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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旗精銳還是沒有絲毫的改變。
當時在八里橋的時候,蒙古馬隊就是這樣,埋著頭往前沖,憑著一股血氣之勇。
仿佛只要勇敢,只要拼命沖就可以證明自己是一個合格的軍人。
但其實,這連勇敢都算不上。
埋著頭往前沖,其實是另一種懈怠。
其實,此時的蘇曳非常愿意設身處地站在這群八旗兵的角度想。
惇親王奕誴說這兩年,他們知恥后勇,刻苦訓練過,已經改變了。
蘇曳剛剛聽完后是不屑的,但是細細想來,或許很多八旗兵真的是這樣想的。
甚至,他們真的有過一段時間拼命流汗訓練,甚至流血。
甚至在訓練中頭破血流。
但那更多只是無頭蒼蠅式的恥辱效應,三分鐘熱度。
流過汗,流過血,然后心安理得地歇息下來了,覺得自己努力過了。
就如同歷史上的清廷,在英法聯軍攻破北京城后,也仿佛知恥后勇,要改革,要發展洋務運動,也搞得轟轟烈烈,搞出了一個所謂的同治中興。
尤其在所謂的鎮南關大捷之后,覺得自己打贏了法國人,覺得自己很強了,可以稍稍躺一躺了。
然后接下來的甲午戰爭,徹底撕碎了整個國家和民族的底褲。
所謂的革新,不去碰根本性問題,有個屁用。
所謂的努力,是要從內而外。
不去徹打碎自己的過往,重塑靈魂,不完成從內核到肉體血淋淋的蛻變,有個屁用。
不去打最硬的戰,有個屁用。
看看腳盆的崛起,日俄戰爭是何等之慘烈殘酷?
看著四下飛散的戰馬,還有滿地的尸體。
蘇曳沒有任何勝利的喜悅,只覺得一陣陣悲哀。
這個國家的落后和腐朽,這群八旗兵當然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甚至整個國家,都有責任。
舊思想,舊思維,不是一家一姓之責任。
但最大的責任,當然就是領導者,你找不到出路,帶著他們在泥潭走亂走。
五十個八旗精騎全軍覆滅之后,剩下五十個八旗精銳步兵,也徹底驚呆了。
一下子不知道是應該前進,還是應該后退。
整個陣型開始大亂了,有些人往后撤,有些人往前沖。
惇親王奕誴忍不住了,大吼道:「返回防守。」
這一生大吼之后,為首的將領才率領著剩下的五十名步兵退回到矮墻之后,打算茍一波,打防守。
盡管不光彩,但是贏更加重要。
而蘇曳新軍這邊,每一個人裝好了子彈之后,十個人分成了兩部分。
從左右兩翼,開始朝五十名八旗兵包抄。
所有人驚呆了。
你,你十個人,還要分兵兩翼對我們進行包抄?
五十個八旗兵,開始舉起槍開始瞄準,只要一進入射程后便開始射擊。
但是,還沒有進入射程,蘇曳的新軍就已經開始趴在地上,匍匐前進了。
啊?!
這,這怎么打?你趴在地上了,我們我們打得中?
沒經歷過啊?
在后裝連發步槍出來之前,匍匐前進戰斗,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而蘇氏連珠槍的出現,可以讓這個戰術出現了。
接下來,蘇曳的兩支小隊精銳就這樣,直接匍匐前進到八旗兵兩翼。
進入射程之后。
兩支小
隊便開始開火。
「砰,砰,砰……」
蘇曳閉上了眼睛,完全不想看了。
這群八旗兵太笨拙了,根本沒有應對之策。
而且這個臨時的場地,連躲避的地方都沒有。
短短片刻,就被打倒了一片。
奕誴又在大吼道:「你們也趴下,趴下。」
頓時,剩下的八旗兵也開始趴下。
這一趴在地上,確實就很難擊中了。
但是,這群八旗兵這樣一趴下,蘇曳的新軍反而爬起來了,直接沖鋒朝著這群趴在地上的八旗兵沖鋒。
「砰,砰,砰……」這群八旗兵慌亂地開火。
但是命中率太差了,基本上沒有打中。
「砰!」
運氣不太好,蘇曳新軍的一個士兵直接被擊中了肚子,整個身體猛地一顫。
他低頭看了一眼,這個時候腎上腺素飆升,其實是不知道疼的。
看著肚子的傷口涌出血來,這個士兵猛地一咬牙,繼續往前沖。
輕傷不下火線。
在京城和英法聯軍作戰的時候,更多弟兄比這傷重得多了,依舊堅持戰斗。
「投降,舉槍!」
「投降,舉槍!」
十個人,兩邊包抄三十幾個人。
這三十幾個八旗兵,有的不知所措地舉起槍。
「不許投降,不許投降,跟他們拼了,拼了!」有人忽然大吼。
頓時,血氣上涌的八旗兵放下舉起的雙手,準備上前拼命。
但是,他們手中的槍已經沒有子彈了。
沒有子彈,但是有刺刀,于是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刺刀,瘋狂地沖上來。
蘇曳的新軍精銳,立刻主動變陣。
兩個三人小組,一個四人戰斗小組。
那個四人小組,把受傷的兄弟護在身后。
然后,不斷地瞄準開火。
「砰,砰,砰,砰……」
這么近的距離,更加是一面倒的屠殺。
短短片刻后。
這三十幾個八旗兵,就已經倒下了大半。
蘇曳新軍這邊稍稍猶豫了一下,但也僅僅不到一秒,見到對方不投降,就繼續開火。
然后……
戰斗就結束了。
所有的八旗步兵,全部倒下,躺在地上哀嚎一片。
因為到了徹底鎖定勝局之后,蘇曳的新軍就已經避開要害了,只是讓對方失去行動力。
從頭到尾。
整個戰斗,大概持續了不到半個小時。
一百名八旗新軍,近乎全軍覆滅。
而蘇曳新軍的傷一人。
全場死一般的靜寂。
他們有想過會輸,但沒有想到會輸得如此難看。
哪怕蘇曳也沒有想到,這群八旗精銳單個的水準,其實可以的。
但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毫無組織度。
要么不知所措,要么舉槍亂射,要么就埋著頭狂沖。
在場所有的八旗大臣,全部都驚呆了。
兩宮太后,只覺得遍體冰涼,滿臉蒼白。
「八旗兵,竟然……如此之不堪嗎?」足足好一會兒,葉赫那拉氏道。
旁邊幾乎沒有人回答。
「榮祿,八旗兵就如此不堪嗎?」太后又問道。
榮祿道:「太后娘娘,時代變了,戰斗方式也改變了。而八旗軍隊依舊用舊思維打仗,所以才會有如此情景。」
太后問
道:「那你的天津新軍呢?」
榮祿道:「天津新軍,戰術水平不差。但是韌性和意志力,差得比較遠。」
太后道:「那這個韌性和意志力,是怎么來的?」
榮祿道:「打仗,去打最難最慘烈的戰,漸漸就磨練出來了。」
太后問道:「蘇曳,你的軍隊最核心關鍵是哪一戰?」
蘇曳道:「保衛圓明園,保衛皇宮那一戰。」
太后道:「那一戰,你傷亡如何?」
蘇曳想了一會兒道:「大概是英法聯軍的近兩倍,我的軍隊……傷亡大半。」
太后道:「傷亡竟然……這么大?」
蘇曳道:「是的。」
「太后娘娘,洋人亡我之心不死,他們的軍隊如此強大,而且擁有百萬大軍。」
「您看我這十個人如此厲害,但……英法俄等國,像這么強大的軍隊,超過百萬。」
「上一次英法聯軍攻破京城,對我們來說驚天動地,但對于英法來說卻不值一提,他們用出的力量只有區區九牛一毛。」
「此時再不軍事改革,只怕未來會亡國了。」
南苑校場,實戰演練的結果,如同風暴一般傳遍了整個京城。
而現場的惇親王奕誴,整個人徹底蔫了。
許多八旗大臣,也真正第一次考慮起這個問題。
之前所有人都轉不過彎,只覺得裁撤八旗軍就是顛覆大清根基,就是居心叵測。
但是現在大家腦子里面想起了另外一個問題。
如果蘇曳是董卓,蘇曳是曹操的話,他大概巴不得八旗軍這樣弱小吧。
最好一直這樣弱下去。
他為何要推動軍事改革,而且他說得清清楚楚,新建的帝國陸軍中,第一批會有一半旗人。
所以,這一場小小的實戰演練,還真是四兩撥千斤了。
讓所有人徹底清醒了一下。
軍隊已經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了。
此時,皇宮外面兩三萬八旗兵依舊圍在這里,等待著南苑校場的結果。
惇親王奕誴騎著快馬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頓時,無數人擁了上來,道:「惇親王,怎么樣?怎么樣?」
奕誴走上搭建好的高臺,望著密密麻麻的人群,緩緩道:「一百八旗精銳,對戰人家十個人,全軍覆滅。」
頓時間,全場嘩然。
無數人色變。
這,這怎么可能?
一百個人,還打不過別人十個?
而且還全軍覆滅?
足足好一會兒,有人問道:「惇親王,那蘇曳的軍隊傷亡如何?」
惇親王奕誴道:「傷了一個人。」
在場無數人,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
太恥辱了。
甚至懷疑人生。
我們八旗軍已經差到這個地步了嗎?
我們平時訓練,覺得可以的啊,覺得挺威風,挺賣力的啊。
奕誴揮手道:「散了吧,散了吧!」
有人高呼道:「惇親王,那……那八旗軍還裁撤不裁撤了?」
奕誴也陷入了迷茫,道:「聽朝廷的,聽兩宮太后的。」
然后,他自己離開,返回了自己的惇親王府。
今天這一戰對他沖擊力太大了,他現在不想說話,不想思考,只想著回家,一個人靜靜呆著。
次日!
圍在皇宮外面的八旗兵,就只剩下一半了。
朝廷中樞第一次,真正地開始討論是否裁撤八旗軍一事。
范圍很小,只有十幾個人參加,全部都是朝廷重臣。
兩宮太后,大多時候就只是聽,也沒有怎么發表意見。
葉赫那拉氏道:「我定格調子,接下來大家暢所欲言,把心里想的話徹底說透,把道理講透。」
「就算有爭吵,也完全不要緊。」
「至少大家都知道,不是為了私怨,而是為了這個國家。」
接下來,朝廷中樞陷入了激烈的辯論之中。
果然,越辯論越清晰。
當然,并不是對錯越來越清晰,而是立場越來越清晰。
端華道:「蘇大人,我想請問,裁撤掉八旗軍,在天下人心中會不會造成一種效應,那就是大清根基沒了?」
蘇曳道:「會。」
端華道:「那我問一下,就按照你說的那樣,直接把八旗京營十來萬人全部裁撤了,然后擇優錄選,如果人數不夠,再從底層旗人中挑選。編練出三四萬新式帝國陸軍,就完全按照你的那種方式訓練,能不能練出強軍?」
蘇曳道:「勉強可以。」
端華道:「那編練出來的帝國陸軍,依舊用原來的名稱,難道不行嗎?依舊叫作正黃旗陸軍,鑲黃旗騎兵等等,難道不可以嗎?叫什么稱呼,難道會影響戰斗力嗎?」
端華的話,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你蘇曳說軍事改革,那我們就改。
你說要按照你的辦法訓練陸軍,那我們就按照你說的來。
但是,名稱可以不改的啊。
帝國中央陸軍,依舊叫作八旗軍,難道不可以嗎?
然后,所有人都望向了蘇曳。
在場十六個大臣,十一個旗人,五個漢人。
蘇曳緩緩道:「不可以。」
恭親王奕道:「為何不可以?」
蘇曳道:「因為,旗人的人口基數不夠。」
「我們未來至少需要三五十萬中央陸軍,恭親王,鄭親王,從旗人中能挑選得出來這么多精銳壯年嗎?」
肯定是選不出來的了。
僧格林沁道:「旗人不夠,就從蒙古人里面挑。」
載垣道:「再不夠,就從漢人里面挑,然后把他們抬旗就是了,反正八旗里面原本就有八旗漢軍。」
「不行!」蘇曳斬釘截鐵道。
肅順面孔微微一抽道:「給我們一個理由。」
蘇曳道:「滿漢對立!」
這話一出,所有人的內心顫栗。
這是一個沒有人敢觸及的靈魂話題。
滿漢對立,越來越嚴重。
現在的情形,中樞滿人說了算,但地方卻大多是漢人說了算。
恭親王奕道:「你……你是想要模糊滿漢界限嗎?「
現在,兩宮太后都開始害怕這個話題了。
裁撤八旗軍,已經是極度深層次的改革了。
而滿漢制度,則是這個國家的體制靈魂了。
滿蒙聯姻,控制漢人。
這是清廷的基本國策。
蘇曳道:「對。」
所有人微微顫抖,心中念了一句。
你……你牛逼。
這話你都敢說出來,你牛逼。
而在場的幾個漢人大臣,則是耳朵一陣陣轟鳴。
不管是周祖培,焦祐瀛,還是田雨公等人,腦內都如同轟鳴一般。
田雨公是長期跟隨蘇曳的,對他內心的政策大概知道一二,但他覺得這是最深層次的想法,是不能述之于眾的。
但是,蘇曳就這么公開地承認了。
奕顫抖道:「蘇曳,你……你也是旗人,你也是宗室,你也是祖宗的后代啊。」
蘇曳緩緩道:「恭親王,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想要強盛這個國家,光靠滿人和蒙古人的力量足夠嗎?當然不夠,所以才有曾國藩湘軍的崛起。」
端華道:「蘇曳大人,你也知道曾國藩,現在人家快二十萬軍隊了,人家就是不打安慶,人家跟我們不是一條心。」
說完這話,端華不由得有些后悔。
在場人數還是太多了,他這話傳出去,會引發軒然大波的。
但是情緒激憤之下,他還是忍不住說出來了。
蘇曳道:「先裁八旗京營,再裁地方八旗,再裁地方綠營,再裁撤地方團練,當然也包括湘軍。」
這話一出,眾人又是頭皮發麻。
這可是整整一百多萬大軍。
蘇曳道:「一邊裁,一邊練軍。練出一部分后,就再裁一部分。」
僧格林沁道:「蘇相,你這樣動作劇烈,不怕還沒有練出新式陸軍之前,就天下大亂,四分五裂嗎?」
接著,僧格林沁躬身道:「太后娘娘,奴才建議,八旗軍營先裁三分之一。然后編練新式帝國陸軍三萬人,看看效果。」
「而且編練出來的新式帝國陸軍,依舊冠于八旗之名。」
「無八旗,不大清。」
然后,在場十幾個人,紛紛出列道:「奴才附議!」
「奴才附議!」
「奴才附議!」
在場十幾個人中,清一色附議。
除了蘇曳,田雨公,榮祿三人。
葉赫那拉氏道:「榮祿,你怎么想?」
榮祿道:「奴才中立。」
田雨公道:「我支持蘇相。」
在場十三比二。
恭親王奕道:「啟稟太后,新建帝國陸軍依舊冠于八旗之名,如此一來,八旗勛貴,八旗軍隊的反彈也就不會那么劇烈,軍事改革的難度也會大大降低。」
兩宮太后不由得望向了蘇曳,很顯然是想要讓他點頭。
「于是這種劇烈的改革,就越是要平穩一些,動作大不要緊,但是口號盡量要小一些。」肅順道:「口號喊得越大,就越是寸步難行。」
忽然,惇親王奕誴道:「蘇曳大人,我想要問一句。南苑軍事演練,你軍隊那十個人戰斗力如此之強,是不是跟武器有關系?」
冷靜之后,奕誴終于想出了這個關鍵點。
蘇曳道:「對,和新式步槍,有巨大的關系。」
奕誴道:「所以,八旗軍的戰斗力沒有想象中那么弱。你的新軍也沒有表現出來這么強,很大程度上是依賴新式步槍對嗎?」
蘇曳道:「對。」
惇親王奕誴道:「所以,只要八旗軍經過全新的訓練,再裝備上這些新式步槍,就能變得強大不是嗎?為何要動作那么大,全部裁撤,甚至連名號都不能保留?」
蘇曳道:「惇親王,暢所欲言,你想要說什么,盡可說得清楚一些。」
惇親王奕誴道:「所以,你仰仗的也就是新式武器之利,你也算是在投機取巧,打了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不是嗎?」
蘇曳緩緩道:「惇親王,這新式武器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難道不算戰斗力的一部分嗎?」
惇親王奕誴道:「向洋人買就是了啊,這新武器你不就是向洋人買的嗎?」
盯著他的面孔,緩緩道:「這新式連珠步槍,是我自己設計的。」
他的聲音很平靜低沉。
所有人一愕,是……是你設計的?
「是我設計的。」蘇曳聲音猛地拔高,道:「這新式連珠步槍,是我設計出來的,是世界上最先進,能夠改變整個戰局的武器,是劃時代的武器。」
「但是……我生產不出來,我只能把他交給英國人的兵工廠去生產,我還要花三十英鎊的價格把它買回來。」
「我腦子里面還有很多很多新武器的構想,但是我不敢往外拿。」
「為什么不敢往外拿,因為我怕洋人造出來后,轉身拿著這些武器來打我們。」
「我們自己又不能造。」
「我們為何不能造?問問你們的腦子……」
「因為你們的腦子里面,只有八旗,只有這些陳腐的東西。」
「你們口口聲聲說,新式帝國陸軍,依舊冠于八旗之名,難道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我就想問問,一個士兵能夠服役幾年?七八年了不起了。」
「那新兵呢?既然冠于八旗,那肯定還是要從旗人里面選是嗎?」
「想要成就強大的帝國陸軍,就必須吸取億兆民力,就不能再冠于八旗之名。」
「想要收服天下人之心,想要利用所有民力,依舊不能冠于八旗之名。」
「否則,挑選出來的兵員只會越選越差,放著幾兆的人力不用,固守著八旗之名,圈地自固么?」
惇親王奕誴指著蘇曳怒道:「蘇曳,你也是旗人,什么叫越來越差,在你心目中,旗人就這么不堪嗎?」
「對,就這么不堪!」蘇曳怒吼道:「一個個都養成廢物!」
關于軍事改革的最高層會議,就這么不歡而散。
而且這個議題,已經很難突破下去了。
雙方誰也不肯退讓。
然后,又有一個新的論調起來了。
南苑校場那場戰斗,根本不是八旗軍太過于無能,也不是蘇曳新軍太厲害,而是新式步槍的原因。
完全仰仗新式武器之利,算什么本事?
有本事,你把這批新式步槍給我們八旗軍啊,大家都拿著一樣的武器,再打一場試試看。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
一場徹底的失敗,恥辱性的失敗,讓這群人稍稍清醒了一下,羞恥了一下,想要稍稍振作。
但是很快,他們就會找到失敗的理由。
然后,再一次躺下來。
三分鐘熱度。
隨著南苑戰場的那一場失敗,有一半的八旗兵感受到恥辱,感受到沒臉繼續鬧下去,所以退走了。
但是……還有一半人留了下來。
繼續包圍皇宮。
很顯然,斗爭又進入了新階段。
這一萬多人成為了新棋子,成為了許多八旗大臣對蘇曳施壓的新工具。
然后,惇親王奕誴深入這群人之后,得到了清晰的兩個條件。
兩宮太后,再一次召見十幾個中樞大臣,進行商議。
「太后娘娘,外面一萬多八旗將士對蘇曳大人提出了兩個條件。」
「第一個條件,八旗京營可以裁撤,但是至少要有一半人要進入帝國新陸軍,而且將領和軍官的職位不能下降。而且新練的帝國陸軍,也依舊要冠于八旗之名。」
「第二個條件,裁撤下來的八旗將士,要一次性發放五年的餉銀。」
「如果蘇曳大人不同意的話,就再決斗一場。」
「但是這一次,要么蘇曳大人的新軍用原來的舊武器,要么給八旗將士們用上全新的新連珠步槍。」
呵呵,這究竟是一萬多兵油子的條件,還是你們這些滿清勛貴的條件。
只不過,你們不好直接對抗,所以通過這一萬多人說出來吧。
蘇曳緩緩道:「太后娘娘,您看到了嗎?臣說過的,任何改革一旦開始討價還價,一旦開始退讓,那就會步步后退。十二分的力氣,最終落到實處的,只有三分力氣。」
「惇親王,之前是談好的,南苑決斗也不決定是否裁撤八旗軍。但是,它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我的新軍贏了,那所有八旗兵就要全部撤離,無條件撤離。」
「現在三天時間過去了,依舊有一萬多人包圍皇宮,依舊要討價還價。」
「如果按照你們的說話,按照你們的習性,等到真正軍事改革后,是不是也像這樣,朝令夕改,步步后退,步步妥協,步步權衡?」
蘇曳的聲音依舊很平靜,他直接離開了三希堂,來到皇宮之外。
他清楚地看到,有榮譽心,有恥辱心的八旗將士都已經走了,剩下這一萬多人,都是老油條。
痞性難改了。
這些背后的八旗大臣,就是希望這一萬多人包圍皇宮向蘇曳施壓,逼迫蘇曳妥協。
可以進行軍事改革,但是要按照他們的想法來。
新式帝國陸軍,依舊大部分從旗人中挑選,練成之后,依舊冠于八旗之名。
甚至對于這些八旗大臣來說,覺得這已經完全是巨大的妥協和退讓了,是相忍為國了。
表面上看,這完全可以啊。
但蘇曳可以預見,如果真的通過了這樣的軍事改革新政。
那最后肯定是一鍋夾生飯,最后練出來的依舊是四不像,骨子里面依舊是舊陸軍。
皇宮之外。
望著前面黑黑壓壓,不計其數的人群。
蘇曳抬頭望向天空,烈日灼心。
我拼命避免采用最暴力的手段,但是我盡力了。
果然,這個世界沒有不流血的改革。
蘇曳拿過一個鐵喇叭,正要說話。
忽然,下面有人大吼道:「蘇曳大人,你們靠著新式步槍,算什么本事?你把這些新式步槍給我們,我們再打一場啊?」
「對啊,再打一場。」
「再打一場。」
「蘇曳大人,你要徹底裁撤八旗,新陸軍冠八旗之名,又有什么不可以?」
「還說你不是董卓,還說你不是曹操?」
「你這樣舔漢人的腚溝子,丟了我們旗人的臉,看曾國藩他們理不理你啊?」
蘇曳無視這些話,緩緩道:「給你們兩天時間,后天正午十二點之前,也就是太陽最烈的時刻。」
「如果你們再不撤離,你們再繼續包圍皇宮,我就下令鎮壓。」
「我就下令開槍!」
「勿謂言之不預!」
蘇曳說完之后,轉身離開。
然后,皇宮外面的一萬多八旗兵油子徹底炸了。
什么?要開槍?
要鎮壓?
我們一萬多人,你難道還敢把我們全殺了?
「大家放心,他不敢,蘇曳不敢。」
「他要是敢開槍的話,早就開槍了,還用得著等到現在?」
「沒有兩宮太后的旨意,沒有朝廷的旨意,他敢開槍,那就是謀反。」
「大家不要怕,大家不要怕,他出言威脅,就說
明我們馬上就要贏了,他是想要嚇退我們。」
「諸位老少爺們,不能慫啊!列祖列宗在天上看著我們那,我們這不是為了自己,我們是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
「對,誰慫了就是沒卵子,就是。蘇曳這個亂臣賊子,想要徹底毀掉八旗,除非從我們尸體上踩過去。」
整個京城,頓時陷入了一種恐怖的氣息。
所有人都在關注一件事情,蘇曳在天津的六千新軍有沒有進京。
一旦開始進京,只怕他的武力鎮壓是真。
這六千人沒進京,那這武力鎮壓大概就是恫嚇了。
結果,天津那邊的飛鴿傳書,蘇曳六千新軍依舊在兵站里面,沒有進京。
眾多八旗大臣心思頓時無比復雜。
一方面,他們非常害怕蘇曳會真的進行武力鎮壓,到時候死傷無數,京城局面會陷入一種非常可怕的境地。
另外一方面,他們又希望蘇曳真的進行鎮壓。
那樣一來,蘇曳就徹底站在所有旗人的對立面了。
未來他就算要做曹操,也沒有人敢跟隨了。
兩宮太后聽到之后,立刻派人去召蘇曳入宮覲見。
但是蘇曳已經進入軍營了,說軍務在身,但請兩宮太后放心,兩日之內,一定徹底解決問題,解除皇宮被圍危機。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距離最暴力的局面,越來越近。
上海長江口這邊,也依舊如此。
洋人的聯合艦隊和蘇曳的長江艦隊,對峙已經超過兩個半月了。
戰爭的風險,越來越高。
如今,距離蘇曳和卜魯斯約定的一個月時間,已經超過兩天了。
但是,倫敦那邊的命令依舊沒有到來。
公使卜魯斯已經感覺要撐不住了。
法國公使、俄國公使、美國公使,每天都在逼迫他。
「卜魯斯爵士,你天天都在說倫敦那邊會有新命令到來,命令在哪里?我絕對不相信,倫敦那邊會為了蘇曳而傷害大英帝國的威嚴。」
「你之前說給一個月時間,我們已經給了不止一個月時間,如今已經超過好幾天了,你依舊再往后拖,你的兄長額爾金伯爵,可完全沒有您的軟弱。」
「我很想知道,蘇曳為了收買你,究竟給了你什么利益,讓您不惜出賣大英帝國的利益。」總稅務司李泰國道:「公使大人,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我們會非常失望的。謀取私利沒有問題,但是傷害帝國的利益,那倫敦那邊可不會放過您的。」
忽然,俄國公使道:「卜魯斯爵士,我鄭重告訴您。我們無法在拖延下去了,所以就算沒有你們,我們和美國的艦隊、法國的艦隊,也依舊會選擇開火。」
「這是簽訂過的神圣條約,我們艦隊必須進入長江。」
卜魯斯公使不由得望向法國公使。
法國公使道:「我再軟弱下去的話,皇帝陛下不會放過我的。」
卜魯斯望向了美國公使道:「你們國家正在進行內戰,難道你們還想在萬里之外點燃戰火嗎?」
美國公使華若翰道:「我們進行的不是內戰,而是剿滅叛亂。另外整個美利堅對清國這邊的立場是完全一致的,國內的戰爭,完全不影響我們在清國這邊的決策。」
聯合艦隊中,俄國的艦船是最少的,幾乎是象征性的。
但是,俄國的戰意最濃烈的。
因為蘇曳的立場所有人都清楚,他想要否定璦琿條約,不承認被割走的那些土地。
所以,俄國人覺得必須要用戰爭讓蘇曳認清現實,要給他一個狠狠的教訓。
我們不但要你承認清俄北京條約,我們還要借機奪走你清國更多的土地。
要狠狠在蘇曳臉上扇一個耳光,無能的強硬是毫無用處的,只會帶來更恥辱的后果。
但是,俄國又不愿意單獨發動對清國的戰爭,那樣容易陷入戰略被動,所以他千方百計要把英、法、美一起拉下水。
一旦長江口這邊開戰,那俄國在黑龍江的大軍就會繼續南下,同時向清廷在極北的軍隊開戰,在最短時間內,奪走更大片的土地。
五六十萬平方公里是完全滿足不了他們胃口的。
至少一百萬平方公里。
所以,俄國公使已經下密令,明日正午時分,不管卜魯斯公使是否同意,俄國戰艦都會率先開火。
現在整個長江口上空戰云密布,只要稍稍一個火星,就會爆。
所以,只要俄國艦船開火,那戰爭就會爆發。
次日上午九點。
一支船隊,猛地沖入了所有人的視野之內,上面掛著大英帝國的旗幟。
經過一個多月的航行,巴廈禮終于從倫敦返回上海了。
英國公使卜魯斯見到,頓時長長松了一口氣。
終于來了。
再不來,他真的撐不住了。
隔著很遠,巴廈禮就站在船頭上,拼命揮舞著旗幟。
與此同時,戰艦桅桿上的旗手,也拼命揮舞著旗語。
「女王有令,不得開戰!」
巴廈禮知道,自己出現的這一段時間,是最最危險的時刻,所以等不到見面拿出倫敦的命令,隔著很遠就揮舞旗語。
聯合艦隊這邊,很多人拿著望遠鏡,都看到旗語。
俄國艦船上的指揮官見到這一幕,心中暗呼不好。
不知道蘇曳和英國人又做出了什么交易?竟然真的等到了倫敦來的命令?
不能這樣!
戰爭一定要爆發,一定要借機把幾國拖下水。
等不到正午十二點了。
俄國艦船的指揮官進入了最艱難的抉擇,然后猛地咬牙道:「開火,開火,開火……」
旁邊的軍官顫抖道:「上校,時間還沒有到啊,聯合艦隊中,我們實力最弱小啊。」
「開火,開火!」俄國指揮官道:「這是最后的機會了,立刻開火,引爆戰爭!」
「是!」
隨著一聲令下。
「轟轟轟轟……」俄國戰艦,直接開火。
炮彈劃過一道弧線,呼嘯著朝著蘇曳的長江艦隊砸了過去。
頓時間,所有人驚呆了。
而長江艦隊的指揮官,閩浙總督徐有壬微微一驚。
這……這戰爭真的要爆發了嗎?
國家能夠承擔起這樣的戰爭嗎?
但是,他很快就做出了選擇。
「所有艦隊,不要打英艦,不要打美艦,不要打法艦!」
「專門打俄艦!」
「開火,開火!」
隨著徐有壬一聲令下,長江艦隊的幾艘主力戰艦,瞄準了聯合艦隊中的俄國戰艦。
猛烈開火!
與此同時!
京城這邊,也已經進入了最后的時刻。
蘇曳在天津的六千新軍,始終沒有進京。
但是,張國梁、馮子材率領的南方七省聯盟一萬六千人,卻開始全軍
戒備。
上午八點鐘,蘇曳的三千新軍,邁著整齊的步伐,朝著皇宮開拔。
上午十點鐘。
三千新軍出現在皇宮之外。
排列得整整齊齊。
「坐下!」
隨著一聲令下,三千新軍整齊坐下。
然后,靜靜地等著。
圍在皇宮之外的一萬七八千人,先是惶恐,接著見到蘇曳派來的軍隊竟然只有三千人。
你要鎮壓,不應該是出動一萬多大軍的嗎?
接下來,這一萬多八旗兵油子有人開始怒罵。
蘇曳三千新軍,沒有回嘴。
這一萬多八旗兵油子開始扔石子,蘇曳這三千新軍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整個過程中,甚至蘇曳都沒有露面。
但是整個氣氛,就顯得無比的窒息。
奇怪的是,宮里也沒有傳出任何旨意了。
就這樣任由時間流逝。
上午十一點。
這一萬多八旗兵油子,有人終于承受不了這種恐懼,開始跑了。
跑掉的人,越來越多。
蘇曳這邊新軍,也不阻攔,依舊靜靜坐著。
這個時候,依舊是雙方比拼意志的時刻。
很多八旗大臣,不愿意在軍事改革中讓步,繼續鼓動這些八旗兵圍坐在皇宮面前。
他們覺得蘇曳一旦開火,就成為所有旗人的對立面。未來想要更進一步的時候,就是千難萬難。
但對于蘇曳而言,這種最暴力的手段也不差。
他先要為國,然后再為己。而且未來他登上大位,靠的是全國之威名,而不是你滿族一族一姓。
這種最暴力的局面,雖然會陷入劇烈的動蕩,但是改革之路也能走得更加徹底。
時間繼續流逝。
距離正午十二點,還有五分鐘。
此時,皇宮面前只有一萬人左右了,剩下的都跑了。
但這一萬人,是最混不吝的八旗兵痞了,他們此時腦子里面都是那些大人物的話,還有族中長輩的尊尊教導。
「蘇曳絕對不敢開火,他一直以來都是追求大義的,要是一旦開火,他之前堅持的大義就徹底毀了。」
「他一旦向旗人開火,那未來誰會擁護他?為了他的政治野心,也絕不會開火。」
「一旦堅持到最后,你們就是八旗的功臣,各個都有賞。」
「安家費先給一半,事成之后,再給另外一半。」
五,四,三,二,一!
時間到!
蘇曳出面了,緩緩道:「爾等包圍皇宮,驚擾兩宮太后,驚擾皇上,罪大惡極!」
「開火!」
隨著蘇曳一聲令下。
三千新軍直接起身,舉起步槍。
猛烈開火!
依舊是排隊槍斃。
三千新軍,三段式射擊。
不斷前進,不斷開火。
在無比的驚駭中,這群最后的八旗兵痞,成排成排地倒下斃命。
蘇曳三千新軍就這樣直接碾壓了過去,一往無前。
整個皇宮面前的空地上,頓時血流成河,尸橫遍地。
注:今天總算早了二十來分鐘,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