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田雨公躬身道:“皇上,郎士亭此風不可漲,否則人人自危,必須殺一儆百!”
皇帝望向御史郎士亭的目光,充滿了寒意。
“來人,將他給我叉出去,杖責三十!”
當下幾個侍衛上前,一把將郎士亭如同小雞一般抓走了。
慎刑司的幾個太監獰笑地把他抓過來,就在宮外,按在板凳上。
兩個肥頭大耳的太監拿起木杖,朝著副總管太監增祿望去。
增祿暗暗拇指朝下。
懂了!
兩個太監,舉起木杖,狠狠砸了下去。
“啪啪啪……”
哪怕隔著很遠,郎士亭的慘嚎聲音也傳了進來。
很快就血肉模糊,郎士亭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最后一杖的時候,那個行刑的太監對著郎士亭的脊椎處,猛地一杖砸下去。
頓時,脊椎斷裂。
太監增祿回到乾清宮內,道:“皇上,行刑完畢。”
皇帝道:“人怎么樣?”
增祿道:“皇上仁慈,人還活著。”
確實還活著,為了皇帝的名聲,最好不要當場打死人。
但是帶回到大理寺監獄之后,郎士亭到不了明日天亮就會咽氣。
屆時,定為畏罪自殺。
接下來,開始商議懿嬪晉升一事。
幾個皇室宗親,內務府大臣,紛紛建議晉升為懿妃。
等真正誕下龍子的時候,再升懿貴妃。
皇帝道:“惠親王,您怎么看?”
惠親王道:“等懿嬪娘娘誕下子嗣之后,冊封更為恰當。”
這個時候,有太監從后門進入,把一疊厚厚的東西遞給了太監增祿。
“皇上,郎士亭家里的東西已經抄來了,這厚厚一沓全部都是蘇曳阿哥練的字。”增祿道:“請皇上預覽。”
盡管剛才已經算是證明了蘇曳的清白,但皇帝還是要查個徹底。
他要證明自己的信任,有沒有被辜負。而這種私下練字,更加能表現出一個人的內心情緒。
他想要看看,被貶之后蘇曳內心深處對他這個皇帝,究竟有沒有怨恨。
打開以后。
全部都是他的圣諭,其中就包括他和先帝的奏對。
始作俑者,其無后乎,果然就是在里面的。
整整幾十張字帖,全部都是他咸豐皇帝說過的話,寫過的圣諭。
字字句句,都是他皇帝之言。
這時候,皇帝真的感動了!
朕沒有看錯人啊!
那個時候,蘇曳正被貶官,而且崇恩為其求情也被他駁回。
按說蘇曳應該心懷怨氣,而且一個人練字的時候,最容易露出心中情緒。
他非但沒有怨言,反而滿心滿懷,皆是他這位皇帝的圣訓。
這不是忠心又是什么?這是真正發自內心的忠心啊。
這樣的臣子,就算臨戰脫逃,就算打仗不行,朕也要大用!
這等忠心,何其難得?
皇帝壓下情緒,望著蘇曳,笑著責怪道:“蘇曳,你這字可寫得不怎么樣啊,還用來抄朕的圣訓,朕可是要不大高興的?”
當上司動不動親切責備你的時候,才是真的把你當自己人。
蘇曳道:“臣惶恐。”
皇帝道:“增祿,去找一些朕的親筆文章字帖,賞賜給蘇曳,朕的字勉強還成,蘇曳你好好練,可別給朕的圣訓丟人啊!”
蘇曳道:“那臣勉力為之!”
“哈哈哈……”咸豐笑道:“你這話,還是想偷懶!”
“接下來什么流程?”皇帝問道。
軍機大臣瑞麟道:“臣請皇上對蘇曳問政,量才使用!”
皇帝笑道:“蘇曳,關于南方戰局,你有何看法?”
皇帝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外面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六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
又是戰報?!
蘇曳臉色不變,但是心臟卻猛地提起。
崇恩和瑞麟卻臉色劇變。
沒有這么巧的事情,皇帝剛剛要召蘇曳問政,結果戰報就來了?
果然,皇帝臉色立刻變了,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又來了。
片刻之后,在一個太監的引領下,信使飛奔而入。
“陛下,武昌之戰大敗!”
“武昌淪陷,漢口淪陷!”
這一天終于來了,或者說這一天早就來了,只不過是選擇在這個時候宣布。
信使高呼完之后,跪在地上,把兩份奏章高高舉起。
咸豐臉色瞬間煞白,所有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整個朝堂,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盡管對于這件事情大家是應該有思想準備的,但真正發生的時候,還是帶來無比巨大的沖擊。
而且從戰略意義上來說,武昌再一次失守,可比上一次九江之戰大敗更嚴重。
九江之戰大敗,也僅僅只是沒有拿下九江而已。
而丟掉武昌,丟掉大半個湖北,那整個南方戰局,又再一次岌岌可危了。
此時的咸豐皇帝,又如同狠狠被人抽了一個耳光一般。
今天的他本來很高興的,因為剛剛獲得了巨大的政治勝利,而且又有了子嗣,正沉醉在快樂之中。
而這個武昌陷落的戰報,直接將他抽醒了。
這就好像有人告訴他,伱得意個屁啊?
把卓秉恬搞臭,把奕䜣趕出朝堂很光榮嗎?很得意嗎?
你忘記了嗎?你的江山岌岌可危。
先帝把江山交給你的時候起碼還是完整呢,現在整個南方都失去近半了。
你有什么可高興的?有什么可得意的?
內斗內行,外斗外行。
不管是誰打的戰,最終的后果都要你這個皇帝來承擔。
剛才打倒卓秉恬,趕走奕䜣帶來的勝利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只想和之前一樣趕緊退朝,然后一個人靜靜地呆在書房里面,度過這個無比難熬的時光。
偏偏這個時候,有人用驚嘆的語氣道:“蘇曳,上一次九江之戰,你完全預料到了這個過程。而且之后果然和你所說的那樣,武昌、廣濟等等重要城池都淪陷了,整個湖北丟了一半,還真是料事如神啊。”
此時說出這句話,其心可誅。
這就是要喚起皇帝對蘇曳的厭惡回憶。
“說來也真是奇怪了啊,蘇曳說九江之戰會敗,結果就真的敗了。蘇曳說武昌等城會淪陷,結果還真的淪陷了!”
這話就更誅心了。
直接就說蘇曳是烏鴉嘴,是不祥之人。
崇恩出列,直接就要開口反擊。
但咸豐猛地一揮手,道:“不要說,不要吵了。”
然后他充滿疲倦道:“蘇曳,你既然精于謀劃韜略,有軍師之才,那就去做兵部員外郎吧。”
所有人一愕,竟然給了蘇曳這個位置?!
竟然圣眷如此嗎?
蘇全是戶部郎中,給蘇曳兵部員外郎。
這個位置真的是很不錯了,比之前蘇曳被貶之前的官職還要高。
其實,這也是皇帝上頭了。
原本他只打算給蘇曳封爵,五品云騎尉。
但因為剛才朗士亭誣告蘇曳,讓皇帝對蘇曳也產生了懷疑。
之后證明蘇曳哪怕在被貶之后,也心無怨言,私下無人時,用他的圣諭練字。
何等忠貞?
于是皇帝心懷愧疚,直接就給了一個兵部員外郎。
而且正是因為蘇曳提醒,使得他提前知道后宮已經懷有龍種,他咸豐不再是后繼無人了。
皇帝對蘇曳的觀感就更好了。
左都御史文彩:“皇上,蘇曳之前臨戰脫逃,虛報戰績等罪過證據確鑿,讓他免死已經是天大之恩,這一次他也僅僅只是預判了九江之戰的失敗,沒有任何功勞,讓他升任兵部員外郎,極其之不妥啊!”
“陛下,臣也覺得不妥!”
“陛下,臣覺得不妥!”
“陛下,臣覺得不妥!”
一眾紛紛出列,超過十幾人。
領班軍機大臣文慶真摯道:“皇上啊,您之前下旨說蘇曳臨戰脫逃,貶為旗人,再不敘用。短短月余,就改了金口,豈不是會讓天下臣民覺得您朝令夕改啊!”
這句話,說到根子上了。
“皇上,此舉有損天家威嚴啊!”
“若蘇曳有多大的功勞也就罷了,偏偏沒有啊。”
“此舉,難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蘇曳身上。
哪怕是正人君子,也覺得蘇曳此時有弄臣之嫌了。
沒有功勞也就罷了,偏偏還臨戰脫逃,虛報戰功,這樣的人都能升官兵部員外郎,如何服眾。
面對如此沸反盈天!
崇恩也心中焦急,之前商議的明明是先封爵,再讓蘇曳立一場真正的功勞,再恢復實權官職。
沒有想到皇帝今日竟然一步到位,直接封了要害實職。
蘇曳這個圣眷也真是夠濃的了。
但在崇恩和瑞麟看來,這也不是好事。
蘇曳想要崛起,不但要得圣心,也要得民心,至少要讓朝堂大臣們服氣。
尤其重要的是,不能讓皇帝為了蘇曳,而站在群臣對立面。
崇恩出列道:“皇上,臣覺得冊封蘇曳為五品云騎尉更為合適,今后戴罪立功,再封實職,既能讓天下臣民感覺皇恩浩蕩,又能覺得賞罰分明,心生敬畏!”
聽到崇恩之話,在場眾臣紛紛點頭,覺得這才是老誠謀國之言。
而此時,蘇曳忽然出列。
“皇上,臣有話要說!”
頓時,所有人目光望向蘇曳,充滿了不善。
你想說什么?
莫非你還不滿足,既想要爵位,還想要官職嗎?
你想要借圣眷謀私利,讓皇上擔賞罰不明,朝令夕改的罵名嗎?
這官職很不錯,但……不是蘇曳想要的,甚至對他來說是個阻礙,他想要的只有一件東西!
所有人都盯著蘇曳,等著他的發言。
是忠是奸,就在此時。
蘇曳望著皇帝,目光熾熱道。
“皇上,這個五品云騎尉爵位,臣不想要!”
那你就是要官職咯?吃相略微難看啊。
蘇曳接著道:“這個兵部員外郎,臣也不想要!”
“臣寸功未立,皇上就已經封賞了臣的全家,已是天恩浩蕩!”
“臣區區一個官職不要緊,但如果讓天下臣民覺得皇上朝令夕改,那臣粉身碎骨也難以挽回。”
“臣何德何能?”
“所以,請皇上收回成命!”
這話一出,朝堂驚愕!
而皇帝只覺得眼眶發熱,心情激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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