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要一整只烤鴨，再要一份半只的，兩份蔥姜料木須肉、辣子雞、炒蝦片、海參湯”
文樂渝進了全聚德之后，拿起菜譜就叭叭叭的一通點，看起來竟然還有那么一點小派頭。
這跟清水縣的那個文樂渝，可完全不一樣。
但是當她回過頭跟李野交流的時候，卻再次恢復成了那個淡然隨意，但是眼神會說話的小姑娘，
“這些，夠吃嗎？”
李野伸出四根指頭：“再來四兩米飯。”
文樂渝立刻道：“五兩米飯，再加二兩荷葉餅。”
她知道李野飯量大，生怕他吃不飽。
全聚德的服務員還是挺和氣的，看著兩個小大人“大擺闊氣”，倒也沒笑什么，只是提醒了一句——鴨子容易帶走，你們最好先吃菜喝湯。
那意思就是你個“小二代”別拿錢不當錢，吃不完給我兜著走。
如果只是看錢數的話，這頓飯好似“不太貴”。
木須肉九毛五，辣子雞兩塊六，炒蝦片四塊四，山東海參湯兩塊整，米飯三分錢一兩，荷葉餅一毛錢二兩
烤鴨根據大小810塊一只，半只45塊錢。
這頓飯全加起來也就二十幾塊錢。
但82年的二十幾塊錢什么概念？
大京城也不全是富貴人家，每月三四十塊錢工資的普通人還是占了大多數，
而且這三四十塊錢，很可能是要拖拉一大家子人生活的。
所以文樂渝的“闊氣”，就顯得有點小敗家。
可是李野一點勸解文樂渝的意思都沒有。
小妮子在清水縣，跟著他蹭了大半年的飯，雖然蹭的理直氣壯，但“好好回請一頓”的小心思，也不知已經在心里憋了多久。
人家女孩兒也是有自尊心的好不好，這點小心思、小愿望，必須滿足。
必須大大滴滿足。
“嗝兒”
“我吃飽了，真吃飽了，你趕緊吃，這烤鴨涼了不好吃。”
李野使勁打了個嗝，把半只烤鴨推還給了文樂渝。
人家服務員說先吃菜，后吃烤鴨，文樂渝就果然沒動自己的那半份烤鴨，而是全部推到了李野面前。
在這年頭，神州的某些傳統還沒有徹底流失，一家人吃飯的時候，男人孩子先吃，女人.
唉，打破一切不平等，我絕對不能虧待俺家文樂渝。
所以吃了個九分飽的李野，裝出了十二分撐的樣子。
文樂渝疑惑的問：“真吃飽了？伱飯量好像不如以前了呢！”
李野趕忙道：“我在火車上吃了好多零食，還沒消化完”
文樂渝這才點點頭，瞇著眼用東山話問：“好吃不？”
李野很真誠的道：“確實好吃，這大師傅的水平真高。”
李野上輩子去京城，是吃過烤鴨的，但跟眼前的這一道菜不太一樣。
82年的全聚德烤鴨，李野不知道師傅是不是給片了108刀，但吃起來滋味還真的不錯。
更何況文樂渝為了照顧李野東山人的口味，還點了魯菜大蝦和海參呢！
全是野生動物，真香。
文樂渝這才罷休，笑瞇瞇的吃起了自己的半份鴨子。
她依舊吃的很快，吃的很優雅，一口只吃一點，但頻率非常快，腮幫子也看不出多少咀嚼的動作，幾分鐘就把半只烤鴨吃完了。
然后文樂渝拿出兩塊手帕，遞給李野一塊，把嘴一抹，起身結賬。
烤鴨挺油的，小妮子準備很充分。
在結賬的時候，李野發現文樂渝也有一個毛線錢包，跟她送自己的那個一個風格，看那歪歪扭扭的針法，肯定也是出自這小妮子之手。
唉，成雙成對，貴在真心。
不過小妮子錢包里，并不是多么富裕，李野估計最多也就五六十塊錢。
結賬出來之后，李野笑著調侃道：“一頓飯花了你小半的零花錢，心疼不？”
文樂渝瞇了瞇眼睛，嘴角彎彎的道：“我心疼什么？花完了我的，就花你的。”
“哈哈哈哈”
李野愣了幾秒，忍不住的開懷大笑。
文樂渝越來越漂亮了，也越來越有趣了。
可文樂渝聽了李野的笑聲，好似有些羞惱，攥起小拳頭想捶李野一拳，最后卻一笑了之。
“你笑起來還挺好看呢！”
李野笑不出來了，心里暗道可惜。
可惜現在為什么是82年，如果是在幾十年之后，此刻的他，就可以順勢把眼前的女孩兒輕攬入懷，感受彼此的心跳，呢吶彼此的愛戀。
但是現在必須克制。
當街被抓了流氓可不是開玩笑的。
文樂渝注意到了李野的眼神波動，不由得臉色微紅，扭頭推了自己的自行車，抬腿跨上，對著李野揮動胳膊。
“走，帶你去看后海。”
“要不我帶你吧！你歇會兒”
“說好了我帶你的，快上！”
“唉”
李野欣然從命，任由倔強的女孩兒，載著他穿街走巷，搖搖晃晃的招惹了無數路人的鄙視。
但李野的心情已經不同了，那些人看他的眼神越鄙視，他心里就越快活。
你們就羨慕吧！不管單身的還是脫單的，羨慕死你們活該！
后海，在四十年后的京城，那是相當的有名。
來自全國各地的浪蕩子，總要去后海看一看，是不是有那么多純情的姑娘，會因為一時的感情挫折，坐在那昏暗迷蒙的酒吧之中，等待著自己那幸運的邂逅。
而82年的后海，是沒有什么酒吧的，
周圍最著名的恭王府，此時還住著兩百多戶人家，想要游覽也游覽不成。
所以文樂渝帶著李野逛后海，最重要的一項活動就是——劃船。
后海，比《讓我們蕩起雙槳》的北海要小一些，名氣也小，但是很清靜，
湖邊的垂柳很多，在炙熱的夏天沿著湖邊劃的話，可以遮擋刺眼的太陽。
李野和文樂渝租了一艘船，沿著湖邊輕輕蕩漾。
一起蕩漾的，還有李野臉上越來越肆意的笑容。
情侶為什么喜歡劃船呢？
因為有獨處的空間，還有無可避免的對視。
就倆人，一對一坐著劃船，你不看她，你還看誰？
啥？看水上的風景？
你是憨憨嗎？
這么漂亮的妹子你不趁機看個夠，還待何時？
文樂渝還是很大方的，不過這么近的距離，這么長時間的被李野盯著看，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她就找了點兒事情做。
在李野把船劃過一顆垂柳下面的時候，小妮子站起來伸手使勁拽下了兩根柳條，然后低下頭開始編弄起來。
她在編草帽，編的很仔細。
不過她還沒編完，就感覺頭頂一熱，李野把小船劃出了湖邊的樹蔭區，駛入了太陽底下。
文樂渝笑道：“我給你編個草帽，你也不用專門找太陽曬吧！”
李野搖了搖頭，小聲道：“不是，咱不能打擾了人家的好事。”
“好事？什么好事？”
文樂渝一愣，隨即發現在前面不遠的樹蔭底下，有輛游船，游船上撐著一把太陽傘，傘下好似有兩個人。
小妮子下意識的就問：“他們在干什么？”
李野直接道：“你小孩子別亂打聽。”
文樂渝一愣，頓時有些小惱火，指揮著李野道：“你劃過去我看看。”
李野無奈的看著不高興的文樂渝，最終低聲道：“人家在學周筠和耿樺親熱，你也要湊過去學習學習？”
文樂渝：“.”
一部《廬山戀》，讓神州的男男女女知道了啥叫親熱，
就男女主角那一個錯位拍攝的接文鏡頭，腮幫子貼了貼腮幫子而已，就不知道導致多少人，二刷、三刷的貢獻了無數電影票。
所以文樂渝這個“小孩子”，也是知道“親醉醉”是個啥東東的。
于是，李野眼睜睜的看著文樂渝，在短暫的茫然之后，凌亂了起來。
82年的京城，風氣很矛盾，一股邪風其實已經刮過來了，貼面舞啥的并不稀奇，有些發展過猛的東西，李野在后世聽了都挺驚嘆的。
以至于到了明年，狠剎狠打的時候，很多有背景的花樣男女都栽了跟頭。
但大部分保守的女孩兒，對于激進的風氣還是抗拒的，她們堅定的認為男女有別，矜持傳統才是正道。
按理說像文樂渝這種層次的孩子，如果是一直在京城生活，眼界開闊自然見怪不怪。
但小妮子以前跟媽媽在鄉下，這會兒純潔的好似一張白紙，對某些東西沒有任何理性控制能力。
“嘩”
文樂渝不出預料的惱羞成怒了，突然伸手插入后海之中，一把撩起大片的水花，潑在了李野的身上。
“唉，你這.不賴我。”
文樂渝哪里肯聽，小胳膊快速撩動，一蓬蓬的水花劈頭蓋臉的潑灑向李野。
我潑死你個臭流氓。
你剛才說誰是小孩兒？
你以為我不懂？你想讓我不學好？
想讓我親你？我親你個大頭鬼！
“別潑，別潑，濕了.”
李野連續用手遮擋，但弱水無形，就算他手上功夫厲害，也做不到潑水不進不是？
“停停停，小渝別潑了”
“再潑我還手了啊！”
文樂渝正潑的興起，哪里會聽李野的勸告而停手。
你不是單手斷磚嗎？你不是一腳踢死狗嗎？還不是被我潑的狼狽不堪？
“好，看招！”
李野壓抑了很久的一縷小心思，終于突破了理性的壓制，短暫的沖入了他的大腦。
“啪啪啪”
李野掄開了肩膀，胳膊跟高速水車一般攪起湖水，一股腦兒的覆蓋向文樂渝。
“咯咯咯咯咯”
清涼的湖水落在身上，濕漉漉的感覺很是奇妙，她很快就陷入了跟戀人玩鬧的奇妙境界，李野潑的水越多，她還越帶勁兒呢！
這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文樂渝竟然體會到了成語“欲罷不能”的深意。
但是不久之后，文樂渝感覺到了不對勁。
因為李野的眼神，不對勁。
她跟李野已經相處了大半年的時間，對于李野的眼神太熟悉了。
那是暖暖的溫潤，那是中正的平和，即使兩人挨得再近，文樂渝都從來沒有感受到過不妥。
比如在李野寫的時候，文樂渝會偷偷的坐在他的身邊，伸長脖子貼著李野的脖子偷看。
比如她困倦的時候，會趴在桌子上，緊挨著李野，在安全舒適的環境中小睡。
但是現在，李野那雙好看的眼睛里面，怎么好像有火星子呀？
“砰砰砰砰”
文樂渝的小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
(本章完)
那年花開198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