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論賽結束之后，現場的情況有些混亂，李野的班主任穆允寧從后排座位擠到前排，卻發現一轉眼的功夫，李野就沒影兒了。
“李野呢？跑哪兒去了？”
孫先進和蒲向河都是縮了縮脖子，鵪鶉似的悄悄往后挪，把班長甄蓉蓉給顯了出來。
穆允寧這位美女班主任，不屬于那種跟學生打成一片的“朋友老師”，學生們如果犯了錯，那真跟訓孫子似的厲聲喝叱。
看這會兒板著個臉的樣子，難道剛才李野大談婚姻、愛情的思想，又犯了學校的忌諱了？
甄蓉蓉對穆允寧倒是了解的深一些，知道這位老師是面冷心熱，畢竟顏值有點高，如果總是溫溫柔柔的，容易引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于是穆允寧道：“老師，李野跟文學社的朋友先走了，是不是我們.有什么不對的地方嗎？”
穆允寧微微搖頭：“你們沒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我只是想提醒你們一下，接下來肯定會有人去找你們爭論爭吵，”
“記得提醒李野，一定不要搭理他們，如果他們糾纏不清，記得馬上來找我。”
“哦好的穆老師，我們記住了。”
甄蓉蓉沒能理解穆允寧的意思，只是虛心的點頭答應。
在她看來，今天她們四人是完勝，完全把對方打的抬不起頭來，誰還敢再跟他們爭論，誰還有資格跟他們爭吵？
甄蓉蓉等人還是太年輕，不像穆允寧那么懂得人心。
如果某些人的利益被伱們戳動了，那人家不跟你們爭論到底才怪。
死纏爛打，在所不惜。
李野為了避免麻煩，辯論剛一結束，就和文樂渝溜之大吉。
一路溜到未名湖邊上，倆人才手牽手的開始遛彎模式。
不過今天晚上，文樂渝的小手反客為主，把李野的手握的格外緊，嘴角噙笑眉毛彎彎，心情顯然是十分的愉悅。
李野問道：“小渝你傻笑什么？”
文樂渝歪頭白了李野一眼，撇著嘴，忍著笑說道：“我想起剛才的樣子就想笑，明明自己還不到法定年齡，卻一本正經的說家庭、說婚姻，老氣橫秋裝模作樣”
“你這說的什么話？誰老氣橫秋裝模作樣了？”
李野好笑的道：“我確實沒到法定年齡，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嗎？我還真不是吹牛，就家庭、婚姻里面的各種問題，我門清兒。”
“哈哈哈哈，還門清兒，你吹牛.”
聽著李野最后那一句“門清兒”的京城話，文樂渝終于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文樂渝這個女孩子，跟其他女孩子比較起來毫無疑問是理性的，
李野辯論會上的那番話，引起了所有女生的共鳴，其中當然也包括文樂渝，畢竟倆人走到現在，心里肯定也憧憬過以后共度余生的日子。
但因為李野的年齡問題，文樂渝在強烈的心靈觸動之余，總覺得李野有點小不正經.但很有趣、也很喜歡。
“我真不是吹牛。”
李野拉著文樂渝的手，邊走邊道：“我爺爺還沒回到工作崗位的時候，家里也過的很清苦，我爹拖拉著我和姐姐”
“家里就剩一點口糧，奶奶每天只能做一鍋糊糊，第一個吃的是我，第二個吃的是我爹，第三個是我爺爺”
“但當輪到我奶奶吃的時候，她一定會推給我爺爺半碗，還說‘我喝不了了，你幫我喝了’.”
這種情況，并不只是我們家，清水縣有好多這樣的情況，其中就有現在大家所摒棄的包辦婚姻。
李野嘆了口氣道：“婚姻，未必都是美好的，但它一定應該是真實的，詩篇中的鮮花浪漫是愛情，但鍋臺上的一碗熱湯，它也是愛情啊！”
其實這番話，李野是由衷而發的。
上輩子，鮮花他也是送出過幾束的，但換來的熱湯.還不夠半碗。
但是在八十年代，一碗熱湯的愛情，它就是普遍存在的。
什么是男爺們兒的春天，特么的現在就是。
等過上幾十年到了夏天，那愛情熱烈的宛若三伏酷暑.公主請上車，公主請吃飯，公主今天微臣能上床睡一睡不？
文樂渝再次歪頭看向李野，小小的鼻頭慢慢的紅了起來。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軟。
文樂渝跟李野是沒經歷過半碗熱湯的艱難，但李野投喂了她快兩年了，她能品不出其中的深情味道？
那個天天湊到手邊的水果飯盒里，真的只是水果嗎？
滿滿的愛情，早就溢到文樂渝的心里了好吧？
聰明的文樂渝忽然狡黠的笑了笑，撅起小嘴委屈吧啦的道：“我今天晚上沒吃飽！”
李野一愣，對于文樂渝的異常有些不太適應。
“那你想吃什么？我那里還有兩包餅干，幾個蘋果”
文樂渝低下頭，不讓李野看到她得意的眼神，糯糯軟軟的道：“我要吃炸薯條”
李野差點兒一巴掌就夯在文樂渝后腦勺上，
因為此刻她萌萌的樣子，跟上輩子自己姐姐家那小外甥女太像了。
明明知道不能讓她胡七八亂吃，但你能忍得了她的撒嬌嗎？
聰明的文樂渝，竟然也學會了這項女生屠龍技了？
李野只好道：“炸薯條不能經常吃，吃多了容易肥胖。”
文樂渝身材在李野的補養之下，已經到了剛剛好的程度，多少有點嬰兒肥，青澀中帶有紅潤，所以李野不忍心破壞這難得的平衡。
但是文樂渝卻小嘴一嘟，一板一眼的道：“我媽說我有點瘦。”
好吧！文樂渝是貪吃那點小薯條嗎？她明明是在品味李野所說的“愛情”好不啦？
“好，咱這就去做炸薯條。”
李野哪里還顧得上教育孩子，拉著文樂渝就去宿舍騎自行車。
吃炸薯條得去皂君廟，緊趕慢趕回來都得八九點，不騎自行車不行。
可是李野和文樂渝剛到男生宿舍樓下，就被一伙人給圍住了。
這些人里面，李野就認識幾個，其中有盧岡，還有一兩位是此時頗有才氣的詩人。
詩人剛要開口說話，盧岡卻搶先說道：“李野，我們剛才已經復核過了，你們違反了辯論的發言規則，不斷侵奪我們的發言權利，用詭辯的手段把辯論內容引到了完全跟愛情不相干的話題上.”
你們這不是也不傻嘛！
在剛剛結束的那場辯論賽中，李野等人確實利用朱勇和、盧岡等人的“懵逼”狀態，違反了雙方輪流發言的自由辯論規則，連續發問奠定勝局。
但問題是我發言一次，你們半天反應不過來，我難道還等你們琢磨明白之后再繼續嗎？
但這會兒李野沒心情跟盧岡爭辯，他淡漠的道：“幾位同學，現在不是辯論時間，找我有事兒的話改天約個地方比劃比劃吧！”
剛剛被盧岡搶先的詩人再次想要說話，卻又被李野這毫不客氣的話給堵了回去。
他頓時就不高興了。
他雖然不像這個時代那幾位牛筆詩人那樣，一旦出場就會引動“萬人參觀”，但也是到哪里都受歡迎的人物，
人人都喜歡跟他討論詩歌，討論文學，哪里有還沒說話，就直接堵嘴的這種遭遇？
“李野你怎么能這樣？”
盧岡氣憤的道：“我們在這里等了你這么久，你真是太沒有禮貌了，太沒有教養了。”
李野本來正心念念著給文樂渝炸薯條呢！結果卻突然聽到“沒教養”三個字，心中那股不屑于搭理人的淡泊心態，徹底崩碎，陰暗面的戾氣猛然爆發。
李野松開文樂渝的手掌，就要上去掐住盧岡的脖子，讓他明白明白什么是教養。
但是文樂渝的手掌卻沒有松開，而是緊緊的拽住了李野。
然后文樂渝跨前一步，盯著盧岡冷冷的喝問：“你說誰沒有教養？你再說一遍！”
李野突然間發覺，自己還是小看了文樂渝。
此時此刻，文樂渝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氣場，強烈的讓人不敢逼視。
李野是拳頭夠硬，一挑十三無所畏懼。
但文樂渝，卻打骨子里就有種蔑視對手的冷冽。
盧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感覺自己要是真的犟嘴再說一遍，很可能會發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這時候，那位詩人緩過了氣兒來，對著李野說道：“李野同學是吧！我是XX，今天本來是要趕過來聽你們有關愛情的辯論的，但有事來晚了”
“我聽盧岡同學說了辯論現場的事之后，對你的思想非常的不滿，你怎么能用狹隘的老舊思想來綁架偉大的愛情呢？
幾千年來我們受到的封建壓迫還不夠嗎？捆在我們靈魂上的守舊枷鎖還不多嗎？”
“你那些把愛情捆綁在婚姻上的言論，是對偉大愛情的褻瀆，為什么要用世俗的規矩，捆綁無形無質的感情呢.”
我特么才信了你的邪了。
后世有位網友說過一句很促狹的話——其實我很佩服某位詩人的妻子，因為她允許她的丈夫把情人帶回家當面鼓掌……
所以你們跟誰耍流氓呢？
你們這話忽悠忽悠八十年代的純良少年少女也就罷了，跟我這種見識過無數渣男茶婊，還深知你們底細的人談愛情？
單論詩歌，李野不得不承認，某些詩人也許是凡人終生需要仰望的神人。
讀他們的作品，是真的可以感受到文字的力量和美麗。
但若是真人面對面的說教.李野是真的不鳥他們。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你能贏得女孩兒的迷戀是你的本事，我不干涉你們的好事，畢竟這個時代，是你們生命中的高光時刻，不能總以后世的眼光來看你們。
但你們也別來惹我，惹我我就啐你。
但是李野隨即一想，自己好像干涉到他們的好事了。
如果李野今天在辯論賽上的一系列言論廣為流傳，不知道會壞了多少人的好事。
當然，也可能會救贖一些人。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李野絕不會因為今天的言論而后悔。
(本章完)
那年花開198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