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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看熱鬧的決定，是林小鹿下的。
昨夜里，林小鹿感覺到，三處鑰匙方位里，有兩處聚在了一起，是二王子和燕東雅那兩處，燕東雅去往了二王子所在的地點。
他們聚集，要么是為了對方，要么，是為了一同謀劃云廬子。
林小鹿覺得是后一種，因為二王子和燕東雅身上的三把鑰匙，安安靜靜地待在一起，若他們交手了，輸的一方至少可以且戰且退，移動一段距離。
她所以和夏遠商定，過來瞧一瞧情況。她身上沒有鑰匙，沒有價值，就算被發現了，對方應該也不會浪費真氣來追，何況，現在各方真氣枯竭，誰會用去探查四周？哪里發現得了他們。
剛剛，二王子和燕東雅的鑰匙終于動了，于此同時，廢太子那邊的鑰匙也動了。
林小鹿一行人，在預算好的地點停下，兩頭鹿累得不輕，馬金也微微喘氣。
“我們來干什么？”馬金小聲問。他心中忐忑，懷疑今天就是動手的時候。
不論是夏遠還是林小鹿，都沒有回答他，他們上了樹，望向前方。
馬金爬上旁邊樹木，跟著遠眺前方。
巨鼎洞天里沒有月亮，只有光芒還算明亮的星星，點點微光，驅不散樹林的黑暗，反而更襯出夜的幽邃。純粹的漆黑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若隱若現的光明。
風吹動樹冠，那僅剩的微光，似乎也在晃動。
五把鑰匙，兩把從左邊來，三把從右邊來，在中間匯聚。
夜風更甚，樹木搖擺得好像一道道鬼影，兩方都發現了對方，目光中肅殺的氣息將四周的夜凝滯。
夏遠摟著林小鹿，坐在樹枝上，他飲一口竹葉酒，神魂連上金蟬圣子的棋子，用景神境的眼光，看前方興起的爭斗。
先亮起的，是佛光，玄悲敞開僧袍，如同廟里的金剛佛像，兩只手掌便是那黃銅巨掌，閃著冷硬的光澤，拍向云廬子。
他的臉上帶著笑，笑似彌勒佛雕，帶著無限的歡樂與無限的慈悲，同時，在那抿起的唇角上，一絲陰森似有似無。
清風劍的光芒隨后亮起，劍光卷起落葉，割碎上方樹枝，卷起夜，卷起星光，斬向云廬子！
姚木臉上同樣帶著笑，笑靨如花，桃山派的劍法有一個很俗的名字，叫做桃紅劍，此刻，他臉上的笑容，正似藏于桃花之后，偷瞧自己情郎的少女。
兩人都用了真意！
真氣枯竭后，真意便是最強的殺招，若是在外界，這兩式接近了洞玄的真意，會引發出天地的變換，但在這巨鼎洞天里，只有真意雛形的范疇。
云廬子沒有退，等一掌一劍，到了自己身前，才拔出了腰間長劍。
風更大了，天上星光忽地一暗。明明境界已經跌落到了蛻凡，明明真意被洞天壓制，云廬子這一劍還是影響了天地！
與演武場上，試探李春成的那一劍不同，這一劍只有風，狂暴的風，遙遠的風，沖刷麥田，卷起牲畜，吹散云、吹散光，帶來狂暴的暗！
他的劍沒有光，與金光佛掌，粉白長劍撞擊，聲音也被風吹走了，原地只剩下一片虛無的黑。
夏遠看著，更多是感覺著，瞇起眼。
果然沒錯，云廬子的真意已經觸碰到了涅槃，若他愿意，早已突破到了洞玄巔峰，為了謀劃涅槃，為了讓燕王的警惕小些，才沒有提升。
所以，他才能用勉強還在采霞的修為，去與一個偽裝成采霞，以及一個用著靈器的采霞交手。
馬金不敢眨眼，心中驚愕，他原以為，大家都到了蛻凡，沒想到，蛻凡只有他一個！
濃郁的夜散去了，星光重新照出天地的輪廓，照出三人的身影。
云廬子的劍斷了，白衫上染了一口鮮血，直挺挺地站著。
玄悲雙臂鮮血淋淋，靠在一旁樹干上。
姚木丟了一只耳朵，剛剛若他慢了一步，云廬子的劍，就要削入他的腦袋里。
三人誰也不動，仿佛融在了黑夜里。
片刻，玄悲身上，氣勢變化，一股真氣止不住地潰散，他到了蛻凡。
云廬子手持斷劍，向前一步，身上氣勢跟著跌落，只剩蛻凡。
姚木哈哈大笑，撕下衣裳，裹住腦袋，身上修為，也只余了蛻凡境。
玄悲直起身，和姚木一起，向前一步。
三人間，只有十步的距離，三雙凌厲的眼眸，一同看著對方。
云廬子身后，樹影再次晃動，風又起，刮過玄悲的手臂，姚木的側腦，舔舐他們的血液。
姚木眼中露出一絲恐懼，手指動了動。
他用余光，見到了毫無退意的玄悲，手掌又停下了。
云廬子嘆了口氣，身后風散去，他探手入懷，將兩枚鑰匙取出，丟向了玄悲的方向。
兩枚鑰匙，其實是青銅小鼎的兩枚碎片，玄悲接過，丟了一片給姚木。
三人緩緩后退，回去各自來時的地方。
他們走遠了。
原地沒有斷木，只有折斷的樹枝，和被卷走的樹葉。幾棵大樹光禿禿地站著，星光透過樹枝，近乎沒有阻攔地落在泥土上。
夏遠和林小鹿從樹上下來。
馬金湊來，笑道：“現在，大家都是一個境界了。”
這是在暗暗說，夏遠之前說玄悲還是抱丹，是一個假消息。
雖說他沒準備真效忠林小鹿，但還是希望，林小鹿能敬重他一些，好歹他也是和玄悲、姚木同境界的高手。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證明自己的眼光。
夏遠和林小鹿還是沒有理會她，兩人騎上兩鹿，林小鹿領頭，向著一個方向去。
馬金跟在后面，暗暗咬牙，覺得自己受了輕視。
直到夏遠和林小鹿停下，直到他見到一具尸體。
尸體躺在泥土上，身子干瘦，皮膚枯萎，死法與五王子一模一樣，他的腦袋上裹著白布，臉上帶著恐懼。
這是姚木。
馬金覺得現在實力最強的姚木。
尸體上沒有多余的傷痕，四周沒有多余的痕跡，只有一個掌印，一小灘血。
“不可能，玄悲怎么可能殺得了他！他用了丹藥？他們兩個能維持在采霞，一定是用了那瓶丹藥，姚木不可能忽略這個才對！”馬金蹲在尸體身旁，細細檢查，想要找到原因。
他寧愿相信，是姚木大意，被玄悲偷襲，但誰偷襲，能把掌印印在尸體胸膛上！
一陣錯亂，一陣挫敗后，他不得不接受了夏遠的話，不得不接受自己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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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是假的？玄悲根本沒有跌落采霞，更沒有跌落蛻凡，所以他才能一下子殺死姚木！”馬金錯愕。
“不然呢，你以為這些尸體為什么變成了干尸？”林小鹿昂著頭說道。
“不可能，普通吸食血液的功法，最多能恢復一點兒真氣，一些體力……邪修！”馬金被自己的發現嚇了一跳。
他又看四周，想要找到姚木那柄靈器清風劍的痕跡，但哪里會有劍的蹤影。
邪修玄悲，正在燕東雅的身邊匯報。
“……姚木大意，偷襲我時想要省下清風劍的靈性，被我一掌斃命，這清風劍，應該還能使用兩三次。”
燕東雅伸手去拿那柄劍，玄悲一縮手：“這劍還是貧僧拿著吧，這個獻給殿下，恭喜殿下，不，是燕王陛下。”
五塊碎片，從玄悲懷中取出，遞到了燕東雅的面前。
所有王子王姬都在追求的國器，終于落在了她的手上！
她用顫抖的手掌接過碎片，拼成青銅色的小鼎，一股血脈相連的感覺，出現在她的心頭。
她忍不住生出沖動，要將這小鼎，撕咬、吞入自己的腹中。
壓下這股誘惑，她又問玄悲：“丹藥呢？”
為了和二王子聯手，也為了讓玄悲能夠隱藏境界，早在第一次會晤的時候，她就交出了五枚靈元丹，給了二王子三枚，五王子兩枚。
五王子將丹藥藏在了別處，殺死他時，未能回收，燕東雅手上還剩五枚。這些天，她用了兩枚，將自己的境界勉強維持在采霞期。
昨日，第二次與二王子聯手，她又拿出兩枚，給了二王子，說剩下的，都被玄悲用了。
二王子因此沒有起疑，姚木因此沒想到，玄悲沒有丹藥，居然還能維持抱丹境。
現在，燕東雅手上只剩最后一枚丹藥。
“姚木身上沒有，多半在二王子身上。”玄悲回答。
怎么會在二王子身上，這種重要丹藥，不應該在主要戰斗力的手中？
燕東雅心中起疑，對玄悲更加警惕，可看到手上小鼎，又放下了心。
只要她成功煉化了小鼎，從洞天出去，就算玄悲想要干什么，也沒了方法！
她收起小鼎：“可發現二王子和廢太子的蹤跡了？”
真正殺死了這兩個人，她才能真的放下心來。
“陛下少說了一個小公主。”玄悲提醒道。
“所以你發現了？”
“這倒沒有，嘿，那些家伙，已經猜到了貧僧尋人的手段，仗著能感應鑰匙，一點兒也不靠近。”
燕東雅有些失望，轉過身：“去那個山洞，我要全心全意煉化國器，剩下就靠你了。”
“這是貧僧的榮幸，長公主請放心。”
“你還剩多少修為？”
“若陛下將剩下那枚靈元丹給貧僧，那還能勉強維持三五天的抱丹，再往后，就要跌落了，除非有血食自己上門。”
夏遠不準備自投羅網。
他坐在一旁石頭上，看馬金殺鹿，剖皮解肉。
修為不在，招式還在，作為馬匪，馬金常常露宿野外，手法熟練，做的鹿肉，比夏遠還要美味些。
原先，他藏著掖著，不展露廚藝，見了姚木的尸體，明白了夏遠情報的準確性后，懷疑這個游離在戰場外的少年，其實運籌帷幄，頓時殷勤了許多。
“七公子喜歡左腿還是喜歡右腿？前腿還是后腿？”他將手上長劍刺入鹿肉里，不一會兒，四條鹿腿都解了下來。
這是一頭成年鹿，只吃四條腿，便足夠了。
“左后腿。”夏遠說道。
“好勒，公子看我手藝吧！”馬金又問了林小鹿喜歡哪個，提著腿，去篝火那炙烤。
林小鹿坐到夏遠身邊，打了個哈欠，距離燕東雅集齊碎片，已經過去了五天，他們已在這里露營了大半個月。
“七公子，我們什么時候動手？”馬金看著鹿肉在火舌下的色澤變化，裝作隨口問，心中期待。
“不動手。”夏遠回答。
“不動手？”馬金驚愕，片刻恍然，“原來小公主和公子是長公主的后手。”
他有些失望，還以為自己能有從龍之功，結果這邊只是個幫手。
“誰是她的后手！”林小鹿往夏遠懷里靠了靠。
“那為何還不動手？再過幾天，長公主該煉化國器了！”
“先不提她能不能煉化國器，現在可沒到最后呢。”
林小鹿的話，讓馬金困惑，是的，還有廢太子那邊，可以阻撓長公主，但沒到最后是什么意思？莫非煉化國器，還有他不知道的東西？
他看夏遠，少年拿著一個酒葫蘆，正往口中送。他認得那個酒葫蘆，葫蘆占了小公主的一個份額，是堪比靈器的寶物，只是不知道具體效用。
這七公子，每天除了和小公主四處閑逛，就是坐在石頭上喝酒，不知道在做什么，想什么。
都到這個地步了，他們居然還不急！
他們不急，燕凌風和云廬子心中急躁。
師徒倆本想著，雖然他們是太子和洞玄，但一個廢了，一個進了最克制高階修士的洞天，怎么也不至于一直成為所有人的目標，這么多王子王姬，各有各的想法，他們應該也能拉到幾個盟友，二王子和燕東雅那邊，應該也會生出變故。
卻沒想到，他們要以一方的力量，對抗所有抱丹巔峰，所有有可能贏的人。
那幾個抱丹后期呢？在第一次交手后，怎么沒有去襲擊二王子他們？
“天命不在我。”燕凌風苦笑，“罷了，讓燕東雅當了燕王也不錯。”
“不妥。”云廬子坐在一塊石頭上，正用力磨著手上斷劍。
斷劍的上段和下段摩擦，聲音低沉沙啞，下面一段劍刃上的豁口，已經平整，長劍即將變成一柄短劍。
“有何不妥？”
“那是邪修。”云廬子舉起短劍，劍背光滑，照出他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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