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國際機場。
李野看了看表，距離登機的時間已經非常近了，但是去往日笨的考察團人員還沒有到齊。
遲到的人李野不認識，據說是總廠那邊跟部里溝通之后，從部里「請來」的技術權威。
說起來挺搞笑的，大家去日笨就是為了檢驗引進的那款微型車技術先不先進，適不適合內地的工業環境，
結果廠里技術科的技術人員沒有一個入選考察團，連技術科長都沒資格，倒是一大把老資格的技術權威紛紛跳出來發揮馀熱。
本來李野是想帶技術科的小朱去見見世面的，畢竟小朱在技術方面還挺有天分，但是可惜李野都被擠出考察團了，至于其他人，還是「謙讓謙讓」吧！
不過隨著時間越來越晚，李野的眉頭也微微的皺了起來。
你級別再高，也不能比馬兆先的架子還大吧？馬兆先才是這次引進項自的負責人，他都提前到了，你一個請來的權威竟然讓所有人都等你？
李野扭頭低聲問陸知章：「老陸，那個什麼谷老是不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來頭，這架子可有點大啊！別到了地方倚老賣老，讓我們不好伺候？」
陸知章也低聲說道：「不好伺候是肯定的，要不然肖進剛他們也不會請他來，但他架子再大，也已經二線了，只要馬副經理不給他面子，咱們就不用給他面子。」
李野瞅了瞅不遠處臉色陰沉的馬兆先，點頭微笑道：「行，咱就是個小蝦米，有事高個兒頂著。」
陸知章也笑了笑，只不過他的心里并不像李野那般輕松，馬兆先是他和李野的高個兒，而他，是李野的高個兒。
有了機會的時候，他會比李野先升上去，因為企業機關是要講「資歷」的，
李野的年齡和經歷是硬傷，暫時無解。
但要是哪天天塌了，陸知章也會自覺的幫李野先頂上去。
九點三十分，谷老終于到了。
快六十歲的老人果然很有排場，帶了一位姓鐘的秘書，自己不怎麼說話，頗有些不怒自威的氣場。
兩人到了之后，先是簡單的客套寒暄，然后鍾秘書就笑著解釋道：「谷老為了我們的事情，今天早上特意給日笨的朋友打電話了解情況，所以耽擱了些時間，讓各位久等了.：：：
馬兆先微笑著道：「我們等一等沒什麼的，只要不耽誤登機就行。」
馬兆先這話聽起來好似是客氣話，但是谷老的眉毛馬上就挑了起來。
按照他的意思，馬兆先不應該是說些「谷老您費心了」的漂亮話嗎？怎麼還說「義們等一等沒什麼？」
于是谷老沉聲說道：「小馬，有些話我本來不想說的，但我現在覺得有必要給你解釋一下，這個引進項目一直就有爭議，要不然京汽摩那邊也不會中途反悔，
部里既然讓我幫你們把關，那我就必須要盡心盡力，我已經問過了日笨的朋友，那款微型卡車是五年前的技術，去年已經又上了新款了，
現在咱們拿五百萬美元的寶貴外匯去買個不上不下的落后技術，實在不太值當啊.：：.
馬兆先剛剛還是滿臉微笑的，這會兒也變得面沉似水。
他倒不是因為對方稱呼自己「小馬」而不高興，雖然大家不熟，但你年齡確實大，叫我一聲小馬我也不計較。
但大家還沒到現場看看呢！你就說這次的考察項目「不值當」？你個老幫菜果然是來攪局的。
要知道這個引進項目可是馬兆先登天的階梯，你都快六十歲了，能不能不要再干涉別人的上升機會？
就在這個時候，柳慕寒跟她的另一位同事走了過來，很不客氣的開始訓話。
「各位領導都到齊了啊！那我們就準備登機了，咱們這次乘坐的是日航的飛機，所以從登機的一刻起，就已經踏入了別國的領地，所以大家一定要遵守外事紀律，在這里我著重強調幾點注意事項3
「第一，請各位領導和同志牢記約定的集合時間和地點，千萬不要遲到丶走散，因為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一旦走散了非常麻煩..：
「第二，我們這一次的項目引進，已經洽談到了討論報價的階段，所以值與不值，都只能在報價高低上體現.：
柳慕寒嘰里呱啦的說了一大通，可把谷老和肖進剛等人給氣的不輕。
小小的丫頭片子，竟然對幾位比你爹都大的老資格橫加約束，還反了你了？
特別是肖進剛，看向柳慕寒的眼神非常凌厲和憎恨。
因為當初在扳倒管良的時候，柳慕寒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同時也影響到了很多人的命運，其中就有肖進剛肖副主任。
當初肖進剛跟管良配合想要收拾李野，結果被李野給「反殺」了。
雖然管良的辭職保全了肖進剛，讓他沒有受到什麼明面上的處分，但是他的名字卻在部里領導的心里有了印記，
人們都說，你有千般好，領導未必記得，但你有一點壞.......領導到死都忘不了。
本來肖進剛這兩年是極有可能更進一步的，但現在基本上不可能了，所以他恨死了李野，死死的站在大廠長那邊，跟李野這一派作對。
所以這會兒肖進剛看到柳慕寒「拿著雞毛當令箭，」就忍不住的道：「柳科長，請你注意一下，谷老是我們國家在汽車方面最優秀的專家，
從原則上來講，這一次的項目引進，也要以谷老的意見為基準..：：
肖進剛的話音剛落，李野等人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雖然知道總廠會對這一次的項目引進拖后腿，但肖進剛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竟然以他的意見為基準，那我們還去干什麼？你直接讓他說了算好了。
馬兆先冷冷的笑了。
這一次項目引進，部里都沒有正式派人過來，你們請個技術權威來當顧問，
還真當自己是盤菜了？真當我根基淺薄不敢翻臉？
不過還沒等馬兆先冷笑著上去，卻有個意外的人站了出來。
一直坐在遠處的趙教授慢騰騰的走了過來，略帶譏諷的問道：「誰是汽車方面的專家？谷建奇嗎？」
谷老猛地扭頭看了過去，盯著趙教授的臉看了許久，才陰沉著臉道：「專家不敢當，只是略懂而已。」
鍾秘書看情況不對，立刻笑著對柳慕寒道：「這位柳科長，時間不早了，咱們是不是檢查一下各項細節，準備登機了？」
「對對對，大家檢查一下各自的證件和貴重物品，馬上就要登機了.
眾人一陣忙亂，總算是給谷老解了圍。
李野笑著湊到了趙教授的身邊，低聲問道：「趙老，你們有過節？」
趙教授瞇著眼晴冷笑道：「想當年我是老師，他是行政人員，批斗的本事一套一套的，但要說什麼專業技術......不過人家官運亨通，比不了，比不了啊！」
「飛機馬上就要降落了，請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帶.
空姐甜美的聲音，在李野的耳畔掠過，讓他不得不承認，小日子在服務方面確實很不錯，就這空姐挑選的就很講究，音色都快趕上聲優了。
李野睜開眼睛，自顧自的系安全帶。
柳慕寒看到李野醒過來，便笑著問道：「你醒了？你這一覺睡的不安穩吧！
聽你的呼吸就知道你沒睡熟。」
李野非常驚訝，他以為只有自己能聽見旁邊人的呼吸，沒想到柳慕寒也能聽到。
柳慕寒笑了笑道：「我小時候經常纏著我父親給我講故事，他實在不耐煩了就會裝睡，我就養成了觀察別人呼吸的這個毛病。」
你直接說我跟你爹一樣裝睡不就完了？
李野確實在飛機上瞇了兩個小時，倒不是因為他多困，而是因為一上飛機柳慕寒就坐在了他的身邊，而且時不時的跟他說話。
這位柳姑姑的聊天技巧非常高，不知不覺中就把李野給帶歪了，一不小心就讓會探查到李野的秘密。
而且今天在首都機場登機的時候，肖進剛看柳慕寒的眼神就非常憎恨。
上飛機之后又看到李野和柳慕寒坐在一起，他的眼神就活了起來，好像又認定了李野當初就是跟柳慕寒有不正當的關系。
雖然李野懶得搭理這種無事生非的小人，但也不想給這些人造謠生事的機會，所以才干脆裝睡的。
看到李野驚訝的樣子，柳慕寒得意的道：「怎麼樣？我猜的很準吧？」
李野板起了臉，很嚴肅的道：「你還是把心思多用在正事上，這一次的項目引進很重要，別臨門一腳了，卻陰溝里翻船嘍。」
柳慕寒擺了擺手，輕松的道：「不會的，誰都阻擋不了這個項目的落地，有些人看不清，螳臂擋車而已。」
李野證了證，低聲問道：「擋誰的車？」
柳慕寒警了李野一眼，微笑著道：「擋我的車行了吧？這次項目談下來之后，我就該再升一級了。」
李野恍然明白，人家柳慕寒的升遷速度一點都不比他慢，只是比李野早畢業一年，已經半只腳邁進副處的門檻了。
不過柳慕寒都認定了是螳臂擋車，那谷老那種官運亨通的人，會看不清嗎？
那年花開198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