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內部表演，你們不要死盯著演員們看，趕緊靠邊坐下，我去跟曲姨說一聲.”
進入排練廳之后，文國華等人“不懂規矩”，讓排練的模特們產生了不滿，
譚琴趕緊讓幾人貼墻邊坐下，自己跑向遠處一個坐在椅子上的中年女子。
李野坐下之后，小聲的問：“她們都是演員嗎？”
也不怪李野好奇，演員的素養要求是很高的，如果這些模特都是演員的話，那表情控制能力就太差了。
她們普遍身材不錯，臉蛋也還行，但若是跟后世那種精挑細選出來的模特相比，是有很大區別的，單單是身高就不夠。
超過一米七的就幾個，一米六五左右的占大多數，至于臀圍腰胯什么的標準，那根本無從談起。
柏明彥答道：“我聽說在外國叫模特，在咱們這里要叫服裝表演演員。”
“哦”
李野恍然，模特是個舶來詞，多少有些違和，換成演員就好多了。
譚琴很快回來了，坐到文樂渝身邊之后，小聲道：“我們只能看一會兒，這次來的人太多，曲姨不太高興。”
剛才譚琴過去跟那個中年女人說的時候，大家都看見了，人家確實不太高興。
雖然很小家子氣，但李野也能理解。
因為時裝模特在剛出現的時候，可是真有報紙評論是“洪水猛獸”，很長時間之內都是不宣傳、不報道，僅僅內部觀摩。
79年，皮爾卡丹公司，在神州舉辦了一場內部時裝表演，12名外國模特讓在場的媒體大為震驚。
同樣的，也讓來自滬市的服裝從業人員，感受到了時尚的信號。
81年，神州第一支模特隊，在滬市由服裝公司主持成立，成立之初的目的，是為了更好的推銷本單位的產品，并且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但所有的服裝表演，全都是內部表演，參加的都是各地或者海外的服裝公司。
模特也不能叫模特，只能叫演員。
而且上戲學院真的對第一批模特，進行了長時間的形體、氣質培養，說是演員，也沒錯。
不過李野能理解，文國華卻覺得對方有些小氣。
“就讓我們看一會兒？小琴你費那么大勁帶我們來，就讓我們看一會兒？”
“文哥，這是內部培訓，”譚琴努努嘴，道：“你看那個坐板凳上的女的，是紡織公司的，級別比伱高了三個檔，你要是面子大，你去跟她套套瓷？”
文國華笑笑，道：“咱沒那個面兒，這到底是個什么隊伍？”
譚琴小聲道：“這是紡織公司委托藝術學院，替他們挑選、培養的服裝演員，據說滬市那邊已經有專業的隊伍了，咱們這邊.還在走手續呢！”
相對于時尚的滬市，京城的風氣還是保守了一些，82年滬市的時裝模特隊，已經培訓成型一年了，京城這邊才后知后覺。
而且看這些女孩兒的表現，李野感覺距離上臺表演，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主要是心態不行，有幾個女孩兒被文國華、柏明彥瞅的狠了，高跟鞋都差點走不穩。
文樂渝看著走來走去的女孩兒，也是忍不住的問譚琴：“小琴姐，你穿高跟鞋，就是跟她們學的嗎？”
“對呀！你看出來了？”
譚琴興致勃勃的跟文樂渝道：“我以前穿高跟鞋，怎么走都覺得別扭，
但自從來這里跟曲姨學了一陣子之后，感覺完全不一樣了這是時尚”
文樂渝明顯被勾起了興趣，小聲的跟譚琴討論起來，什么腳、腰、胯、臂之間的配合，一套一套的胡說八道。
到最后李野實在聽不下去了，再被譚琴忽悠下去，自家的完美媳婦兒就要被帶歪了。
你們見過吉娘娘走路嗎？走一步幾十萬美刀的那種？
救她那臺步，也不能就說完全適用于正常生活。
模特走路好看嗎？
在某種情況下算是好看的。
但文樂渝跟這些模特不同，那天她只是穿上高跟鞋給李野走了兩圈，李野就知道小妮子得了柯老師的真傳，
那隨性自然的步伐，不經意間就散發出淡淡的優雅，跟刻意練出來的“貓步”，它就不是一個流派的東西。
譚琴的性子直率，作風偏向于中性，所以跟著模特們學走路，感覺非常合拍。
可是柯老師近十幾年的言傳身教，早就把優雅、溫婉刻入了文樂渝的骨子里，現在你讓她去學這個蹦擦擦？
也就譚琴是文樂渝的朋友，要不然李野現在就啐她一臉。
拿青花瓷換玻璃杯，真是傻缺。
嗯，啐不得，瞅瞅邊上倆大老爺們的眼神，這會兒啐了譚琴，那就是惹了仇家。
李野拉了拉文樂渝的衣袖，等她轉過頭來之后，就朝著文國華和柏明彥努了努嘴。
文樂渝不明所以，看著自家老哥，沒看見有什么不對呀！
但是當小妮子順著文國華的目光，發現倆老爺們的關注點，始終在模特們那扭動的小腰和擺動的小腿上，小臉上頓時滿是嫌棄的表情。
李野小聲道：“要不咱倆先走吧！”
“好，走！”文樂渝欣然點頭，然后瞇著眼睛對文國華道：“哥，我們要走了，你要回去嗎？”
“你們先回去吧！我等會兒還要去夜大走一趟呢！”
文國華不假思索的揮了揮手，讓文樂渝和李野快走。
文樂渝斜著眼睛瞥了老哥一眼，跟著李野離開了排練室。
不過倆人走出幾十米之后，李野卻又拉住文樂渝，輕手輕腳的走了回來。
“你干什么？”
“噓”
兩只小貓探頭探腦的摸到了門口，就聽到文國華道：“嗯，這個不錯.”
“后面的那個更好，個子高”
“后面那個叫劉箐箐，還是大學生呢！文哥，跟你介紹介紹？”
“嘖也不是不行.”
“唉，對了文哥，你不覺得你們家小渝，很適合做時裝表演演員嗎？”
文樂渝：“.”
李野：“哼哼哼”
文樂渝抬腳就要進去，李野趕忙拉著她走了。
一直出了人家單位大門，李野才道：“他們三個比咱大，人之常情，不犯法。”
文樂渝氣哼哼的道：“我剛才看他們的眼神就不對勁你以后不許這樣啊！聽見了沒？”
“聽見了聽見了，”李野跨上自行車，載著文樂渝就走，然后輕輕的說道：“我以后只看你。”
氣哼哼的文樂渝，頓時羞的沒了聲息，攥起拳頭想要捶一下李野的后背，但最后沒有舍得，小手緊緊抓住了李野的襯衣。
但李野還在繼續道：“以后你別聽那個譚琴亂忽悠，你跟這些女孩子不一樣，千萬別學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文樂渝沉默數秒，伸長脖子往李野耳邊湊了湊道：“現在是亂七八糟了？你今天早上不是還讓我穿高跟鞋”
“咳咳咳，”李野連忙咳嗽，道：“你理會錯了，我喜歡看你穿高跟鞋，但你跟這些女孩學了之后，就不如現在走路好看了。”
文樂渝有些不好意思了，低聲的道：“哪有哪有，我看剛才那些女孩兒挺好的，譚姐說她們都很時尚，而且她們長的也好看.”
“可算了吧！”李野直接道：“你仔細想想，挨個數數那些女孩兒，跟自己比比，
比身高、比腿長、比容貌，有哪一個比得上你的？”
原來我在他的眼里，竟然是西施嗎？
你要說個子高，文樂渝是有自信的，但你要說身材，她多少覺得李野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稍稍有點豐腴，才是這個時代最好的標準。
但文樂渝哪里知道，李野的眼光有多么的長遠。
八九十斤的女孩兒不太好看是吧？為人妻為人母之后必定漲二十斤，不就剛剛好了嗎？
此刻的文樂渝確實有點青澀，但等她熟了之后，會有很長時間的花期，不像某些花朵，艷麗一時早早的綻放，也會加速透支，枯萎凋謝。
“嘻嘻，你再這么胡說，我可就驕傲了昂。”
文樂渝心情賊好，坐在車座上輕輕搖晃，兩條長腿蕩啊蕩的宛若春風拂柳。
可李野卻認真的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以后千萬不要本末倒置，去改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你那天穿高跟鞋的樣子真的很好看，比她們好看。”
文樂渝覺得李野太夸張了，終于還是辯解道：“你就算想夸我，也不要貶低別人，小琴姐說了，那些演員都練的很辛苦的，每天要練四五個小時呢”
“可你已經練了十幾年了呀！”
李野馬上給文樂渝灌輸“言傳身教、耳濡目染”的理論。
“你每天跟柯老師相處，不知覺間就學到了，就柯老師的檔次，跟她們都不是一個段位的，你知道皇宮里的宮女和妃子嗎？”
“我當然知道，京城人哪一個不知道呀？”
“嗯，就今天那些還在學走路的女孩兒，就好比是剛入宮的宮女，但你媽媽柯老師，已經到了皇后的水平了。”
文樂渝愣了好幾秒，才好笑的道：“我媽媽是皇后，那我是啥？”
“你是公主唄！”李野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著道：“不過我就打個比方哈，你可不能像公主那樣欺負我這個駙馬。”
“誰是你的.”
文樂渝的小嘴張了張，想要懟李野幾句，但愣是沒說出口。
不知不覺間，她的小腦袋就靠到了李野的背上，甜甜的出了神，連李野故意繞路，多騎了半個小時，都沒有察覺。
李野一點都不急。
一朵美麗的花，從結苞到綻放，會有億萬個美麗的瞬間，匆匆的略過，就算拿到了她的果實，卻錯過了她那無數次的美。
所以兩個互相喜歡的年輕人，就算不急不躁，夏夜獨處，情愫滋生，這純純愛戀的滋味，它不也來了嗎？
“明早八點啊！”
“嗯嗯，八點整！”
李野把文樂渝送到大院門口，文樂渝宛若一只小鹿，輕快的回到了家。
一進家門，發現文慶盛和柯老師正在沙發上看電視，看的是82版的《武松》。
82版的武松，雖然攝制條件有限，但是水平是相當不低的。
就里面那個男主演，十四歲就是京劇團的武生，后來又學的表演，一招一式都有著真實的力道，遠不是后世那種隨手比劃比劃的假把式。
看到自己女兒喜盈盈的進門，柯老師就笑著問：“這是去哪兒玩這么晚啊？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呢！”
文樂渝一下坐到柯老師身邊，道：“我們本來天還沒黑就到家門口了，結果”
文樂渝說了今天的情況，文慶盛和柯老師聽了之后也沒什么，一幫孩子的事兒他們這個段位的肯定不會管。
不過當說到去看模特排練的時候，柯老師和文慶盛倒是有點上心。
“媽媽，你不知道，小琴姐說我適合做時裝表演演員，可李野卻說，我比她們走路好看，因為我跟著媽媽你已經學了十幾年了.”
文樂渝口齒清脆，一口氣說了好多的話，讓柯老師和文慶盛都很高興，自家的閨女是越來越活潑了。
真好。
不過文慶盛還板起了臉道：“李野說得對，你要是去做什么時裝表演演員，我就打斷你的腿。”
1981年，神州第一場時裝表演在滬市友誼會堂舉行，當時有一件露肩裝，都引起了極大的爭議，到最后都是臨時改動了一下，模特才愿意穿著上臺的。
所以指望文慶盛這個年紀的人，開明到讓自家女兒去走T臺，那是開玩笑。
不過柯老師倒是很滿意的點點頭道：“李野說得對，你不用去刻意學習什么，隨性而為就好。”
能不滿意嗎？
自家的閨女不嫌丑不說，人家把咱這丈母娘都給夸上天了，這樣的女婿哪里去找？
“我也覺得媽媽好看，李野說的真對。”
文樂渝笑嘻嘻的答應下來，不過隨后眼珠子一轉，道：“媽，我們走的時候，我哥還在那里看的入迷呢！我們喊他他都不走，還說待會兒要去學校一趟。”
“他回來我就打斷他的腿！”
“對，狠狠揍他一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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