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樂園,西區。
旋轉木馬。
節奏輕快的音樂緩緩到了尾聲,旋轉木馬的運轉速度也越來越慢,漸漸的停了下來。
滿是游客的旋轉木馬里,陶南歌、聶朗、夢瑤分別坐在一匹造型華麗的軍綠色木馬上,他們的座位并不在一起,而是以木馬的運行方向作為基準,陶南歌在最前面,聶朗其次,夢瑤最后。
就在伴奏音樂消失的剎那,三人猛地清醒過來。
華麗夸張的童話風格撲面而來,四周游客生機勃勃,有冒著粉紅泡泡的小情侶,打扮成公主王子的兒童,開心和睦的一家人,互相拍照的好閨蜜……沒有血水,沒有殘肢斷臂,沒有血腥氣息,巢穴狀的感染者,以及皮膚血紅的感染者,好像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項目結束的電子音播報響起,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大步走了進來,幫助一些年紀小的游客解開安全卡扣,嘴里還說著歡迎下次光臨的話語。
游客們三三兩兩的離開木馬,非常開心的朝出口走去。
一切都無比正常。
陶南歌沒有遲疑,迅速下了木馬,裹在人流里,同樣朝出口走去。
聶朗和夢瑤看到這一幕,同樣動作敏捷的下了木馬,離開旋轉木馬這個項目。
到了旋轉木馬外面,陶南歌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快要進入薔薇花廊的時候,忽然停下,回頭看向旋轉木馬出口的位置。
很快,聶朗走了出來,看到陶南歌盯著自己,他手腕一翻,拿出一把烏黑的沖鋒槍,平靜的給槍上膛,走到陶南歌的不遠處停下。
沒一會兒,夢瑤邁著輕快的步伐,也從里面走了出來,看到陶南歌目光冰冷的掃向自己,她立刻放慢腳步,走到了聶朗的旁邊。
“我們兩個聯手。”聶朗平靜的說道。
夢瑤點了點頭,她也正有這個意思!
單打獨斗,現在無論是她,還是聶朗,都不可能是這名官方幽靈的對手。
剛才他們人多的時候,還不需要怕對方。
但現在,一個旋轉木馬下來,統共就剩了三個人。
對方只要再解決掉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剩下的那個,也是必死無疑!
既然如此,那就先在這里,一起聯手,解決掉對方!
想到這里,夢瑤迅速回道:“好!”
話音落下,她馬上閉上雙眼,下一刻,已經出現在一座廣闊的圖書館中。
圖書館非常開闊,高聳入云的書架之間,是足以容納飛行汽車通過的甬道,每一個書架上面,都擺放著一本本圖書,四周無比安靜,任何動作都似乎會引起一陣回音。
這里看不到邊界,也看不到屋頂,舉目望去,除了這些書架與圖書外,周圍都是灰暗的霧氣翻騰,擋住了視線的窺探。不知道從什么地方來的光源,以柔和卻明亮的姿態,照亮著此地的一切。
數字域,思想潛入!
這個圖書館,是陶南歌的思維空間。
雖然對方的“數字域”,可以抵抗她的侵入,但只要對方出現剎那的失神,外面的聶朗,肯定可以抓住機會……
砰!!!
一個有點沉悶的槍聲響起,圖書館剎那間支離破碎,絢爛多姿的游樂園重新浮現,空氣中爆米花的香氣里,滲入絲絲縷縷的血腥氣。
夢瑤非常震驚的扭過頭,她又大又圓的眼睛里滿是驚愕,直直的望著身側的聶朗。
聶朗手中那把烏黑的沖鋒槍,正對著她的腦袋,槍口還冒著煙氣,顯然是剛剛發射完子彈。
鮮血順著夢瑤白皙的面龐流淌下來,更多深色的液體,灰白色的半固態物質,正從她的太陽穴里朝外涌,她的太陽穴,已經整個被子彈貫穿。
撲通!
夢瑤晃了晃,一頭栽倒在地。
意識即將消弭之際,她掙扎著望向聶朗,用盡全部力氣問道:“為……什么……?”
為什么聶朗會對她出手?
對方只有“第三階梯”,沒有她幫忙牽制,對方拿什么對付那名“第四階梯”的官方幽靈?
對方為什么要自斷后路?
不想活了?!
砰砰砰砰砰……
回答她的,是聶朗一梭子的子彈。
艷麗的血花在夢瑤渾身上下綻放,淺藍色的連衣裙,白色的遮陽帽,瑪麗珍低跟鞋,全部都被鮮血染成了赤紅色。
轉眼間,夢瑤就從一名文靜秀麗的女孩子,變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破破爛爛的尸體!
聶朗直接打空了一個彈夾,見夢瑤再也沒有了任何生命氣息,快速換上新彈夾,補上一槍,打碎了對方胸口那個還在散發著微弱光芒的類維格維西爾符號掛件,這才轉頭看向陶南歌,淡淡說道:“‘黃昏審判’、‘十二賢者會’、‘灰燼秩序’、‘四維烏托邦’……”
“所有非法組織,全部該死!”
“如果不是這些蛀蟲,世界根本不會變成今天這樣!”
說話間,他拉了下槍栓,槍口抬起,瞄準了陶南歌,“你那個同伴,還不到加入幽靈小組的基本資格!”
“正常情況下,他不可能通過剛才的旋轉木馬。”
“組里現在,也在進行人體實驗了么?”
望著這變生肘腋的一幕,陶南歌神情平靜,沒有任何意外。
知道前任009號幽靈的故事……
擁有官方研發、不對外銷售的力場設備……
從一開始進入這個“福迪游樂園”的時候,她就已經懷疑對方的身份!
還有在旋轉木馬里,對方摔碎的那瓶特殊化合物……沒有在官方待過,弄不到這些信息、設備和配方!
此外,她和周震最開始得到這次“數字雨”情報的時候,繡湖集團就跟她介紹過:聶朗,是個獨狼,對大部分幫派組織,都有著很深的敵意……
對方現在,也確實對非法組織充滿了濃烈的敵意!
想到這里,陶南歌望著聶朗,冷冷的說道:“組里的研究,一直都是以‘數字裝備’、‘數字武器’為主!”
“動植物感染衍生的‘數字藥劑’為輔。”
“人體實驗,是禁區!”
“不能碰!”
“你為什么叛逃?”
“前任009號幽靈,在什么地方?”
說話間,她同樣拿出那把銀白色的小手槍,槍身光芒閃爍,數字、公式、定理……變幻重組,瞬間化作巨大的銀白色狙擊槍,槍口鎖定聶朗,能量迅速醞釀。
聶朗望著陶南歌,頓時爆發出一陣瘋狂的大笑:“哈哈哈哈……”
笑聲之中,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傷口,剛才在旋轉木馬里已經貫穿了整個腰腹的數字創口,此刻已經分別朝著胸膛以及胯部蔓延。
傷口里的數字,蠕動程度更大,多處明顯凸起,仿佛是他體內封存著什么蟲子之類的東西,此刻已經蘇醒,正在努力破體而出!
聶朗深吸了幾口氣,說話的聲音,快速虛弱下去:“可惜了,就差一點……”
說著,他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疊陳舊黯淡的門票。
他隨手一揮,絕大部分門票頓時如同禮花槍噴出的彩條一樣,紛紛揚揚散開,轉眼隨風飄去,只剩下最后一張門票,捏在了他的指間。
聶朗接著說道:“我上次進入這座游樂園,通過了旋轉木馬、碰碰車、蹦極三個項目。”
“在完成了蹦極那個項目后,得到過一張門票。”
“拿到那張門票后,我就見到了‘數字雨’!”
“現在,我無法想起‘數字雨’的具體模樣,只知道‘數字雨’帶著我玩了第二次蹦極。”
“然后,我就失敗了!”
“但那張門票,讓我成功從游樂園里逃了出來!”
“后來我只記得門票非常重要,所以就把外面自動售票機里面的門票,全部拿了過來……”
“可我還是錯了!”
“一個沒有門票的‘第二階梯’,居然搶在我的前面,引走了‘數字雨’!”
“我現在,想要重新把‘數字雨’吸引過來,并且通過‘數字雨’的考驗,已經不現實了!”
“眼下,我只能先解決掉你!”
“這樣,一旦那個‘第二階梯’的小子,成功拿到了‘數字雨’,我就可以用你的身份,把‘數字雨’搶過來!”
說著,聶朗對著陶南歌直接扣動扳機。
陶南歌沒有半點遲疑,同樣直接開槍。
砰砰……
游樂園,西區。
星空摩天輪。
節奏舒緩的純音樂流淌在每一個轎廂,印著紫色星云的轎廂里,周震和“陶南歌”肩并肩的坐在軟墊座椅上。
周震神情平靜,微微側身,雙手捂著“陶南歌”的眼睛。
望著落地玻璃窗外,湛藍的天空、潔白的云團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游樂園里遠近的設施、花草、建筑,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摩天輪的月臺,已然在望,周震暗暗松了口氣。
星空摩天輪,已經轉了一整圈!
剛才坐上摩天輪之后,雨越下越大,甚至全地都在很短時間里被雨水吞沒,包括這座比一般摩天大廈還要高得多的摩天輪!
他的操作,是直接一槍崩了自己!
進入這個游樂園之前,聶朗曾經說過,“數字雨”,并不是真正的雨,那是一場覆蓋全球的夢!
所有人,都是在夢里看到的那場雨!
因此,當這場大雨覆蓋整個大地的時候,就說明他根本不在現實,而是正在做夢!
是在自己的精神世界!
只要想辦法讓自己醒過來就行。
槍響之后,周震馬上就在星空摩天輪的轎廂里清醒過來,他身上沒有任何傷口,“陶南歌”就坐在他旁邊,外面天高云淡,遠處懸浮的豪宅,天際參差的大廈,一切如常,幾欲淹沒整個世界的大雨已經全部消失。
但接下來,隨著星空摩天輪的轉動,時間線就開始往40年后跳轉。
華麗優雅的星空摩天輪越來越破,當轎廂上升到最高點的時候,整個摩天輪會因為年久失修不堪重負,直接坍塌……
在又用掉一份“數字”后,周震成功找到了應對的辦法……蒙住“陶南歌”的眼睛!
星空摩天輪會一直正常轉動,但只要“陶南歌”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時間就不會往40年后跳轉。
時間線不跳轉,星空摩天輪就不會坍塌。
正思索間,前方出現舉著彩色旗幟的工作人員,轎廂已經進入月臺,門自動打開。
而原本節奏舒緩的純音樂,也換成了柔和的電子音,提醒旅客星空摩天輪項目結束,請大家帶上隨身行李,離開轎廂。
“陶南歌”聽到播報之后,立刻起身,舉步朝轎廂外走去。
周震馬上跟上,雙手一點不敢離開“陶南歌”的眼睛。
很快,他們跨出轎廂,來到月臺上。
感受著腳下堅實的地土,周震終于松開手。
“陶南歌”嘴角彎彎,似乎變得比前幾次更加開心。
她拉著周震,又往下一個項目走去。
一出星空摩天輪的場地,周震馬上心生感應,從口袋里拿出門票。
門票上的圖案又有了變動,旋轉木馬、過山車、螺旋滑梯旁,又多了一座星空摩天輪,文字描述,也多出了摩天輪的講解。
周震微微點頭,很快跟著“陶南歌”,又來到了跳樓機的門口。
從高空俯瞰,“福迪游樂園”整個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海洋里,甜品烘焙的氣息,與熱狗、烤串的霸道香料味,交織纏繞,浮動在整個園區。
打扮鮮亮的人群如同潮水般涌來涌去,喧嚷聲與旺盛的生機充斥縈繞,直上云霄。
游樂園正門進來時的中央花園,刺繡花壇環繞的開放式游廊,最中間的位置,是一座哥特式鐘樓。
鐘樓很高,尖頂如同一柄利刃,直指蒼穹。
它外觀是青灰色,四周爬滿了常春藤,只有以白色大理石為底面的時鐘部分被人為清理出來,望去有一種古舊的森冷,仿佛已經存在了無數歲月,每一塊磚都沉淀著時間的鐫刻。
時鐘似乎出現了什么問題,指針全部停在原地,一動不動。
忽然間,鐘樓內部傳來一陣極為生澀、似乎許久沒有維護的機械轉動聲。
時鐘的指針,有點僵硬的轉動了一格。
下方,游樂園西區,“陶南歌”拉著周震從跳樓機出來,又走向北區,進入了草原狂野蹦極項目。
時鐘再次定格,不知道過了多久后,鐘樓內部又一次傳來“咔咔咔”的齒輪轉動聲,指針再次移動了一格。
下方,游樂園南區,“陶南歌”又拉著周震,從草原狂野蹦極出來,進入了碰碰車項目。
時鐘指針又一次定格。
接下來,空中飛人、鬼屋、馬戲團、咖啡館……超級大擺錘、海盜船……峽灣激流勇進、海底劇場……周震和“陶南歌”一直從西區玩到北區,又從北區玩到東區,再從東區玩到南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