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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鐘后!
一管血注入到壽安公主體內。
皇帝也不由得充滿了期待,望著壽安公主。
但是,整整等了一刻鐘。
奇跡沒有發生。
壽安公主依舊沒有醒來,高燒也依舊沒有退下去。
當然沒有那么快,對于沒有使用過青霉素的身體,雖然藥效會更快一些,但至少也要一兩個小時以上。
但對于皇帝而言,他內心終究還是失望了。
深深嘆息一聲。
“皇上……”王承貴輕輕喊了一聲。
因為已經過了早朝的時間了,文武百官已經等了很長時間了。
皇帝看了蘇曳一眼,然后離開,朝著乾清宮而去。
朝堂之上。
皇帝手中,軍機處大臣手中,兵部諸位要員,戶部諸位要員手中,都有一本東西。
《新建陸軍兵略》。
這是蘇曳寫的兵書,整整三萬字左右。
是根據袁世凱的那個兵書為基礎,進行了多次完善而成的。
而袁世凱則是根據德國陸軍軍制和訓練制度編寫而成的。
在這個世界,這其實是最高水準的兵書了。
里面內容非常詳細,兵員配置,各項紀律,詳細練兵條幅法則等等,一應俱全。
至少蘇曳自己是寫不出來的,是負八妹和紅旗插遍全球等人,完善了一遍又一遍,請教了專門的軍事學院,查找了德國十九世紀陸軍相關資料,最終編寫而成的。
論水準,絕對獨步世界。
不過在所有人眼中,這本兵書就是蘇曳自己寫的。
但……在這個朝堂,其實是明珠暗投。
這群人看不懂,也看不明白。
因為這和中國傳統兵書太不一樣。
甚至太過于顛覆性。
從軍官制度,到軍服,到軍歌,到部隊構成,全部都是不一樣的。
軍機處,兵部,戶部,拿到這本兵書,也已經整整三天了。
討論了一遍又一遍。
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異想天開,天馬行空,一廂情愿。
今天大朝會,就只議一件事情。
蘇曳的新軍,到底練不練。
“傳蘇曳。”
片刻后,蘇曳上殿。
皇帝道:“今天要議的是大事,所有人也都知道了,蘇曳想要練新軍,那到底練不練?”
頓時,戶部上書出列。
“皇上,臣反對!”
“根據這冊兵書所言,一個正兵一個月餉銀三兩銀子,頭目五兩,哨官二十兩,領官一百兩,統帶三百兩。”
“一個知縣一個月才多少餉銀,四兩不到而已。一個八旗步兵,一個月才多少餉銀,一兩五錢而已!”
“蘇曳阿哥,你的新軍一個正兵的餉銀和知縣一樣,是八旗步兵的兩倍,你想要做什么?”
“按照這樣算法,你編練兩千新軍,一年光餉銀伱知道要多少錢嗎?近二十萬兩!”
“再加上糧食,武器,軍備,等等下來!”
“你這支新軍需要投入至少一百萬兩。”
在場很多官員,都沒有看過蘇曳這本兵書,但聽到戶部尚書所言,也徹底驚呆了。
一百萬兩?
訓練一支兩千人的軍隊?
瘋了嗎?
當然沒有瘋,事實上蘇曳這一冊兵書里面,正兵和軍官的餉銀,已經比袁世凱小站練兵更低了。
但還是把滿朝文武給驚到了。
但是,軍隊最重要的是什么?
錢和糧!
先有這兩件東西,再談紀律,意志,思想等等。
沒有這兩樣東西,什么都是空的。
之前蘇曳也曾經想過,用嫂子的家當來練兵,但后來發現實在太天真了。
家里的二三十萬兩銀子看著不少,但用來練兵,那實在是杯水車薪。
曾國藩的湘軍從頭到尾用了多少軍費?整整幾千萬兩。
而且,蘇曳和曾國藩不一樣。
他在京城,如果用自己的錢來練兵,你想要做什么?謀反嗎?
兵部尚書出列。
“蘇曳,你這兵書里面,整個組織編制,也全部顛覆。”
“你總共兩千人,步兵一翼兩營,每個營六百人。”
“炮兵兩哨,重炮十二門,兵三百人,快炮二十門,兵三百人。”
“馬隊一營,四百八十人。”
“其余工兵,醫兵,文案等等二百人。”
“總共兩千五百人的軍隊,還分了這么多兵種,你撒胡椒面嗎?”
“另外這是你設計的軍服,這不就是西洋軍服嗎?你看我大清軍服就這么礙眼嗎?”
兵部尚書高舉一幅畫,上面就是蘇曳畫出來的新式軍服。
從士兵到各級軍官,樣式都不一樣。
滿朝文武,一時間更加不能接受。
之前的軍服穿了幾百年了,也沒見怎么著啊?
鑲黃旗都統道:“那盔甲之類,也都不穿了唄?那怎么擋弓箭?“
蘇曳道:“皇上,我已經量身定做了一身軍服,請臣穿來,給皇上御覽!”
“準!”
蘇曳出去,來到偏殿。
換上了早就定制好的全新軍服,依舊是德國陸軍的高級將服!
當他穿著新式軍服,帶著軍帽,出現在朝堂的時候。
所有人目光都有些直。
因為……真的非常威武。
真的非常好看。
蘇曳本來就長得非常高大英俊,在這種筆挺軍服的襯托下,更加顯得英武不凡。
比起舊式軍服,不知道好看到哪里去了。
但凡有一點點審美的,都要承認,這軍服很好看。
而好看的軍服,絕對能夠激發士兵和軍官的榮譽感,而且軍容更加威武整齊。
滿清舊軍服,松松垮垮,算什么?
但還是那句話,太顛覆了,讓滿朝文武充滿了不安。
“蘇曳,你這是崇洋媚外,崇洋媚外。”
“我大清祖宗傳下來的軍服,就那么讓你看不慣嗎?”
瑞常道:“你難道不知道,西洋人對我們虎視眈眈嗎?十幾年前的那一場戰爭,忘記了?西洋人亡我之心不死,忘記了?”
蘇曳道:“戶部諸位大人,你們說我定的軍餉太高。豈不聞有一句話,餉薄則眾各懷私,叢生弊竇。餉厚則人無紛念,悉力從公。”
“你們口口聲聲說,新軍一個正兵的餉銀就超過七品知縣。沒錯,一個知縣一年的俸祿是四十五兩,但是諸位捫心自問,一個知縣一年真正的收入是多少?四千兩?一萬兩?”
“千里做官,只為財!當一個官員只想著撈錢,還沒有什么。但一個兵,不把他喂飽了,讓他一門心思想要去賺錢,會是什么后果?諸位不比我清楚?”
“九門提督瑞常大人,您說我崇洋媚外,說西洋人對我們虎視眈眈。”
“對,一點沒錯!西洋人亡我之心不死。”
“但是十幾年前的那一戰,大家心中沒有數嗎?我們軍隊戰斗力和英國軍隊差距有多大?”
“知道別人強,那就了解他們,超過他們,而不是躲在家里坐井觀天”
戶部尚書道:“蘇曳,在你這兵書中,還要向西洋購買新式洋槍,新式洋炮,你知道花多少錢嗎?”
蘇曳道:“部堂大人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糊涂?湘軍為什么能打,就是因為他們都在購買西洋的新式武器,現在就連發逆都在大規模購買洋槍洋炮了。”
瑞常怒道:“蘇曳,你放肆,你放肆!我大清就是靠弓箭騎射奪取天下,你竟敢將祖宗技法貶得一無是處?”
蘇曳怒道:“要論弓箭,滿朝文武誰比得過我?整個八旗誰比得過我蘇曳?”
“誰?站出來!”
“你們口口聲聲崇尚祖宗之法,結果你們的騎術呢?你們的射術呢?一塌糊涂!”
“真是天大的笑話,不會騎馬,不會射箭的人,天天高呼祖宗騎射。”
“要論崇尚祖宗之法,有誰比得過我?”
“文試科舉,我第一,誰能比得過我?”
“武試科舉,我也是第一,誰比得過我?”
“這些都是祖宗之法,有誰比得過我?”
“我這個弓箭第一,騎射第一的人,都不用弓箭了,都說要用洋槍了。”
“你們口口聲聲祖宗技法,那我倒是要問問,反賊洪人離刺殺皇上的時候,為何要用洋槍,而不用弓箭?”
“但整個天下都用洋槍的時候,我們又該怎么辦?”
神機營統領冷道:“蘇曳阿哥,你口口聲聲洋槍洋槍,我才是玩洋槍的祖宗,我們也有西洋先進的火槍,也不知道你洋槍射術如何?就在這里胡吹大氣?你玩得轉洋槍洋炮?這些東西你買來之后,會用嗎?”
蘇曳道:“神機營將,我問你我弓箭射術如何?”
神機營統領道:“本將問的是洋槍射術,不是弓箭射術。”
蘇曳道:“我弓箭射術,八旗無敵。而我的槍法,天下無敵!”
“別說你整個神機營,就算整個天下,也找不到幾人能與我匹敵的,要不你試試?你神機營中,要是能找出半個槍法比得上我的,我立刻去祖宗守陵,而不是在這里和你胡吹大氣。”
“不管洋槍還是洋炮,整個大清沒有幾人能超過我!你若能找出來,明日就去校場比試,別說贏過我,十局哪怕能贏我一局,我便去給祖宗守陵,再不出仕!”
被蘇曳當堂指著鼻子痛罵,這位神機營統領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但,真的不敢和蘇曳賭。
正黃旗都統冷道:“蘇曳,你不是自己能耐嗎?為何還要請普魯士教官?你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蘇曳道:“那是因為我任何一方面的水平,都超過這些普魯士教官,我能壓住他們。”
“我需要把我會的先教給他們,再擴散下去。歸根結底是學習我的東西,那些教官只是工具,只有他們能領悟我教的東西。我也想要在大清境內找教官,但我培養他們至少兩年,時不我待!”
正黃旗都統道:“蘇曳,你把自己說的如此之強,那在南方戰場,為何屢戰屢敗,還臨戰脫逃?”
蘇曳道:“都統大人,你的正黃旗軍,應該是八旗最強吧?”
正黃旗都統道:“那是自然。”
蘇曳道:“空口無憑,不需要一年,我訓練的新軍,一千人打你一萬人,還能將你打得大敗,如何?”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
蘇曳,你太囂張了。
京營正黃旗,乃是八旗第一強軍。
你敢說自己以一敵十?
蘇曳朝著皇帝道:“皇上,臣愿立軍令狀,一年之內,臣練新軍,若不能以一敵十,擊敗八旗任何一營,臣摘去所有頂戴,不再為官。”
戶部尚書道:“你一句軍令狀輕飄飄的,你這完全是紙上談兵,若練出來的新軍不堪一戰,就算摘去你的頂戴,就算把你流放寧古塔,又能如何?花掉的國帑還能回來嗎?”
蘇曳道:“那就再加一條,我練出來的新軍,若不能成為京師第一強軍,那就將我抄家,所抄家產,賠付軍費。”
這話一出,所有人紛紛搖頭。
千里做官只為財,你做官卻要把自己做得傾家蕩產?
那也真是奇葩。
至此,滿朝辯論完畢。
該正式表態了。
“臣反對!”
“臣反對!”
“臣反對!”
軍機大臣之外,除了瑞麟,全部出列反對。
八旗都統,全部反對。
六部堂官除了瑞麟之外,全部反對。
九卿除了田雨公之外,全部反對。
光祿寺卿倭仁想了一會兒,也出列道:“臣覺得蘇曳應該大用,但編練新軍一事,臣反對!”
他是保守派,對于蘇曳本人,他很喜歡。
但對于蘇曳提出的新軍,他本能地排斥。
惠親王綿愉猶豫片刻,出列道:“臣反對。”
這個表態,比較致命。
因為在所有人看來,蘇曳的靠山是崇恩和瑞麟,而這兩人算是惠親王一黨。
所以看上去,惠親王算是蘇曳最大靠山。
但此時連他的反對了。
然后,所有目光望向了皇帝,等待他的最終裁決。
皇帝望向蘇曳的目光充滿了愧疚,正要開口。
而這個時候,太監增祿飛奔而入。
“皇上大喜,皇上大喜,壽安公主醒來了,燒也退了!”
皇帝一聽,幾乎不敢置信。
然后,他直接離開龍椅,朝著后宮方向而去。
蘇曳輸血之后,一個多小時,藥效就已經起了。
她的燒就已經退了。
兩個小時后,她就醒來了。
在場所有太醫震驚不已,真的從鬼門關拉回來了?
蘇曳的血,竟然如此神奇嗎?
莫非真的是祥瑞嗎?
增祿要去給皇帝報喜,但當時朝堂辯論正酣,他就沒有打斷蘇曳的發揮。
等到皇帝要開口的時候,增祿覺得不妙,趕緊向皇帝報喜。
皇帝進入。
果然看到壽安公主醒來了,頓時完全不敢置信。
幾個太醫跪下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真是奇跡啊!”
“蘇曳阿哥的祥瑞之血進入公主體內之后不久,她的燒就退了,臣等依舊不敢肯定。”
“如今臣敢肯定,壽安公主暫時已經沒有性命之危了。”
“這等奇跡,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啊!”
皇帝心中狂喜,自己最親的人,終于活下來了。
頓時,皇帝道:“關于蘇曳祥瑞之血一事,不得外傳,違者斬!”
所有人叩首:“遵旨。”
壽安公主只覺得奇妙,此時體內流的,竟然有蘇曳的血。
而且,他的血竟然真的將她從鬼門關拉回來了。
第一次,是蘇曳救了她。
第二次,還是蘇曳救了她。
這……是何等緣分?
所以,雖然虛弱,但壽安公主心情激蕩。
她望著皇帝,道:“皇上,臣也不知道蘇曳想要做什么,但肯定是想要做大事。我是女流之輩,什么也不懂。但我只懂得一件事,他是宗室,自家兄弟啊。”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只要別是太大代價,那為何不讓他試一試呢?萬一成了呢?”
皇帝一愕。
對啊!
試一試怎么了?
大不了就是一百萬兩銀子而已啊。
這個數字雖然多,但是大清每年國庫收入幾千萬兩,這一百萬兩也不是拿不出來啊。
失敗了,大不了也就是損失一百萬兩。
可是,萬一成了呢?
那收獲,又何止百萬?
江南大營,江北大營那邊,這些年消耗何止千萬?
可是,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顛覆了啊。
反對聲太多了。
而且蘇曳其實從未真正掌軍過,這一切還真就是紙上談兵。
如果失敗了,損失的就不僅僅是百萬銀子。
還有名譽啊。
見到壽安公主充滿期切的目光,皇帝點頭道:“四姐,你放心,朕會斟酌。”
然后,皇帝和壽安公主說了幾句話后,繼續返回乾清宮。
因為所有人都等待他的決定。
這件事不能再拖了,今天一定要有決議。
等回到乾清宮的時候。
皇帝發現氣氛不對,因為朝堂內多了一個人。
一個信使。
全場氣氛壓抑。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幾乎成為他心理陰影。
皇帝道:“怎……怎么了?”
信使道:“湖廣總督官文急報,曾國藩胡林翼攻打武昌失敗,傷亡慘重。”
輸了,又輸了!
咸豐皇帝站在原地,痛苦地閉上眼睛。
他腦子里面不由得響起蘇曳的話。
從今之后,臣只想讓皇上聽到捷報,再不聽到戰敗之報。
試一試?
要不然試一試?
皇帝腦子里面,做著無比激烈的掙扎。
左邊所有的理智告訴他,蘇曳這是紙上談兵。
他之前在南方屢戰屢敗,臨戰脫逃啊。
趙括紙上談兵,馬謖街亭之敗,歷歷在目。
右邊強烈的情緒沖動告訴他,試一試,試一試。
蘇曳的祥瑞之血,剛剛救活了四姐。
蘇曳文舉鄉試第一名,武舉鄉試第一名。
就讓他試一試呀?
他是宗室啊,真正的自己人。
就算失敗,也就是百萬兩銀子而已。
萬一成功了呢?萬一成功了呢?
全場靜寂,所有人都盯著皇帝。
增祿都快要急哭了。
此時全場最支持蘇曳的,就是他了。
因為他是太監,非常純粹,就希望看到大英雄,他不像文武百官思考得那么多,權衡那么多利弊。
那天武舉鄉試的一幕,他永遠不會忘記。
作為伴伴,增祿最了解皇帝了,此時就差一點點了。
就差一點點。
而這個時候,太醫院的一名太醫,朝著他揮了揮手。
增祿望去詢問的一眼。
對方用力地點了點頭。
增祿再一次狂奔而入。
“皇上大喜,皇上大喜。”
“太醫院剛剛診脈,麗嬪娘娘,已經懷有龍種。”
皇帝聽聞,再一次大喜。
今天有一個很壞的消息,南方戰敗。
兩個好消息,壽安公主活過來了,麗嬪懷有龍種。
這是不是意味著什么?
這個喜訊不是非常大,但對于已經處于平衡的天平,稍稍一點點砝碼,就會改變方向。
皇帝一步一步,走回到龍椅上。
仿佛每走一步,都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足足好一會兒后,皇帝道:“蘇曳要編練新軍一事,朕……決定,試一試!”
這話一出。
眾多臣子紛紛出列。
“皇上三思啊!”
“蘇曳紙上談兵,請皇上三思啊。”
“若新軍練得不堪,不止損失國帑,反而成為天下笑柄啊。”
“如此顛覆祖宗之法,甚是不妥啊!”
皇帝舉起手,阻止了所有人的聲音。
“新軍若成,收獲何止百萬?”
“新軍若不成,那也至少趟過這條路子。”
“擬旨,冊封蘇曳為新軍督辦,兼御前侍衛,兼兵部郎中!”
頓時間,無數羨慕妒忌的目光朝著蘇曳望去。
三個官職,跨越文武?
這圣眷,是不是太濃了?
蘇曳上前,行禮:“臣,謝主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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