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誒呀,葛倩你別忙活了,快走快走,去晚了紅燒肉又沒了.”
“你先走吧!我這里還得五分鐘呢!”
“那我把你飯盒拿著了啊!你趕緊的.”
“啊?那張靜你幫我打份蛋花湯就行,我嗓子干,想喝口稀的.”
“你整天喝稀的,都瘦成了啥了?一個月一百四十塊還那么節省,真是的,快點的啊!”
一分廠中午的下班鈴響了,車間里的小年輕們急匆匆的撂下手里的活兒,拎起飯盒就往外跑。
雖然一分廠的食堂有充足的打飯口,排隊也用不了幾分鐘的時間,但大家這些年都習慣了“搶飯吃”,誰都不想落在別人后面。
只有葛倩默默的干完了手頭的一件活兒,拖拖拉拉到了最后一個,才慢騰騰的洗了手,往食堂走去。
她不喜歡跟大家擠在一起排隊打飯,因為總是有人會跟自己的好閨蜜張靜那樣對她好言相勸。
“哎呀葛倩,你一個人掙那么多的工資,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留著干嘛呀?瘦成柴火妞了可不好找對象了”
而很多男職工甚至會表達出“愛心”,熱情的幫葛倩打一飯盒的葷菜。
葛倩不喜歡欠人人情,更不喜歡跟人拉扯,所以就總是耽擱十分鐘,避開那些無畏的麻煩和尷尬。
只不過今天葛倩失算了,因為前面跑出去的那些同事都聚集在了食堂的門口,把幾塊公告欄圍的里三層外三層,還不斷的往里擠,就跟菜市場搶那些減價的雞架似的。
“借光借光,讓我進去看看,我這等房子等的頭發都白了,您幫個忙讓我進去瞅一眼.”
“誒呀,誰不等房子呀?我也擠不進去呀!”
“那勞您駕,幫忙看看,我的名字上榜了沒有?我個兒矮,實在看不見.”
“那我給你看看,趙國防是吧.有,有你,你上榜了,嘿,兄弟你運氣真好誒”
“真的呀!我我竟然真的上榜了還是李副廠長仁義,前面那誰搞的住房調查,我都不知道有那么回事兒.”
“噓,你小聲點兒,姓賴的辦事兒不地道,但你也不能給李副廠長招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別激化矛盾.”
“誒誒誒,您說得對,您看我這張嘴誒.”
葛倩聽著一群老爺們嘰嘰喳喳喜上眉梢的樣子,就知道這是廠里的福利分房不但張榜公示了,而且還真的如李副廠長所說,“對得起群眾”。
那個趙國防葛倩認識,從總廠分過來的一個老職工,雖然工齡不短,家里人口也多,但老實巴交還不會來事兒,按照以前的慣例,肯定是分不上房子的那一類人。
但現在趙國防還就是分上樓房了,所以李副廠長沒說空話,公平、公正,是個D的好干部。
但李野再是個好干部,葛倩也分不上房,因為她就是李野明令禁止的那種人。
當初李野發下那張職工住房登記表,葛倩也曾心動過,但她無父無母,至親的人只剩下一個外甥一個外甥女兒,剛好屬于李野“不許把大侄子、大外甥”劃拉到自己名下的那種人。
所以葛倩對這次分房根本就沒有期望,不論是根據以前的慣例,還是現如今李野的規矩,她都不符合條件。
“葛倩,葛倩,我在這兒呢!”
葛倩的閨蜜張靜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興奮的湊到她的身邊,壓低聲音說道:“葛倩,你猜咱們車間的大下巴分到房子了沒?”
葛倩趕忙道:“別整天大下巴大下巴的,那是副主任,小心隔墻有耳.”
張靜無所謂的道:“我才不怕他呢!他家里房子明明那么寬敞,還跟我們這些沒房子的搶名額,真要是分上了,還沒天理了。”
葛倩一怔,低聲問道:“他沒分上?”
張靜笑瞇瞇的點點頭,滿臉都是幸災樂禍的樣子。
葛倩意外了。
大下巴家里有一套祖上傳下來的小院子,所以住房情況不算困難。
但那是大下巴父母的房子,他自己名下沒房,而且總廠勞資科的科長還是大下巴的叔丈人,不管從哪個方面說,分給他房子也不過分。
可他就是沒分上,這李副廠長的規矩,還卡的真嚴呢!
“算了,看人笑話的事兒少干,咱們還是先去吃飯吧!”
葛倩看到周圍人多,還是拉著張靜走了,縣官不如現管,李副廠長再公正,也礙不住副主任給你穿小鞋,所以還是少說話為妙。
只是到了食堂,張靜又神秘兮兮的道:“葛倩,我有個辦法,讓你分分鐘分上新樓房,你愿意聽聽嗎?”
葛倩低頭喝湯,渾不在意的道:“別拿我窮開心,我的條件你還不知道嗎?沒戲。”
“不不不,有戲。”
張靜低聲道:“葛倩,我剛才看那份公告了,這次的三百套樓房只分出去了兩百六十多套,還剩下三十多套空著,說是專門為了技術人才引進留下的,
所以你只要跟黃志勝領了結婚證,然后把他引進到咱們廠來,都不用排隊,立刻就能分上新樓房。”
張靜直接不說話了,悶悶的喝湯。
但張靜還在喋喋不休的道:“那個技術人才引進的標準不低,但是黃志勝完全符合啊!
改開之后的大學生一律免試通過,工資至少兩百起步,他前些天不是還找過你嗎?使使勁兒就翻身了呀!”
“好了,我吃飽了,你慢慢吃。”
葛倩咕咚咕咚的把蛋花湯喝完,拿著飯盒就返間。
自己這個閨蜜整天沒個正型,想一出是一出的,凈出騷主意。
黃志勝和張靜、葛倩都是高中同學,以前的時候跟葛倩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只是后來人家考上了大學,現在都分配到研究所一年了,前些天就是過來聊了一會兒,拿到就是想要再續前緣了?
而且葛倩這些年想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做人,還是要靠自己。
低著頭的葛倩走到了公告欄邊上,忽然看到幾個綜合科的人正在把那幾張分房公示名單的紅紙給撕下來,然后貼上了另一張白紙公告。
于是她不解的問道:“秦科長,這名單不是上午剛剛貼上去的嗎?好多人可能還沒看到呢!怎么就撕了?”
“別說了,咱們廠長今天早上去總廠開會,被總廠的人訓斥了一頓,說是有職工向總廠反映,咱們新蓋的宿舍樓是豆腐渣工程,所以分房的事兒暫停了.”
“暫停了?那是.不分了?”
“對,暫時不分了,你說哪個生兒子沒屁眼的孫子使壞呢?那房子我天天去看,水泥、鋼筋可勁兒的往里用,怎么可能是豆腐渣工程?”
“哼,這還用說,總廠那邊眼紅咱們唄!很多干部還沒分上新樓房呢!咱們工人倒是住上了,讓他們為群眾著想是沒門兒,壞事兒個頂個的一流.”
綜合科的人罵罵咧咧的走了,葛倩靠近了公告欄,看清了公告上的內容。
為了職工的安全考慮將會請專業檢測機關對職工福利房進行檢測.具體分房事宜,研究后再行通知
“呵”
葛倩譏諷的笑了笑,轉身往車間走去。
像公告上的那種說辭,她這些年不知道聽過多少了,但最后的事實證明,沒有幾次是“為了職工”考慮的。
一個人,怎么能對抗一群人呢!
午休時間,葛倩加班干起了自己的活兒,每多干一件,就能多拿幾個錢,心里的底氣就多上幾分。
但是她還沒干一會兒呢!就聽見外面傳來了越來越激烈的騷動聲,最后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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