小說感興趣的話，我們以后可以把后續部分，分批給他寄過去。”
“分批記過去？”
“對，”柯老師道：“我聽說港島有一種“連載”的寫作方式，每天幾千字，不間斷的連載，效果好像還不錯。”
當然不錯了，后世那么多網文，不都是玩的這一手嗎？什么鉤子、斷章......還能按大佬要求臨時改劇情.......
柯老師你真行，聰明人就是聰明人，不得不令人佩服。
李野真的挺佩服柯老師的，能在八十年代封閉的清水縣，意識到連載的特點和優勢，眼光絕對遠超一般人。
“那好吧！您什么時候走，我盡快把稿子整理一下。”
“稿子我已經整理好了，明天就走，不過我有個不情之請，需要你幫忙。”
“不情之請？”
李野有些意外，因為柯老師這個人基本上“不求人”，平時在學校里，也不是沒有老師主動表示提供一些幫助，但她都會很冷靜的處理，不經意間就讓人望而卻步。
李野是“唯一”的例外，但也僅限于小說的合作上，日常生活她從來不愿意麻煩李野，就是文樂渝跟著吃飯，還是借了校稿人酬勞的名頭呢！
你要說她“清高”吧！也不是，李野感覺柯老師就是在刻意保持那種遠離人群的清醒。
但今天柯老師竟然有個不情之請，那一定不一般。
李野正色道：“有什么事柯老師您說，能幫到的我一定會幫，幫不到的我找人想辦法。”
柯老師笑了笑道：“是這樣的，我這次去京城，不方便帶小渝一起去，她這些年總是緊跟在我身邊，膽子又小......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能不能照顧一下她？”
這肯定能啊！只要她愿意，我能把她徹底給照顧......呸呸呸，我是那種人嗎？
李野立即答應道：“好的柯老師，這個我肯定能做到，到時候我帶她去我家過年就是了，不過文樂渝她愿意自己留在清水嗎？”
柯老師點頭道：“昨天我跟她談過了，她愿意。”
李野心里最后的一點擔憂也沒了，文樂渝為了跟媽媽在一起，連大學都故意考不上，沒想到這一次愿意跟柯老師暫時分離。
他瞅瞅不遠處的文樂渝，發現小妮子還有些不好意思。
。。。。。
李野問清了柯老師明天幾點的火車，然后把剛鉆進被窩的李大勇喊了起來，當天晚上就跟著靳鵬和郝健趕往省城。
大冬天的，凌晨兩點出發，騎自行車趕路真不是個滋味兒。
四十公里路，李野就騎了一半，然后就躺在地排車上裝死狗，讓前面的靳鵬和郝健拖著他劃水。
等到了省城之后，天還沒亮，但是過來接貨的麻糖小販，已經在早市旁邊的街口等著了。
一包包的麻糖過稱、收錢，整個過程幾乎都說不了幾句話，這種靜默的奇怪感覺，讓李野有種后世警匪片里的錯覺。
“他們現在警惕的很，這錢賺的容易了，就不想吱聲讓別人注意到，低調悶聲發大財。”
李野點點頭，看著不遠處人頭涌涌的早市。
有鄉下人賣白菜蘿卜的，有城里人賣舊衣服舊家具的，甚至還有賣舊自行車的。
李野有些意動，家里大姐還沒有自行車呢！
靳鵬趕緊道：“那些車子不能隨便買，說不定就是不干凈的貨。”
李野只好作罷，這年頭，一輛自行車引出一連串的大案真不稀奇，一不小心就給冤枉進去，不合算。
郝健的麻糖不是在一個地方發散，要分三個地方，等到一地排車的麻糖全部批發完，天已經大亮了。
累了半夜的四個人先吃了一頓熱騰騰的早餐，才把身上的寒氣驅散干凈。
李野從郝健手里拿了五百塊錢，然后讓他先回去。
郝健正琢磨著一個人回去，路上把錢往哪里藏合適呢！既然李野幾個人拿著，那他當然樂意。
幾人分別之后，李野、靳鵬和李大勇就直奔省城火車站西邊的一片巷子。
到了一個四通八達的巷子口，李野看到了十幾個人，或蹲或站分成幾伙，一個個的縮著脖子抽悶煙。
這是省城一個倒騰票證的小型黑市。
李野是來給柯老師換糧票的。
81年下館子吃飯，單單有錢不行，絕大多數都需要搭配糧票，沒有糧票在本地還能想各種辦法吃飽，但出差在外沒有糧票是寸步難行。
像柯老師這次去京城，就要換全國糧票。
柯老師在縣二中拿的是臨時工工資，糧票配給更沒有多少，牙縫里省都省不下幾個。
出門難，一個女人出門更難，事關文樂渝，李野哪能不管？
按理說，要全國糧票找李忠發更容易，但李野一是不想家里人問東問西，另外他還需要一些別的。
看到李野三人過來，這些人都是非常的警惕，緊緊的攥住自己手里的皮包。
李野發現他們所處的位置，都很適合腳底抹油撒腿開溜。
靳鵬打眼瞅了一下，帶著李野朝其中一個分頭男走去。
“兄弟，有全國糧票嗎？”
“噗~，看你說的，連全國糧票都沒有，我來這里干啥？”
分頭男吐出一口煙，痞里痞氣的看著靳鵬，又看了看李野和李大勇，眼神明顯的有些蔑視。
一聽口音，就是北邊過來的鄉下人，不是清水就是北陽的，而且其中兩個都是小屁孩兒，一看就沒多大油水兒。
李野倒是不在乎這家伙的眼神，直接問道：“那你還有別的啥票啊？煙票、酒票有嗎？臥鋪車票能搞到嗎？都是怎么換的？”
分頭男眼睛亮了亮，道：“想買什么煙？買什么酒？”
李野道：“中華煙、茅臺酒。”
分頭男直接翻了白眼兒，呲著牙道：“大清早的消遣我呢？什么票能買到中華煙？”
李野不說話了，他只知道這會兒一類煙要票，但重生以來中華煙他也沒買過，不知道內里行情。
靳鵬擺擺手道：“先買糧票吧！全國的，要五十斤。”
分頭男晃了晃脖子，道：“一塊二一斤，五十斤正好六十。”
“.........”
靳鵬和李野都愣了。
這個價錢不是黑，是真特么黑到家了。
他們提前打聽過，全國糧票在省城的行價是五毛上下，四毛正常，六毛也不貴，這分頭男報的價都翻番了。
靳鵬扭頭就走，坑二傻子嗎？
但是分頭男沖著巷子口的其他人就喊了一嗓子：“別人的更貴，我這里最便宜。”
果然，靳鵬和李野又問了幾個人，那價格報的更離譜。
李野笑了笑，又走回了分頭男這邊。
“行吧，伱這里最便宜，我們每人買五十斤糧票，再來點兒酒票和煙票。”
分頭男斜著眼看李野，問：“你有那么多錢嗎？”
李野伸手進兜，抽出半截錢亮了亮，厚厚的足有大幾百塊。
分頭男愣了一下，吐掉了煙卷兒，甩了甩下巴，示意李野跟他走。
李野跟著分頭男走進了旁邊的一道胡同，然后才發現，在一旁蹲著的一個青年，也跟著走了進去。
那青年是個光頭，眼神凌厲，身上透著一股子很不尋常的悍勇之氣。
分頭男得意的道：“放心，這是我兄弟，南邊戰場上剛下來的，你不惹他絕不惹你。”
怪不得分頭男敢欺行霸市，還明著訛人，敢情是有所依仗。
但他再有依仗，李野也不吃這種虧啊！
李野活動了一下腳腕，一腳就踹在胡同一側的墻上了。
“嗵~”
一聲悶響，青磚壘砌的墻壁都輕微的晃了兩晃。
靳鵬、李大勇反應也慢不了多少，一人一腳接連踹在墻上，“嗵嗵”兩聲，感覺那堵墻都要被他們給踹倒。
光頭的年輕人立刻閃身，擋在了分頭男的前面，眼神兇厲的盯住了李野等人。
李野擰了擰手腕，淡淡的道：“你剛才說的，什么價來著？”
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能武力威懾，為什么要打架？
三個人心有神會，緩慢的往光頭男壓了過去。
光頭男眼神銳利，一動不動，但是卻對著身后的分頭男道：“快走~”
簡單的兩個字，表明了他的緊張心情。
內行看門道，就算他是戰場上下來的，也沒把握一對三辦了李野等人。
不過分頭男沒有拋下光頭男跑掉，而是伸手把他擋開，兩手拱起做了個抱拳的動作。
“幾位兄弟，出門求財，講的是個和氣，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犯不著動刀動槍，山水有相逢.......黑吃黑不是朋友.......”
分頭男一通嗶嗶嗶，可把李野弄得不上不下，好不尷尬。
好嘛！這位還是個江湖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