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夏遠躺在榻上小憩。
含月坐在他的右手邊,縫一件灰色大氅,冷秋枕著他的左臂,眼眸半閉,看起來睡了,其實在運轉功法。
女孩要幫夏遠殺人的話不是戲言,不是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長大后上清華上北大”、“給爸爸找十個媽媽,給媽媽找十個爸爸”的許諾。
榮嬤嬤教她心法后,她一直努力修行,就是吃點心的時候,也沒有忘記用意念運轉體內那股氣。
一心二用不難,但整日里一心二用,還不出差錯,不只需要天賦,還需要毅力。
女孩的大部分心神都用在了行氣上,只有小部分用來吃點心,用來尋路到殿下身邊,因此小臉上更加缺乏表情,瞧起來呆呆的,像個人偶娃娃。
唯有那明媚靈動的雙眸,證明了她的身份。
夏遠曾勸她,現在努力事倍功半,可以先停下,一個月后再努力,她點點頭,聽見了,但拒絕聽從。
這小丫頭和記憶中的一樣倔強。
夏遠翻了個身,小冷秋立即睜開眼,看向他。
還挺警覺。
將她摟在懷里,狠狠吸兩口,夏遠閉上雙眼。
陽光透過紙窗,在床邊投下方塊形狀的光斑,塵土飄在光斑上,反射太陽的光芒,密密形成一道光柱,那是光塵組成的銀河。
含月看看床上兩人,打個哈欠,放下氅衣,也躺在了夏遠的身側。
屋中空氣流動,塵光星河隨之流轉,給床榻上的三人帶去美夢。
他們在家悠閑,榮嬤嬤一個人在黑虎武館忙碌。
她以刀疤老頭的扮相,加入了黑虎武館,表露出采霞境的實力,使拳法和刀法,自稱金毛虎王,是上一任館主的私生子,來給黑虎武館助拳。
李家派來采霞初期的長老,被六拳打下擂臺,又派來采霞中期的供奉,被七刀削了頭發。
現場一片安寧,李家驚慌失措。
李家修為最高的大長老到來,先以利誘,愿奉上白銀千兩,一柄上等利器,請金毛虎王離開白麓縣。
榮嬤嬤不答應,李家大長老又用鎮南王的名頭威脅,榮嬤嬤冷冷一笑,直接躍下擂臺,一刀砍向李家大長老。
李家大長老以劍迎擊,兩回合后,退到了擂臺上。
上了擂臺,哪還能躲?金毛虎王桀桀大笑,魔音灌耳,陰風陣陣,臺上臺下,都以為來了魔道妖人,驚得面無血色。
李家大長老被這氣勢奪了心神,一身實力發揮不出六成,十多刀后,就被采霞境的金毛虎王劈下了擂臺,灰頭土臉,落荒而逃。
他一直逃到縣衙,請縣令捉拿那魔道邪修。
縣令問在場的捕快,金毛虎王無論行的招,還是運的氣,都是正派路子,只是不知為何,在他手上如同魔功。
拿不準金毛虎王的來歷,縣令不準備插手,安撫了李家大長老,讓他寫信向鎮南王世子求助。
另一邊,他遣人過來小院,邀金毛虎王來府上吃宴。
以上信息,五成是榮嬤嬤匯報,四成是說書人送來的信箋里說的,還有一成,是縣衙過來的小廝補充。
“老爺聽聞金大俠拳敗李三德,刀退吳英才,又十多招敗了李一展,贊嘆不已,特派小人來請,不知金大俠明個晚上可方便?”小廝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望面前的人。
他路上還在想,那金毛虎王左右不過一個腦袋兩條腿,能可怕到哪兒去,李家大長老養尊處優慣了,太過膽小!
真瞧見了金毛虎王,他才曉得什么叫名不虛傳,那金毛虎王一瞪眼,他就兩腿戰戰,哆嗦著跪下了。
“老夫會在白麓縣待一個月,一個月后,自會上門拜訪。”榮嬤嬤按照夏遠的吩咐回答。
“小的明白了。”
小廝結結巴巴地應下,撐著地面要起身,想了想,又磕一個響頭,手腳并用,朝屋外逃去。
夏遠從簾后走出,嘖嘖稱奇:“不愧是榮嬤嬤。”
含月掩唇偷笑,小冷秋站在夏遠身后,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殿下莫笑老奴。”榮嬤嬤從椅子上起身,苦笑不已。
雖然她內心兇惡,但她真沒想長得這般兇。
頂著這張兇臉,平白讓敵人心生警惕,若是有個善相,就能在別人背后捅刀子了。
“接下來,就等那過江龍過來了。”夏遠坐在椅子上。
“那小畜生身邊只有兩個抱丹,其中一個是鎮南王那老畜生派的,不聽他話,只有過江蟲能差遣。”榮嬤嬤盤算,過江龍過來的可能性很大。
“來不來都沒有關系。我們的目的是洞天,埋伏過江蟲不過是個閑棋。”
謀略如同下棋,重要的并非進攻,而是守住自己的陣勢,徐徐壯大自身,等待機會。
過江龍來了,皆大歡喜,過江龍不來,也沒有損失。
已經從歲月寶鑒中,看到過江龍到來的夏遠,如此說道。
“若過江龍要來,李家那邊應該會送來戰帖,定下比試的時日。”榮嬤嬤琢磨。
“若沒有戰帖,嬤嬤就領著黑虎武館的人,去李家宅子叫陣,逼逼他們。”夏遠接著說。
“殿下英明!”
月落日升,兩天過去,沒收到戰帖的金毛虎王,領著黑虎武館的人去李家叫罵。
李家屋門緊閉,任由奚落。
永寧城中,李家小姐收到消息,使盡渾身穴竅,伺候鎮南王世子,終于得了承諾。
第四日,一張戰帖由李家下人送來,將比試時間定在兩天后。
一日后,過江龍余嚴非踏入了白麓縣。
又過一日,日期到了,白麓洞天卻沒有開啟的跡象。
黑虎武館的弟子于是送上金毛虎王的書信。
洋洋灑灑上千字,一半夸贊過江龍,一半夸贊李家大長老,末尾說自己此前能快速獲勝,是運了舍身的功法,受了內傷,希望將比試推遲一周。
李家大長老正愁自己的聞風喪膽的名聲怎么破,拿到書信后喜笑顏開,讓家丁往外散布。
既然散布了書信,自然不能趁人之危,他向過江龍奉上小孫女,請他休息五日,然后回信金毛虎王,準他再療傷五天,并附贈一瓶傷藥。
夏遠閱讀回信,瞧李家大長老得意洋洋的文字,露出嘲笑。
“這家伙,還不知道已經大禍臨頭。”榮嬤嬤冷哼一聲。
“只是委屈了嬤嬤。”夏遠放下信。
“委屈的是金毛虎王,與我蝴蝶針榮嬤嬤有什么關系?”榮嬤嬤與夏遠的關系近了,也敢說些玩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