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
“伯玀,你一定是做噩夢了。”
門口的男孩毫不在意的回道,他再次攥緊了周震的手臂,催促道,“別說這個了,一會去晚了,就吃不到東西了!”
說著,對方似乎非常著急,拉著周震的手臂頓時用力,直接朝一個方向走去。
周震身體太過虛弱,很快就被對方扯出了屋子。
剛剛走出屋子,一股透心的涼意悄然襲來。
雖然門開之后,站在門口吹著冷風也很冷,但畢竟屋子為他擋住了一部分。現在完完全全站在室外,清晨的寒霧瞬間籠罩全身,那種似乎發自骨子里的冷意立刻順著脊椎一路升了起來。
周震忍不住打了個激靈,同時快速分析著現在的情況……
面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同伴,神情非常自然,應該確實沒有聽到昨晚的敲門聲,不知道是只有對方一個人這樣,還是其他人都沒聽到?
他們現在要去玩“摸瞎子”的游戲,這個游戲,兩個人是不怎么玩得起來的,肯定還會有村里的其他孩子。
等會玩游戲的時候,可以跟其他孩子也打聽一下情況。
還有,他現在很餓,而聽這個同伴的意思,似乎玩游戲,可以吃到東西。
除了這些之外,“九尾狐”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現在短時間內,無法恢復“數字能量”,而“九尾狐”也是實驗體,不知道對方有沒有什么特別的途徑,可以恢復“數字能量”?
一會到了玩游戲的地方,可以觀察一下其他孩子的舉動,看看“九尾狐”在不在里面。
想到這里,周震一面跟著身側的男孩朝前方走去,一面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周圍。
晚上的時候,雖然月色不錯,但畢竟照明有限。
此刻天色大亮,即使有薄霧遮擋,能見度還是要比夜晚強得多。
周震目光掃過,頓時看到自己所住的茅屋門前,果然是一片整理過的菜畦,里面也不是完全空著,只不過鋪了些稻草用來保暖,擋住了下面的菜葉。
從稻草縫隙里看到的葉片來看,有蘿卜,冬葵,還有一些是小麥。
菜畦的盡頭,是一條用來引水的溝渠,看著跟窗外的那口池塘連在一起。
這個時候是枯水期,溝里沒有水,長著一些枯黃的野草。
溝渠上種了一排成年人差不多高的木槿,用來充當樹籬,圈住了茅屋門口的菜畦,木槿之間有個缺口,正對著缺口的位置,溝渠上架了一塊只粗略打理過的石板,充當橋梁,在橋梁的另一頭,一個竹篾編織的小門虛虛的靠住木槿的枝葉,算是院子的門,它毫無防護能力,似乎只是用來防止家禽進入菜畦的。
晚上正是這片樹籬擋住了周震的視野,讓他看不清楚稍遠處的情形。
此刻出了院門,周震頓時看到,外面是一片比較寬敞的空地,遠近都是房屋。
這是個不折不扣的貧窮落后的村子,他在男孩的帶領下朝一個方向走去,沿途根本看不到茅屋以外的建筑,甚至連一座磚房都沒有。
區別就是茅草屋的大小,最大的也不過一字列開的三間。
走著走著,周震漸漸皺起了眉,他沒看到來時的時空隧道!
時空隧道可以傳送一維意識,必須要有時空隧道,他才能夠來到古代,而且穿越回去。
但如果時空隧道不在這個村子里,甚至不在這個村子的附近,那想要回去,就會變得非常麻煩。
古代信息落后,交通落后,想要找到時空隧道,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當然,還有最糟糕的一種可能,就是時空隧道是單向的,只能從2127年,來到古代。
無法再從古代,回到2127年!
不過,之前路行寬能夠進入時空隧道后,重新回到彤福市,雖然身體被寄生,但也說明,時空隧道并不是單向的。
“‘灰燼秩序’事先安排路行寬進入時空隧道,應該是早就考慮到了這個問題,特意用來測試的。”
“可能不止路行寬……”
“那些誤入清泉谷的流浪者,很可能都是‘灰燼秩序’安排的。”
正想著,他們已經來到一戶人家門口。
這戶人家的屋子,明顯比村里其他人家更加規整,院子也更大,圍墻也不是簡陋的樹籬,而是土坯砌筑的矮墻,院門上還做了個木制的門頭,可以遮擋一些風雨。
門頭下是兩扇薄皮木門,上面有褪了色的春聯,此刻虛掩著,院子里傳來雞鴨鵝的嘈雜,還有嘰嘰喳喳的人聲。
從矮墻旁可以看到,里面茅草屋中最右側的那間上面,煙囪里正在冒出滾滾煙氣,伴隨著稻草被焚燒的黑灰紛紛揚揚,與此同時,一股食物的香氣彌漫開來,令周震和身側的同伴同時咽了咽口水。
“到村長家了!”
說著,同伴拉起周震,加快腳步走了進去。
剛剛推開院門,就看到寬敞的院子里,幾名穿著補丁衣服的成年人進進出出的忙碌著,好像在做飯。
十幾個高矮不一的孩子則三三兩兩匯聚在各個角落中嬉戲,這些孩子有男有女,全部穿的灰撲撲的,偶爾的亮色也只是綁頭發的發帶,染了點黯淡的紅色。
此刻,所有孩子的表情都非常期待,還帶著笑意,顯得很是開心。
看到周震兩人進來,一名穿著明顯大人衣物改小的裋褐、腳上套了一雙有些抽絲的草鞋的男孩立刻招手道:“伯玀!叔豚!這邊!”
叔豚立刻拉著周震,朝那個男孩走去,邊走邊問:“仲松,今天吃什么?”
仲松眉眼細長,臉頰紅彤彤的,滿是皸裂的紅血絲,他正在原地小幅度的蹦跳著取暖,聞言看了看左右,等兩人靠近,才非常小聲、非常神秘的回道:“今天有肉!”
叔豚聞言,頓時眼睛一亮,露出極為興奮的表情,被凍得直哆嗦的身體,似乎也一下子緩和了很多。
周震在旁靜靜的看著,默默觀察四周。
村長家的這座院子,目測占地有兩畝,東南角上用樹籬圈了一片菜畦,里面跟他住的那間茅草屋一樣,蓋著稻草,為菜苗保暖。
緊挨著樹籬的地方,不知道是天然形成,還是人工挖掘的一個小池塘,有十個平方左右,里面漂浮著一些水草,還落了些落葉,水草跟落葉此刻都一動不動,被薄冰封存在水面上。
此刻有白色的霧氣從池面上騰,裊娜彌散間,排除掉貧窮與落后,有種人間仙境的濾鏡感。
池塘邊長著一株需要合抱的大柿子樹,它光禿禿的枝干向著池塘中心傾斜。這個季節,大部分柿子應該是被采摘了,只留下靠近頂梢、無法摘取到的幾顆,干癟的橘紅色在灰蒙蒙的冬日清晨格外顯眼,燈籠一樣點燃著這座小院的色彩。
樹下用石頭墊了一點駁岸,便于淘洗。
這個池塘似乎沒有活水接入,水色偏綠,沒有周震那間茅草屋外面的小池塘清澈。
其他地方,全部都是壓實的泥地,靠近正房門口的地上,扔著幾張枯黃的草葉,幾只雞正在咯咯噠噠的啄食著,從茅草屋門口到院門口,嵌了幾塊石頭充當汀步石,應該是為了雨雪天出行方便。
除了雞之外,院子里還散養著一些鴨跟鵝,它們有的下了水,撲棱間拍碎了幾塊薄冰,有的則跟雞一起,拉扯著那幾張枯黃菜葉。
一只黑背白肚的田園犬,被一根繩子系著,趴俯在樹籬下,它對于現在院子里的人顯然很熟悉,下巴枕在前爪上,尾巴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一點沒有警惕吠叫的意思。
普通的農家小院,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周震打量完院子的環境,轉而看向身側的人群。
大部分孩子都很開心,或者在說著一些童言稚語,或者追逐打鬧,或者撿了根樹枝,在池塘邊的軟泥上挖起了蚯蚓……玩得不亦樂乎。
但其中有一個脖頸上長了一顆痣的同齡男孩,也跟周震一樣,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笑容,目光則在四周快速逡巡,不斷的觀察著各種蛛絲馬跡。
周震目光微微一凝。
這個男孩,可能有問題!
就在此時,對方似乎察覺到了什么,目光也正好掃向周震,正好與周震四目交匯。
周震神色不變,心中已經隱隱猜到,對方可能就是“九尾狐”!
下一刻,那名脖頸上長著一顆痣的男孩,目光在周震身上定格了一秒,然后很快收回了視線,似乎同樣猜到了周震的身份。
與此同時,周震也轉開目光。
現在情報太少,雙方都沒有立刻過去跟對方相認的打算。
周震繼續觀察其他人,一圈看下來,除了那個脖頸上長著一顆痣的男孩,他再沒有看到其他特別的地方。
這個時候,見周震一直不說話,叔豚拉了他一把,頓時問道:“伯玀,想什么呢?”
周震回過神來,平靜的回道:“沒什么。”
說著,周震看向仲松,小聲問道:“仲松,你昨晚有沒有聽到敲門聲?”
仲松搖了搖頭,非常肯定的回道:“沒有!”
“晚上都睡覺了,誰會去別人家門口敲門啊?”
叔豚在旁邊點著頭,跟著說道:“伯玀,我就說了,你昨晚肯定是做了噩夢!”
眼見兩名認識原主的小伙伴都這么說,周震也沒有繼續爭辯,只含糊的回道:“嗯,可能是我聽錯了……”
三人正說著,茅屋的正房走出兩名身材粗壯的年輕婦女,抬著一大鍋熱氣騰騰的湯水。
這兩名年輕婦女身后,跟著一個瘦弱的孩子。
“讓一讓,別燙著了!”兩名婦女見院子里的孩子們全部圍了過來,連忙笑著驅趕,“等我們把鍋架好,都有都有,別急!”
說著,她們合力把鍋架在一個木框上,確定放穩后,這才撒手。
接下來,一名婦女安排孩子們排隊,另一名婦女返回屋子,拖出一個裝滿了木碗和筷子的大筐,開始準備給孩子們打飯。
“我要前面!”
“我才是先來的!”
“我們兩個都比你先來!”
“排隊排隊!誰排前面就是前面!”
“對!你不許插隊!”
熱湯在前,又冷又餓的孩子們頓時開始爭搶起隊伍前面的位置,周震卻故意拖延了幾步,跟叔豚還有仲松分開,排在了隊伍的尾巴上。
剛才跟周震對視的那名脖頸上長了痣的男孩,想法也是差不多,同樣動作慢了幾步,排到了周震的后面。
同一時刻,那名拖著大筐出來的婦女,開始拿起一只木碗,用大勺朝里面打了大半碗湯,然后遞給了隊伍最前面的一名小男孩。
那名男孩接過木碗,立刻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口,頓時被燙得面容一陣扭曲,眼淚都差點下來了。
但他一點沒有放棄的意思,稍微吹了兩口氣,就立馬想要再嘗第二口。
打湯的婦女一邊打著第二碗,一邊笑著說道:“慢點,說了小心燙……”
緊接著,第二碗湯打好,第二個小孩接過,同樣馬上喝了一大口,然后被燙得直吐舌。
接下來是第三名小孩接湯……
整個過程井然有序,大鍋里的熱湯一點點沉下去,領到熱湯的孩子越來越多,隊伍也越來越短。
院子里很快響起專心喝湯的吸溜聲,煙火氣蒸騰,似乎沖淡了冬日的薄霧與寒意。
然而,跟這紅塵溫馨的一幕相比,周震站在隊伍中,一動不動,目光緊緊盯著從村長家屋子里跟著兩名婦女走出來、一直沒有排隊、也沒有喝湯的那名小孩。
這名小孩形容瘦弱,皮膚偏黑,雙目無神的站在鐵鍋不遠處。
對方的輪廓,周震非常熟悉。
這就是昨晚他從窗戶里看到的,那個敲門的小孩!
就在這個時候,身后那名脖頸上長了一顆痣的小男孩,忽然靠近周震,非常小聲的問道:“你昨晚也聽到敲門聲了?”
周震立刻回過神來,他微微點頭,更加確定,對方就是“九尾狐”!
于是,周震同樣非常小聲的回道:“敲門聲,應該只有我們兩個聽到……”
身后的那名小孩點了點頭,繼續小聲說道:“我是路行寬,你是張習?徐祥?王魁?還是李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