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你快去看看咱娘吧!咱娘快病死了啊!她整夜整夜喊著你的名字,你就行行好去看一眼吧”
韓春光趴在桑塔納的玻璃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哀痛欲絕的樣子真不像是演的。
可韓春梅坐在汽車的后座上,動也不動,直勾勾的看著韓春光,好似是傻了似的。
韓春光哭了半天,看到韓春梅傻傻的不動,再看看吳菊英和李野都瞅著韓春梅,當下就認定了韓春梅是受了婆婆家的管制,不敢跟自己說話。
于是他的哭聲就更大了。
“李家嬸子,就算當年是我不對,惹得李野和姐夫討厭我們,但那時候李野不是說了嗎?俺爹俺娘生老病死的時候,俺姐姐愿意回去就回去
我們也不強求你們什么,就求你們放俺姐姐回去看俺娘一眼.”
李野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當初自己拿了一筆稿費,韓家人就上門借錢,自己不愿意借給他們,結果就撕破了臉,
當時李野是用一筆錢買斷了韓春梅的“養老錢”,但也說過“以后不管你們生老病死,她愿意去就去,不愿意去就不去,你們不能強求,畢竟我爹娶的是媳婦兒,不是無底洞”
所以這會兒韓春光就是拿李野的這句話來說事兒,希望李家人不要難為韓春梅,讓韓春梅能自己主動回家看看。
但是韓春梅聽到這里,卻把車玻璃搖下了一道縫隙,冷冷的吐出了一句話。
“你回去吧!我是嫁出來的姑娘潑出來的水,娘死了你讓春蘭告訴我一聲,我會回去哭的。”
哭聲震天的韓春光不哭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還是自己姐姐說出來的話嗎?
自己這個姐姐幾十年來是個什么性子,他韓春光能不知道?
那是打死都不敢犟嘴,掐死都不敢說句狠話啊!
可你聽聽她現在說的是人話嗎?
“娘死了你告訴我一聲,我會回去哭的”
你哭有個吊用?我們要的是錢,是票子。
但是還不等韓春光再說什么,韓春梅已經搖上了車窗,對著李娟喝道:“小娟,開車。”
“欸”
李娟大腳油門,把發動機轟的嗷嗷叫,蹭著韓春光就開進了食品公司的宿舍區,蠻橫的架勢嚇得韓春光和老婆慌忙躲到了一邊,一瞬間就出了一身冷汗。
“這死妮子誠心想壓死咱倆啊!她就不怕傷天理?”
韓春梅和吳菊英回了家,發現李忠發和李開建都沒回來,顯然是臨到年關了都很忙。
她的眼圈微紅,但還是先伺候著吳菊英和幾個孩子吃了飯,然后才給韓春蘭打電話。
“春蘭,春光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今天回來.要不是小娟機靈,就把他撞死了”
李野聽著韓春梅那凌厲的問話,其實挺意外的,他沒想到韓春梅在聽到母親生病之后還能如此冷靜,并且還能做出這樣的應對。
隨后他又覺得,這也算情理之中。
韓春梅的性子是軟,她硬不過姐姐李悅,硬不過老娘傅桂茹,甚至硬不過妹妹李娟,
但這幾年韓春梅又是去港島見世面,又是跟著李開建當“廠長夫人”,天天看著文樂渝和李開建怎么處理單位上的各種事情,耳濡目染之下早就不是以前的那個家庭婦女了。
她已經有自己的主意了。
韓春蘭在電話那頭說道:“姐姐,不是我不想跟你說,是春光他實在不像話,咱娘是長了場病,我和大利整天忙的腳不沾地沒時間,就給了他五千讓他帶咱娘去省城看病,可他轉眼就花完了又給我要,”
“我當時著急也沒多想,就又給了他五千,沒過幾天又花完了,我這才覺得不對勁,結果我回去一看,他都把錢買了摩托車了,咱娘的病根本就沒給治,”
“不過姐姐你也別急,咱娘那是慢性病,三年五年的死不了,她自己也不愿意治,她就是借著這個由頭幫春光掙錢呢!”
韓春梅的眼圈本就紅了,這會兒更紅了。
“春光怎么就變成無賴了?”
“你可別說了”
韓春蘭在電話那頭氣憤的說道:“姐姐你是不知道,從五六年前開始,他就隔三差五的找我拿錢,我當時賣衣裳賣麻糖來錢容易,也就有的沒的給他幾個,慢慢的就把他的胃口撐大了,”
“咱娘這次生病我為啥沒告訴你?就是怕你沾上了甩不掉,你家的情況跟我可不一樣,我家里我是頂梁柱我說了算,大利不敢跟我犟嘴,但你家里全是能人,你可不能分不清里外,”
“當初李野拿錢斷了你跟咱家的連系,簡直太高明了,要不然這些年你得被咱爹咱娘煩死,我有時候都恨不得抄起菜刀跟他們拼了.”
韓春蘭聽的一愣一愣的,要不是韓春蘭是她親妹妹,這些年也沒斷了聯系,都不相信這是真的。
自家老娘有病不治,幫助弟弟發家致富了?
看看剛才韓春光那哀痛的樣子,你能相信?
哭著哭著自己都信了是吧?
韓春梅想想八年前李野暴揍了自己的侄子,用錢買斷了自己的養老錢,當時還覺得有些無情。
可現在看看,李野的眼光長遠的可怕。
李野只用了一點小錢,就給韓春梅買來了八年的平安,還給韓春梅買來了一個兒子,簡直賺翻了。
當然了,如果不是韓春蘭這次醒悟了,估計韓春梅還可以再安穩兩年。
當初李野把韓春蘭給扶持起來,未嘗沒有“禍水東引”的想法,韓老爹跟韓春梅鬧僵了,但沒跟小女兒韓春蘭鬧僵,韓春蘭有錢,那就吸血韓春蘭好了。
可現在韓春蘭要動菜刀了,那不就只能來找韓春梅了嗎?
韓春梅跟韓春蘭打完了電話,坐在客廳里發呆。
李野幫她買斷了養老不假,但那終究是自己的親娘。
吳菊英從臥室里走了出來,沉聲對韓春梅說道:“春梅啊!從上個月開始,你弟弟和弟媳就不停的找開建,雖然咱家占著理,開建可以不搭理他們,但這件事,終究要看你的意見。
我們也不是不讓你跟你爹娘聯系,但照著你以前那個軟塌塌的樣子,還不被他們欺負死?你要是能欺負他們,我們才懶得操心。”
韓春梅這才明白,為什么這次回鄉祭祖,吳菊英要把韓春梅給喊回來。
原來自己的家人已經影響到李開建了。
李開建現在正是清水縣的紅人,縣化肥廠被他一手帶成了明星企業,自家弟弟和老娘這是看上這塊肥肉了?
人只要動了貪念,就沒有底線。
當初韓老爹信誓旦旦的咋呼“就當我大女兒死了”,但現在還不是死皮賴臉的回來喊韓春梅嗎?
至于臉面?臉面值幾個錢?
人不要臉則無敵,回報率實在是太高了。
只要韓春梅重新認了韓家人,那潑天的富貴不就來了嗎?
韓春梅低下了頭:“娘,您教教我,要怎么才能欺負他們?”
吳菊英瞇起了眼睛,冷笑著說道:“這還用教嗎?你就記住一句話——不講理,怎么不講理怎么來,沒理都要欺人三分,家里就你最大,你說話的時候,你爹你娘都要靠邊站.”
韓春梅傻傻的看著吳菊英,忍不住的道:“娘,你是要我跟著明月學嗎?”
李明月,曾經是韓春梅的噩夢,那個大姑子可真是拳打弟弟腳踩妹妹,在家里兇悍的不可一世,連吳菊英和李忠發都要讓她三分。
可她的下場可不好哇!韓春梅可不愿意跟她學。
吳菊英兩眼一翻,不樂意的道:“明月有什么資格讓我和你爹靠邊站?”
韓春梅諾諾的道:“那我也沒資格嘞”
吳菊英伸手一指頭戳在了韓春梅腦門上:“你是傻嗎?你背后有我們撐腰,明月背后有誰撐腰?我問你,你是姓李還是姓韓?”
韓春梅摸著被戳的發疼的額頭,反而訕訕的笑了。
“娘,我懂了,我姓李,我背后有李家撐腰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