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昌城外的一壟荒田旁邊,站著漢室朝廷的一干重臣。
郭嘉、荀攸、荀彧、程昱、典韋、許褚等人擁簇著身穿黑袍、雙手插于腰帶內的曹操。
所有人都注視著眼前一名軍士驅趕著一頭耕牛拉動著曲轅犁開荒。
耕牛毫無阻滯的行到了田埂的另一頭,又靈活的轉了個彎把第二排土也翻了起來。
僅僅是這么一個來回,他們就看出了曲轅犁和直轅犁效率上的差距,不由的瞠目結舌。
好一會,率先反應過來的荀彧不顧田地上的污泥,跳進去后用手探了探剛剛被翻起的泥土,頓時表情僵住了。
“令君,如何?”程昱好奇問道。
“一尺!吃土深度足足一尺!”
荀彧的話讓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曲轅犁效率高不說,吃土的深度也比直轅犁要多,真乃神器也。
“巧奪天工,巧奪天工啊!”
荀彧攔住了耕牛后,打量著曲轅犁,嘖嘖稱奇道:“這曲轅犁只需一人一牛,相比于過去的三人兩牛效率高且不論,省下的耕牛和勞力又可開墾更多荒地。
相比從前,秋收或可提高五倍,十倍...甚至更多啊!”
作為漢侍中、守尚書令的荀彧是總管一切政務的,其中最讓他頭疼的就是農耕這一塊,戰火連天的光景,損耗是極大的,有了曲轅犁這樣的神器,以后糧草問題就可大大緩解了呀。
“還有這龍骨水車!”
荀彧越說越激動,指著不遠處正在運作的水車,咋舌道:“方才我粗略算過,一副水車便可引灌周遭數十畝地了,司空以后不必再為糧草頭疼了呀。”
前面的話曹操聽了個大概,只知道從徐州帶回來的曲轅犁和龍骨水車是好東西,但荀彧最后的話他可聽的真切,這兩樣農具配合下,自己不用再為糧食頭疼了。
對于曹操而言,這無疑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他曾經拿自己與袁紹做過對比,擁有了天子在手后,許昌就代表著天下正統之地,家世底蘊上招攬人才的差距已經不復存在。
可糧草上的差距,卻是無法逆轉的。
除了因為袁紹占據了冀州等地外,袁家的家底也的確殷實。
現在好了,不用為此煩惱了。
他看向一旁的二十歲的壯碩青年,頗為欣慰的說道:“子脩,這次的事做的不錯,帶回來這兩件神器,今年的春耕地會大大提升,秋收一到便不會再愁糧食了。”
“多謝父親。”
身披著玄色鎧甲的曹昂膚色黝黑,年紀不大臉上卻有了善戰將士的剛毅,他抱拳道:“此行徐州探子還帶回來一個父親感興趣的消息。”
曹操眼前一亮,輕咦了一聲,“什么消息?”
“這曲轅犁和龍骨水車是一個名叫林墨的少年發明的,據聞此人不僅擅于天工巧技,亦身懷經天緯地之才,沛城外伏擊我軍、呂布攻入壽春,皆出自此人之手。”
聞言,曹操如遭雷擊,渾身一顫,隨后雙眸瞪大,跑到曹昂面前搭著他的肩頭疾言道:“此人在哪,可有辦法帶回來見我!”
“他是...呂布的女婿。”
曹昂話音剛落,曹操原本滿懷希望的眸子瞬間黯淡,雙手也無力的落下,“早就猜到了呂布的背后有高人指點,卻不想是個少年啊。”
他長嘆了一聲,搖頭道:“天助呂布不助我,若非此人,我早已拿下九江。”
再看剛才令自己興奮不已的神器,卻覺得無比的失落。
如此天縱之才,怎么就會成了呂布的女婿呢,早不出現晚不出現的,越想越氣的曹操再次重重嘆氣,“恨不為我所有啊!”
“未必不能為父親所有。”曹昂嘴角勾勒一抹狡黠。
“子脩何意,不可賣關子,快說!”曹操再次搭住他的肩膀,不同的是,這回隔著鎧甲曹昂都感受到了自家父親的力道。
“據悉,此人一心投奔父親,是呂布誤入了他的住宅,而林墨又誤以為呂布是他岳丈,二人便就此熟絡。
后來林墨得知了呂布身份后也曾出逃想要來許昌,他還沒來得及跑出蕭關,就被呂布從九江追來攔下了他,他們當時談了些什么無人得知,只知道當時林墨便跟著他回去了。”
曹昂皺著眉頭,面露沉思,“孩兒猜測或許是林墨畏懼呂布武力才跟隨他折返去了九江。”
“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此事在徐州城都傳開了。”
原本激動的曹操此刻只覺得心口缺了一塊,這叫什么事啊,林大賢一門心思要來投奔我,卻被三姓家奴從九江趕到了千里外的蕭關去阻攔!
該死的,如果他沒有赤兔馬就好了。
難過于與曠世雄才擦肩而過,竟然恨上了赤兔馬。
只有失去過的人才能明白,遺憾占據心頭的時候,你會去怪罪一切與之相關聯但看起來又好像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務。
這就跟夙夜買醉的人會痛恨第一個釀酒的人一樣。
最后,只覺渾身無力的曹操干脆一屁股坐到了田埂上。
一旁的荀攸不解道:“方才公子說他誤認呂布為岳父,如今怎么又說他是呂布的女婿?”
“我讓探子細查過此事,林墨本是與溫縣張汪之女有婚姻,他一直以為呂布就是張汪,當時還想著借張汪之勢投誠我們。”
曹昂的話讓眾人越發的疑惑,大概,只有郭嘉對此意興闌珊,他搖了搖手中的紅葫蘆,聽那聲響沉悶,便滿意的舉頭暢飲。
還是程昱忍不住了,插嘴問道:“從沛城埋伏到壽春攻陷,中間隔了數月之久,張汪難道一直沒有出現嗎?”
說到這,連曹昂都露出了無奈的表情,啞然失笑,“張汪是溫縣縣令,只是為了報林父救命之恩便許了長女之親,結果長女去歲病故了。
按禮他需要將次女許配給林墨的,可次女年僅八歲,張汪溺愛,又想林父已亡便準備作罷此事。”
原來中間還摻雜了這么多復雜的故事,眾人不由感慨命運的造化。
這種情況下偏偏呂布出現了,非是命運又作何解釋。
“立刻著人拿張汪到許昌見我!”原本無聲的現場,曹操倏然起身面紅耳赤的嘶聲,嚇了眾人一跳。
“喏!”身后的許褚應了一聲便快步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