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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禮仁當然認識進來的少年,就是少年,拉他到了燕東雅麾下!
洪毅也認識進來的少年,在長公主府里,少年這些日子的存在感,比他這個親信還要高!
他們同時驚愕又同時疑惑,為何少年會在這里?他也受了那寧國大人物的邀請?
他們心中,還閃過了一種可能,不過,那種可能太驚世駭俗,有如六月飛雪、飛瀑倒流。
這駭人聽聞的事件,偏偏在他們眼前發生了。
少年腳步平緩,神色淡然,經過他們身旁,沒有停留,直直走到書房中央的那把椅子前。在他坐下的一瞬,椅腿與地面摩擦,發出微小尖利的一聲,驚得屋內三人心頭一顫。
少女低著視線,立在他的身后。
王禮仁和洪毅對視,都從對方的眼眸里,見到了荒誕。
“拜見大人。”李義維單膝跪地,垂下腦袋,給夏遠行禮。
王禮仁和洪毅如夢初醒,立即跟著單膝跪下。他們不是寧國的官員,本不用行如此的禮,但驚愕之后,下意識多了些恭敬。
夏遠掃過三人,淡淡說了句:“起來吧。”
三人站起身,王禮仁和洪毅還有些夢幻,懷疑椅子上的少年,是否真的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人,是易容?還是只是長得像?
李義維同樣好奇,問兩人:“兩位認識大人?”
王禮仁和洪毅抬起頭,小心地瞧一眼夏遠的表情,不知該如何回答。
“和兩位大人共事過一段時間。”夏遠將手肘支在扶手上,用拳頭托著臉頰,笑著看面前的兩人。
真是你!
王禮仁和洪毅心頭一緊,又驚又疑又怕,驚是驚少年的身份,疑是疑少年隱姓埋名,委身在長公主府的目的,怕是怕寧國有大的陰謀,要對燕國不利。
李義維心一咯噔,瞬間想到了情報里,那個神秘的遠先生。
在密庫里,有著遠先生的畫像,他明明看過,卻想不起來,定是因為少年有秘寶庇護,非直接接觸,都記不下容貌,就算直接接觸過,記憶也會衰退。那畫像,多半也畫得有很大出入。
有秘寶庇護,二十歲以下的少年郎,遠先生……
一個可能出現在他的腦海,讓他懊悔萬分。
剛剛不該單膝跪地,應該兩腿一起跪!
這是備受陛下寵愛,最近修為一飛沖天的七皇子!
是贏得紫藤花宴,綁走鎮南王兒媳的七殿下!
王禮仁和洪毅正思索寧國的陰謀,忽然聽到噗通一聲,扭頭一瞧,李義維又跪下了,這次是兩腿一齊跪。
“不知大人親臨,還望大人恕罪!”李義維伏倒在地。
“無妨,起來吧。”夏遠回答。
李義維不是立即跪下的,跪前,先彎了膝蓋,見夏遠沒有阻攔,才放心地雙膝擊地。他還拿不準夏遠的想法,所以只稱了大人。
這一下,嚇到了王禮仁和洪毅。李義維是抱丹巔峰,是錦衣衛的金字密探,這樣的身份,都要下跪,面前的少年要高貴到什么地步!
想到自己居然和這樣的人物共事過,他們心中緊張,各自反思,可有地方得罪過少年。
他們也想重新跪一遍,但少年已經說起了正事。
“我這次過來,主要是露個面,讓你們放心放心。”
書房里蠟燭充裕,椅子上方的夜明珠,更是光芒明亮,將少年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這種清楚,反而是一種模糊,在場三人,都不敢往那清楚的臉上瞧。
從這模糊臉龐中流出的話語,因此變得縹緲,如同從萬丈高山上傳下,攜著高處稀薄的空氣,讓三人呼吸滯澀,心跳劇烈。
李義維還好些,王禮仁和洪毅一個心憂燕國,一個心憂長公主,更是緊張。
“另外,就是宣布我寧國支持的繼承人。”夏遠停頓下來,看三人,“這話,對李大人來說,是命令,對王大人來說,是要求,對洪大人來說,是建議。”
三人連忙應下。
李義維沒有想法,七殿下讓支持誰,就支持誰,王禮仁和洪毅各有心思,各有想法。
王禮仁一咬牙,上前半步:“大人,我可否說兩句?”
夏遠搖搖頭:“這是宣告,不是商量。王大人的命是寧國救的,若不想聽這個要求,將命還回來就好。”
王禮仁雙眸神色閃爍,握緊手掌,若事不可為就罷了,若不是,還回這條命又如何?
他想到少年住在長公主府,幫長公主做了幾件重要的事,瞧起來,少年是長公主一派的支持者,若他現在不說,就什么也來不及了。
他跪下身:“求大人聽我一言!”
書房里一片死寂,王禮仁已做好了獨自迎接風暴的準備,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又一聲噗通,洪毅跪在了他的旁邊。
“求大人也聽我一言!”洪毅說道。
王禮仁不是長公主府的嫡系,不知道一些事情,還以為夏遠要支持燕東雅,洪毅卻清楚,之前錦衣衛沒有幫長公主府解決麻煩,已經表明了疏遠的態度,這次宣告,人選多半不是長公主!
夏遠在心中嘖一聲,就是不想遭遇這樣的情況,他才說得那么簡潔,沒想到這兩人如此堅持。
“說。”他沒有再攔。
“長公主有親信勢力,不好掌控,其他王子王姬,也都有各自偏袒的勢力,選他們,雖然扶持起來容易些,但從長遠來看,對寧國無益!”王禮仁說道。
旁邊李義維眨眨眼,竟覺得自己這個寧國錦衣衛,還沒有王禮仁這個燕國御史忠于寧國!
王禮仁還有話沒有說完,洪毅打斷了他:“大人,長公主手下最信任是寒門子弟,可最近的行動,已經讓寒門起疑、搖擺,等大人推長公主上位,大可以放出長公主過河拆橋、冷血無情的內幕消息,瓦解寒門和民眾對長公主的信任,如此一來,長公主一定倒向寧國。”
李義維瞪大了眼。你這個長公主最忠實的下屬,居然也渾身反骨!背刺起主子來毫不客氣!
他很快反應過來,不是王禮仁和洪毅忠于寧國,這只是話術,擺出利害來,勸寧國聽從自己的建議。
洪毅支持燕東雅,說的毒計,雖然事后會讓燕東雅陷入被動,但至少有事后,若沒有寧國支持,燕東雅哪里還要考慮事后,事前就被淘汰了。
王禮仁支持的人,暫時還不清楚,不過聽他將所有有權勢的王子王姬貶低了一番,支持的,一定是個邊緣的無權無勢的王子王姬。
王禮仁扭頭向洪毅,冷哼:“洪大人說的,未免太過理想,若寒門沒有和長公主分歧呢?寧國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洪毅無法反駁,他打的正是這個主意,只要寒門不與燕東雅分歧,燕國就還是獨立的燕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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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必須反駁,哪怕扯謊,也不能弱了氣勢。
“寒門掌權,必定要從那些世家大宗手里爭奪位置,以長公主的冷血,就算不至于過河拆橋,也不會給下太多好處,到時候,只要寧國挑撥挑撥,兩方就會決裂!”
洪毅深知防御不如進攻,又高聲問:“王大人說這說那,不知支持的到底是誰!”
王禮仁理理衣衫,嚴肅道:“是九公主。”
洪毅一愣,燕國不是只有八個公主?
九公主是哪里……是林小鹿!
“王大人真是可笑,九公主并非……”洪毅想說,九公主并非王室血脈,繼承不了大統,話到嘴邊想起來,林小鹿還真有燕王的血脈!
他正色道:“九公主毫無根基,且名聲有損,根本沒有繼位的可能!”
“若是以前,確實沒有,可幾日前陛下說了,所有王子王姬,一齊競爭!”
“競爭,她憑什么!憑她的母親還是憑她一無所有!她連書堂都沒有去過!”
“嘿,這倒是要多謝長公主,小公主的老師雖然不是大儒,但也是有名的儒士。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在書房里爭吵起來。
本來凝重的氣氛,在他們唾沫的浸潤下,變得滑稽而愉快。
李義維站在一旁,吃瓜吃得歡快。
夏遠懶得插口,取下腰間的竹葉酒,喝一口,驅動歲月寶鑒,隨便挑一段有趣的記憶瞧起來。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兩人從寧國利益,聊到了對方的家人,用倫理道德來相互攻伐,試圖驗證對方是個無禮無德之徒,這樣,對方的理念,自然也就成了不值得信任的謊言。
夏遠嘆,就是這些古代精英,也免不了做道德標兵,用丑聞來互相攻擊。
又半炷香的功夫,兩人見夏遠不為所動,只有李義維兩眼放光,想起自己的目的,忙回到燕東雅和林小鹿兩人身上。
好夸的,之前都夸過了,兩人苦思冥想,思索從何處入手。
王禮仁先想到了:“大人,小公主對您一往情深,每日早上在您身邊,午后在您身邊,就是晚上,都要去您那待許久,若她成了燕王,何愁燕國與寧國生分!”
洪毅瞠目結舌,心中大罵王禮仁卑鄙。
能打敗卑鄙者的,只有卑鄙本身,他立即投身進去。
“大人,長公主對您也是情根暗種,您來之前,長公主問天問地問百姓,問雨問風問社稷,您來之后,早膳問您,午膳問您,晚膳還是問您。長公主美貌絕世,求親的人能從燕江頭排到燕江尾,有世家麒麟,有宗門鳳凰,長公主都瞧不上,小人原本覺得蹊蹺,今日一想,長公主正是在等大人啊!
論諂媚,王禮仁這個正直的御史,哪里比得過小人物出身的洪毅?不過,夏遠的確與林小鹿更親近些,王禮仁靠著這個,不落下風。
李義維聽著牙酸,心中震驚,燕國人居然如此奸猾卑鄙!
那可是你們未來的女王,居然這樣出賣,合適嗎!
當然合適。
這可是寧國的七皇子!永寧帝最喜歡的孩子,不論是修為還是才學,都得到了證明的皇子!現在的七皇子,在各方面,已經有比擬太子的聲勢,永寧帝還年輕,能執掌寧國許多年,日后,皇位到誰手上,還不好說呢!
不過,聽說太子與七皇子親如兄弟,七皇子對美人的渴求遠遠大于皇位,日后,多半是太子執掌傳國玉璽,七皇子領一片封地。
這樣,也比一個小小的燕國,要尊貴得多!
李義維咂咂舌頭,只恨自己不能加入王禮仁和洪毅,送一個美人兒給殿下。
他有些失落,有些后悔,十年前出發來燕國,挑選部下的時候,不該全選男人,該選幾個漂亮女人。
又一炷香,王禮仁和洪毅口干舌燥,再沒有什么可以說的詞句,他們扭頭,看夏遠。
夏遠站起身,踩著他們的困惑和驚疑,踏出門外。
門合上時,他的聲音傳入屋內。
“林小鹿。”
王禮仁跳起身,興奮地捏緊了拳頭,洪毅扶住一旁書架,面如死灰。
李義維向王禮仁拱手:“恭喜王大人。”
他又看洪毅:“洪大人還是早早棄暗投明。”
“他們能代表身后的人?”
睡前,含月摸著腿上少年的頭發,好奇地問。
“不能,但他們身后的勢力的意志,會在很大程度上,左右他們的意志。”夏遠閉著眼,享受腿枕的柔軟和溫熱。
“那王禮仁,為什么支持小鹿兒?”
“無非是相處過一陣子,知道比起燕東雅,小鹿兒才是真正的仁慈公正,而且好把控,好教導。更重要的是,燕王說的各憑手段,讓小鹿兒也有了可能。”
“那個洪毅會改弦易轍嗎?”
“他身后的會,但是他不會。”
“他居然能反抗身后勢力的意志?”含月驚訝。
“因為我們的長公主殿下,還有另外的手段。”夏遠睜開眼,想要看向空曠的角落,卻只見到了脹鼓鼓的滿月。
“殿下總賣關子。”
“給我洗洗臉,我就告訴你。”
夏遠摟住少女的腰,笑得很不正經。
他說的洗臉,可不是用水清洗。
就算已經如此親近,想到這個詞的含義,含月還是紅了臉。
她看看門窗,掀起了衣擺。
作為皇子,用水來洗臉太過寒磣,要用,當然是最好的牛乳、滿月的光輝。
深吸一口氣,夏遠好好抹著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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