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半，李悅的桑塔納行駛在漆黑的京城街頭，左拐右拐就跟喝醉了酒似的劃著曲線，而且還“吭哧吭哧”經常性的熄火，一看就不是老司機開的車。
李娟坐在駕駛位上，抿著嘴目視前方，兩只手緊緊的抓住方向盤，好似要把它掰斷了似的。
而在她的耳邊，是“教練”李悅的冷冽呵斥。
“眼睛往前看，誰讓你低頭換檔的？”
“方向不要亂晃，蹭一點就行.”
“你能不能別使勁踩油門？你腿下面長的是驢蹄子嗎？要不是我在油門下面墊了塊磚，你都要飛起來了.”
盡管李悅說的話很難聽，但李娟已經練了一個多小時了，一句嘴都不敢還。
她倒不是畏懼李悅的威壓，而是任誰能夠凌晨四點從被窩里爬起來陪你練車，你都不應該有一絲怨言，
更何況李悅罵的東西都在“點”上，李悅只是練了三個早晨，就感覺自己的駕駛技術已經入門了。
因為李野要求過李娟，這個暑假要做兩件事，一是學會開車，二是跟倪大神實習。
因為李娟的集體戶口還在京大，所以在她放假之后，李野就想讓潘小瑛給通融一下，跟隨實習單位的“編制”，拿到了機動車的學習證。
但姐姐李悅聽了之后，覺得欠潘小瑛的人情不好，干脆大包大攬的從自己單位這邊解決了學車的問題。
這幾年姐姐借著文樂渝和楊玉民的路子，在京城這邊也算“混得開”，區區一個駕駛證還難不倒她。
畢竟這又不是全國聯網的幾十年之后，一旦出事倒查二十年，誰簽字都不太好使。
不過通融歸通融，李悅也是按規矩辦事的，先讓李娟拿到機動車學習證，只要有正式司機在一邊陪同，就可以上路學習駕駛。
然后李悅就要求李娟早上早起，在寂靜無人的馬路上練車，就算一個失手，也不過是傷害到路邊的花花草草而已。
兩個人一直練到將近六點，路上開始出現早起的行人，才慢慢的開回府右街李野家。
這幾天姐妹倆都是這樣，早起練兩個小時，然后在李野家蹭飯再去上班。
至于倆人上班之后會不會打哈欠，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娟進門之后，直接就去了廚房幫忙，韓春梅果然已經在廚房里忙活著準備早餐。
看到大女兒一頭汗水的回來，韓春梅小聲的問道：“今天練的怎么樣？還愿不愿意學車？”
“我練的好著呢！”
李娟一邊麻溜溜的幫忙，一邊說道：“我們今天圍著西城轉了七八圈，油錢都搭進去不少，我要是半途而廢，那可對不起我哥。”
韓春梅沉默了良久，才幽幽的說道：“那是該好好學.”
早在幾年前李野表示讓李娟、李瑩“長大了學車”的時候，韓春梅是非常高興的，
甚至李野許諾可以讓兩姐妹跟大姐李悅一樣有自己的小轎車，韓春梅心里也滿是感激和感恩。
但是現在，她卻總覺得“受之有愧”。
人家的親娘還活著嘞，自己算個什么？
“吔，小娟已經回來了呀？我今天又起晚了。”
李野懶懶散散的進了廚房，就發現韓春梅在走神，便沒話找話的說了一句。
這幾天奶奶看孩子累的腰疼病又犯了，文樂渝現在又是小奶牛，倆人都必須好好伺候保持睡眠，所以做飯的事情就落在李野和韓春梅的身上，
雖然韓春梅一直強調自己能行，但李野只要能起來，還是盡量過來給她幫忙。
韓春梅醒過了神來，趕忙說道：“沒晚沒晚，小娟也是剛剛回來，其實你不用早起的，廚房有我和小娟就行了”
“沒事兒，既然醒了，閑著也是閑著，”
李野隨和的笑了笑，然后問李娟：“怎么樣，今天早上學車有沒有什么心得？姐姐又罵你了沒有？”
正在忙著煮粥的李娟使勁搖頭否認：“沒有沒有，我姐姐現在的脾氣可好了，根本不罵人。”
“你可算了吧！她不罵人那得太陽從西邊出來，”
李野揭了姐姐李悅的老底，然后解釋道：“不過學車這種事，老師罵徒弟是正常的，不信你問問大家，當初她剛開始開車的時候，是不是挨過我的罵？”
李娟呆呆的看了看李野，眼珠子往右邊瞟了過去，嘴巴還使勁的努了努。
李野不用回頭就聽到了腳步聲，知道姐姐已經到了，連她臉上的冷笑都能猜出來。
他回頭看了一眼，嘴硬的說道：“你大姐在這里我也這么說，越罵學的越快.”
李悅深吸一口氣，突然笑顏如花的道：“是嗎？我怎么不記得你教過我學車，我只記得小渝是你教的。”
李悅的駕駛技術確實沒怎么經過李野的指點，她在老家托關系拿到駕照之后，跟著靳鵬他們開車一路從清水縣跑到京城，五百公里下來基本上就學會了。
“小渝.”
李野抿了抿嘴，耳朵動了動，果然聽到了一絲細不可查的腳步聲。
姐誒，你給你弟弟挖坑，不地道啊！
李野立刻嚴肅的說道：“這我得實話實說，小渝比你們倆可聰明多了，特別是在駕駛方面有著很高的天賦，當初我從港島回來，她自己都開上車了，還帶著我去找潘小瑛打保齡球”
我倒是一直想教提高提高她的駕駛技術，讓她知道我的能耐，結果卻沒有找到幾次發威的機會，唉，可憐我李野英明神武，在她眼里卻一直是只病貓.”
“哈哈哈哈”
“咯咯咯咯”
李悅、李娟都哈哈大笑，對于李野怕老婆的自嘲行為“深以為恥”。
而文樂渝也抱著孩子笑呵呵的走到了廚房門口，伸手就把小兜兒舉給了李野：“喏，找你的病貓爸爸抱抱，讓他給你學幾句貓叫聽聽。”
“來來來，我學給我寶貝閨女聽聽.嗷嗚，嗷嗚.”
“哈哈哈哈哈”
李野順手就把小兜兒抱過來，嘴里連續發出“嗷嗚嗷嗚”的虎嘯聲。
我生來就是猛虎，只是對親愛的人，才裝病貓的好吧？
等到吃早飯的時候，奶奶也過問了李娟學車的事情，并且敲打了李悅幾句，一定要有耐心、講文明，不許對小李娟謾罵呵斥。
姐姐李娟低著頭吃飯，不敢說話，這個家里她誰都敢頂嘴，唯獨奶奶吳菊英不行。
要論家里誰是真老虎，奶奶說自己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李野吧嗒吧嗒眼，忽然問道：“奶奶，您今年還不到六十吧？”
吳菊英瞅了瞅李野，反問道：“怎么，你這是急著要給我辦六十大壽啊？”
“沒有，”李野解釋道：“我記得好像不到六十歲就可以學駕駛證的，奶奶您也去學一個，以后帶孩子出門啊！想回清水看看我爺爺啊！都更方便”
“我這老眼昏花的學什么開車？不學不學”
吳菊英立刻拒絕了李野的騷主意。
在幾十年后，七十歲之前的老太太都有初學駕駛證的，但八幾年這會兒，五十五歲退休之后，都覺得自己黃土埋到脖子了，還學什么開車呀？
李野倒是沒有強求，而是轉頭看向韓春梅：“那你去學個車吧！求人不如求己，要不然以后有點事情，總不能指望姐姐妹妹過來.”
正在悶頭吃飯的韓春梅驚愕的抬起頭，確認了好幾秒鐘才確定李野是在說自己。
“我？我不行我不行，我笨手笨腳的”
但是韓春梅還沒拒絕半句，奶奶吳菊英卻不容置疑的道：“春梅你行的，你今年還不到四十，
等你學會了開車，也帶我和孩子出去轉轉，以后回清水看看你爹和開建也容易，咱不能總指望這些懶漢.”
“娘，我真不行.”
“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怎么？我說的話不好使了？”
韓春梅面對吳菊英，還不如李悅有抵抗力呢！根本沒有招架之功，只能苦著臉乖乖的順從。
但是文樂渝和李悅對望一眼，卻都體會到了李野和奶奶的默契。
韓春梅這個人，一輩子都在“為別人活著”，讓她去學車，帶孩子，看丈夫，一直讓她有事情做，她就少一些胡思亂想。
等到她慢慢的體會到生活的美好，心里的憂郁也就慢慢的散了。
吃過早飯，李野開車上班，順路把李娟送到公交車站。
快到站臺的時候，李娟忽然悶悶的說了一句：“哥，謝謝你。”
李野瞥了李娟一眼，然后道：“你跟我別提個謝字，提了就生分了。”
“哦”
李娟再次低下頭，好似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自己在那里幽怨。
李野看到小丫頭郁悶了，笑著調侃道：“你要是覺得大姐教你學車學的不好，我讓你小若姐姐教你幾天怎么樣？”
李娟渾身一愣，腦袋迅速撥浪鼓似的搖了起來：“我不要二姐教，她還不如大姐呢！”
好吧！女人的心思男人永遠不懂，傅依若那么溫柔的一個小丫頭，怎么在李娟的眼里就那么可怕呢？
不過李娟現在已經稱呼傅依若“二姐”，那么就證明一家人的順利融合，終究是水到渠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