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野和陸知章聊了一上午,下午賴佳儀就笑瞇瞇的到了他的辦公室。
“李副廠長這是提前回來上班了?誒呀,你家里孩子還那么小,出差這么久了,應該在家里多待幾天的。”
李野看到她手里拿著文件袋,便笑著問道:“賴大姐這是有事兒找我?”
賴佳儀笑著道:“昨天陸廠長跟我說,讓我把有關分房的資料整理一下,等李副廠長回來就交給你審閱,我這不不給你送過來了嘛!”
“老陸說交給我審閱?”
李野有些奇怪,因為上午的時候他跟陸知章碰過頭了,陸知章沒說這回事兒,而且陸知章才是一把手,這資料應該給陸知章才對。
更何況“審閱”這種詞兒,用在李野身上就不合適。
因為賴佳儀的實際級別,還比李野高了半級,平日里在李野面前也都保持著高姿態,她今天竟然讓李野審閱,就很不對頭。
她這是故意損我呢?還是想一桃殺二士?
一個單位里面,權利的分配是很嚴謹的,一個副手如果動了正職的權利,那說不定就要展開一場龍爭虎斗的戲碼了。
到那個時候,坐在一邊看戲的猴子,說不定就能火中取栗。
所以賴佳儀的行為,有離間李野和陸知章的嫌疑。
但李野還是伸手把資料接了過來:“那你給我吧!回頭我跟老陸碰一碰頭,再召集工人代表開個會,研究研究就張榜公布。”
賴佳儀眼神閃爍了一下,渾不在意的笑道:“嗨,這份名單工人們已經討論過好多遍了,陸廠長說了,只要你李副廠長看著合適就行。”
“這事兒我怎么能自己說了算呢?必須要大家說了算。”
李野打開文件袋,抽出文件看了看之后,就有些不解的道:“賴大姐,這是所有遞交住房申請的員工資料嗎?怎么才這么點兒?”
“很多不符合基本條件的都按照制度初步篩除掉了,咱們廠有一大半都是年輕的新職工,他們連個對象都沒有,怎么有資格申請住房呢?僧多粥少,肯定不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賴佳儀理所當然的說了一大串理由,然后就看到李野的眼神冷冷的,讓人很不舒服。
李野和陸知章是讓賴佳儀統計廠里的住房情況,把所有職工的住房條件都摸清楚,然后再決定這房子怎么分,分給誰。
現在倒好,三百套住房,她給交上三百七八十份申請名單來,這是好歹給李野和陸知章象征性的留了點活兒唄!
你怎么那么勤快呢?你怎么那么能干呢?
李野和陸知章又是申請地皮,又是劃撥住房專用款,又是找施工隊,眼看著一棟棟的樓房都快封頂了,竟然讓賴佳儀給把福利分房的活兒給干了大半?
合著這一分廠是你家開的呀?
賴佳儀看到李野的冷冽眼神,便笑著說道:“李副廠長如果嫌這份名單不滿意,那我回去再讓工會的人下去走訪一遍,多聽聽群眾的意見,然后再拿出一份新的名單來。”
“不用了,房子馬上就要封頂了,工人們都盼著去新房子里過冬呢!我和老陸商量商量,盡快拿出一個解決方案來吧!”
李野直接就拒絕了賴佳儀,指望她這種肚子里全是算計的人一心為了群眾著想,那還不如指望掙慣了快錢的妹子一心從良呢!
賴佳儀臉色難看了,李野以前雖然對她沒有那種級別上的尊重,但起碼也是平等對待不卑不亢。
但是現在的李野明顯就是嫌棄她,連裝都不裝了。
這讓賴佳儀非常生氣,她一個副處級干部來一分廠干一個工會負責人,本來就很委屈了。
兩個月前,總廠想把李野調回去的時候,賴佳儀都跟自己的關系通氣了,只要李野一走,她就把李野的位子給接過來。
按她的意思,李野這個位置就應該是她賴佳儀的,李野只是開拓市場的種樹人,就該讓后人乘涼。
可現在倒好,一個二十四五的小伙子,竟然嫌棄她這個四十多歲的老前輩?
咋滴,你這是不裝了,這是要攤牌了嗎?
我吃過的鹽都比你吃過的米多,你竟敢給我甩臉子?
于是賴佳儀綿里藏針的對著李野道:“哎呀,看來李副廠長是對我的工作不滿意呀!
可這些天你和老陸都去日笨考察了,我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以后再有這種考察的事情,你和老陸能不能留一個人在廠里.”
把老陸留在廠里,讓你跟著去啊?
李野瞥了一眼賴佳儀,淡淡的道:“我和老陸都不在廠里,才正好考驗了我們一分廠管理制度的應急能力,比如這次,財務科的張小帥表現的就很好”
李野不知道家里應該留人的道理嗎?但這一次他還就跟陸知章一塊去日笨了。
一個單位在高速發展的時候,肯定會有各種隱患,這就跟一個高中班級里面,肯定有幾個刺頭一樣。
李野就是想看看山中無老虎的時候,是哪個猴子跳出來充大王,徹底把隱患給提前消滅掉。
賴佳儀聽了李野的話,頓時愕然。
合著你們倆這是在考驗我呢?
然后她就解釋道:“你說這事兒啊!嗨,我正要跟你和陸廠長說道說道呢!那天總廠的老萬過來,說先拆借一筆款子急用,
反正咱們廠的利潤很穩定,等下幾個月對沖一下就行了,但張小帥說你和陸廠長不在家,誰也不能隨意轉賬,”
“那人家老萬也說了,讓張小帥掛個長途電話,直接打到日笨跟你和老陸匯報一下,
可張小帥就是認死理兒,電話不打,非要等你和老陸回來再說,你這不耽誤事兒嗎?”
“老萬又來找我,我說我雖然不管財務的事兒,但張小帥也不能當時就處理,好說歹說這才沒有當場把張小帥的職務給抹嘍.”
我嘞個去,原來你賴佳儀還是大功臣呢?
張小帥為什么不往日笨打電話?難道他是心疼長途電話費嗎?
當然不是,他不打這個電話,自己就能把總廠的無理要求給頂回去了,
反正一分廠有財務制度,廠長不簽字不蓋章,絕對不能動用大額資金,有能耐你把財務科的保險柜給撬嘍。
所以張小帥自己就能頂,還干嘛給李野和陸知章添麻煩呢?
就是這份擔當,這份絕對站在一分廠一邊的立場,才是李野說他表現很好的原因。
反倒是賴佳儀的表現,實在糟糕的很。
墻頭草,隨風搖,到最后哪邊都遭人嫌棄。
“賴大姐你先回去吧!等過些天咱們開會討論福利分房的事情。”
“那行吧!我先回去了。”
賴佳儀從李野的辦公室出來,立刻就耷拉了臉。
她琢磨了一下,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轉身去了生產區,找了幾個人。
“老張啊!今天我和李副廠長討論了福利分房的事兒,你那套房子有些不保險了”
“怎么不保險了呢?我按工齡、按職務,都應該分一套兩室一廳啊!”
“嗨,我倒是想分給你,但李副廠長要重新開會討論,到時候咱們再說吧!”
“再討論也應該分給我,不是三樓就是二樓,四樓都不行.”
“喂,老祁呀!真是不好意思,跟你說好的那套房子,現在不把準了”
“啥意思?這是誰要跟我結仇?”
“嗨,李副廠長的意思唄,不過你也別急,過幾天開會的時候.”
賴佳儀不愧是工會的干部,對群眾工作非常熟悉,很快就拉起了一幫“自己人”。
她在單位混了幾十年,能不知道福利分房這種大事,不能由她一個工會人員決定嗎?
但是她就是先給一批人許諾了。
等到李野按照規章制度,把這些許諾全都給否決之后,那不就有了利益沖突和分配矛盾了嗎?
既然有了沖突和矛盾,那不就有了對立的派系,有了對立的山頭了嗎?
賴佳儀來到一分廠之后,一直打不開局面,這次福利分房可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呢!
哼,我吃了四十年的鹽,還不如你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你還嫩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