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公還請自重,莫要胡言亂語。”
藍韻秀眉蹙起,折扇掩面,連連退后。
“噗,藍兄都連續多年登頂天驕榜首了,乃是民間、朝廷共認的年輕輩最強之人,還怕本督這個初出茅廬的公公么?”
雨淮安戲謔看了這位‘男裝大佬’一眼,直入主題道:“藍公子,陸指揮使遇害之時,你在現場?可有目睹什么?”
“你這太監的態度,本公子很不喜歡。”
‘藍公子’冷哼一聲,鼓起腮幫子,攤開手中折扇,重重的撲扇著,卻是并不回話。
堂堂名震武林的天驕榜首,一舉一動,竟儼然一個生氣的小姑娘。
眾人都看呆了。
一旁的六扇門少捕頭司徒洪鷹趕緊道:“藍公子,站在您面前的公公,乃是西廠的雨督主,他先前在仲秋盛宴上,登天而上,打敗神捕司的聶大人,甚受天子恩寵,想必您應該聽說過他的名號吧?”
聽了這話,‘藍公子’挑了挑英氣的黛眉,一雙好看的眸子,亦是上下打量著少年:
“你當真打敗了聶錚?”
“藍公子,是本督在問你問題。”
雨淮安亦是清了清嗓子,肅然道:“陛下命我等三日破案,如今案件未破,又死了一名朝廷大員,情況緊急,還望藍公子配合。”
“雨督主不必以官威壓人。”
‘藍公子’冷然一笑,嘴角卻是泛起一汪好看的梨渦,“我藍家雖是武林世家,但祖上曾做過圣武院的武爵,歷代家主都與朝廷交好,而本公子之所以留在現場,自然是為了將所目睹的情況告知,配合朝廷調查真相。”
“很好,藍公子不愧是公認的武林年輕一輩至強者,不卑不亢,很有魄力。”
“眼下少捕頭已清場,說明藍公子是唯一的目擊證人,如此,咱們去命案現場聊聊,讓本督看看藍公子對朝廷的親厚之心,如何?”
雨淮安一臉客套的笑著說完,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在司徒浩南的帶領下,一行人進入左側一間古色古香,胭脂味彌漫的房間內。
只見房內一片凌亂,桌椅幾案,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順著地毯上的暗紅色血跡,一路看去,便是能見到一扇破損的沉香木屏風。
半扇屏風四分五裂,似乎是被什么可怕的力量,直接震碎。
所有的一切都表明,死者錦衣衛指揮使陸明昭,曾與兇手發生過一場堪稱慘烈的打斗。
雨淮安祭出武帝神瞳,順著地毯上屏風碎屑爆開的軌跡,敏銳的在墻角,發現了幾道難以察覺的劍痕,并感悟到了幾縷殘存的霸烈劍氣。
“這兇手的劍術著實恐怖,也難怪咱們陸大人手中的快刀,會光速白給啊。”
雨淮安輕聲感慨了一句,又看向一旁的司徒浩南:“少捕頭,您怎么看?”
“我”
被這位風頭鼎盛的年輕廠公注視著,司徒浩南渾身不由自主一顫,賠笑道:“雨督主,在下剛剛入職刑部,臨出勤時,父親交代過了,讓我多多向您學習呢,”
“倒是不必。”
雨淮安伸了個懶腰,“眼下受害者尸身被搬走,本督腦海中亦是無甚頭緒,一切還得仰仗咱們藍公子,解答一二呢。”
說完,他瞇起眼睛,看向一旁緊抿紅唇,看上去亦是若有所思的藍小姐哦不對,藍公子。
“好說。”
藍韻輕搖折扇,一臉坦然道:
“今晚本公子原本預訂的是隔壁的「牡丹亭」,一時失神走錯了,誤入此間。”
“踏入這間正廳時,便看到死者渾身被冰封,上身赤裸,橫躺在門口,而雨督主現在所站的位置,插著一柄帶血的繡春刀,想必便是死者陸指揮使的佩刀。”
“至于兇手的蹤跡,本公子倒是并沒有瞥見。”
“那柄刀呢?”雨淮安問道。
一旁的司徒浩南道:“回雨督主的話,刀刀也被神捕司聶大人收走了,一起帶走的還有死者的衣物,以及接待陸指揮使的老鴇劉三娘,幾名清倌人”
尼瑪。
這聶公公不當人啊!
狗太監中的狗太監!
雨淮安暗罵一句,重新看向一臉悠然的藍韻,正想追問什么。
一旁的司徒浩南似乎想起了什么,出聲道:
“對了,雨督主,差點忘了!”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四四方方的宣紙,“這個給您!”
“這是何物?”
雨淮安微微一怔,低眸看去。
只見宣紙上,以淺墨繪畫著一副栩栩如生的圖景,赫然便是死者尸身的體表特征,以及案發第一現場的布置。
司徒浩南走上前去,壓低了聲音道:“雨督主,神捕司的人離開之前,那位美如天仙的陸大人,背著聶司正,悄悄塞給我的,她讓我轉交給您呢。”
“嗯,知道了。”
雨淮安不動聲色的接過圖紙,心中卻是一暖。
司瑤姐還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啊。
待此間事了,一定要好好的鮑答她!
雨淮安認真審視著陸司瑤留下的手繪,發現現場很多器具,都被人為的打亂了,死者冰尸后方,一個布滿劍痕的太師椅,更是不知去向。
不用說,自然是那位聶公公的手筆。
他想讓自己找不到任何指向兇手身份的線索!
不僅如此,雨淮安能斷定。
此時此刻,聶錚已直奔武學監,調出《武籍》,挨個排查所有滯留在京的劍道高手。
搞不好,傳他天罡童子功的劉謹,還會命令東廠分布在帝都各處的暗哨,為他提供情報!
但不得不說。
如今京城戒嚴,各處城門都架設著“鎮國之器”神機弩,他這種簡單粗暴的查法,兇手還真的難以遁形。
想到這,雨淮安心中一緊。
「這情況看上去,對我不妙啊。」
「不行,系統任務失敗事小,丟人事大!如今本應該協助聶錚的司瑤和妙妙都站在我這邊,我還有貞兒姐作為后盾!」
「總的來說,優勢在我!」
雨淮安平復心境,施施然的看向一旁的天驕魁首:“藍公子,本督能否請問你,你何時來的京城,又為何會忽然想著來這風月樓瀟灑呢?”
“希望藍公子能如實回答,您應該知道的,從伱進入京畿地區始,你的信息,便已被錄入在《武籍》之中了。”
藍韻搖頭道:“哎,雨督主您還是太見外了,本公子早說過了,我藍家歷來心向朝廷,我如今又莫名的卷入這樁案件,成了第一兇案現場的唯一目擊者,我自然也希望朝廷能夠盡早破案,揪出幕后興風作浪的妖人。”
“不必多言,回答本督的問題即可。”
雨淮安語氣冷淡道。
“好好好。”
藍公子笑了笑,也不生氣,徑直搬來一個凳子,翹著二郎腿道:“本公子約莫在半個月前抵達京城,前些日子將帝都周邊的幾大名勝古跡訪了個遍,順便購置了一些浪蕩閑書,嗯,就是那種男人很喜歡看,而雨公公您看不了的那種書。”
“是么。”
雨淮安不咸不淡的道:“藍公子,接著說,本督愛聽。”
藍韻接著道:“原本前日我準備返鄉,卻不料撞見了京城戒嚴,以我的武功,根本不讓離京,無奈之下,本公子只好順便來內城逛逛,鬼使神差的,便摸到了這風月樓,原本以為可以快活快活,沒想到今晚撞見了這檔子事,哎。”
“原來如此,本督了然。”
雨淮安點了點頭。
心中卻是泛起冷笑。
這貨果然有大問題!
他雨大總管在宮里待了這些年,別的沒學會,聞香識女人,一聞一個準!
眼前這位藍家公子,百曉生榜單上斷檔級別的武林第一天驕
無論從形體,氣質,還是一顰一笑,都絕對是女扮男裝的美人!
一個世家大小姐深更半夜,獨自一人前來狎妓,其中必有貓膩!
“藍公子,本督還有一個疑問。”
“雨督主請講。”
“聶大人來的時候,他問過你了么?”
“問過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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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了什么?”
“雨督主您問的什么,他便問的什么咯。”
“既是如此,為何藍公子,還留在這?若你真想幫助朝廷破案,不是應該隨聶大人去神捕司,接受更詳細的盤問么?”
旁邊全程不敢作聲的司徒浩南,站出來道:“雨督主!這個是我懇請藍公子留下來協助咱們的。”
“吶,雨督主,就是這樣。”
藍公子神色悠然,一雙長腿翹得更高了。
“好了,本督心中已有初步的脈絡了。”
雨淮安揮了揮手,屏退西廠手下,而后,看向司徒浩南:“少捕頭,接下來,本督還有最后一個關鍵的問題,需要單獨詢問藍公子,旁人不便在場。”
“浩南懂的!雨督主請自便!”
司徒浩南一臉恭順的拱了拱手,帶著一票六扇門差役,走了出去。
剎那間,凌亂的現場,只剩下兩人面面相對,一坐一站。
尷尬的沉默之中。
藍韻干笑兩聲,擺了擺手道:“害,雨督主,您這、這是何必呢?叫他們出去干嘛?沒這個必要吧。”
“當然有這個必要。”
雨淮安竭力擠出生平最猥瑣的笑容,朝著座椅上翹著二郎腿的‘男裝大佬’慢慢靠攏過去。
“藍兄,你身上真的好香啊。”
“你”
看著眼前這張猥瑣的俊臉,藍韻俏臉一沉,對于這少年廠公那莫名的天然好感,瞬息間一掃而空。
她單手持折扇遮面,美眸冷冽,發出最后的警告:“雨督主,你別逼本公”
她話還沒說完。
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感受到了一陣溫潤的觸感!
眼前這少年,竟然大膽妄為的將自己的大手,覆在了她的纖柔小手之上!
這一刻,藍韻只覺臉頰滾燙火紅,心跳加速,不能自已!
這是她一生中從未有過的奇異之感!
要知道
即便是與她有婚約的小蝶,都從未有機會,如此親昵的觸碰她的身體!
說來也是奇怪。
若是以往遇到這種情況,她根本無須動用武者真力,只需凝念施展一道異術,便能讓之灰飛煙滅!
但現在。
不知為何。
與少年溫潤如玉的明眸,近距離對視著,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天然親近的感覺!
仿佛一眼萬年般。
兩人就這樣對視著,一切都靜止了。
就在她美眸愕然,發呆之時,內心一道聲音響起:
“藍韻!你醒醒!在你面前的男子,是個西廠閹人!貨真價實的朝廷鷹犬啊!”
“無論是為了自己的名節,還是為了為了小時候「歸云」伯伯家的那個溫暖的大哥哥,這小太監你非殺不可!!!!”
剎那間。
天縱無敵的武林第一天驕,藍姑娘的剪水美瞳之中,所有的呆滯、錯愕、一掃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
讓武林老一輩宗師都為之膽寒,宛如萬古冰霜般的極致殺意!
然而。
想到接下來尚未實施的大計,以及少年顯赫的朝廷身份,她終究還是平息了體內沸騰的鳳血之力。
所幸。
面前的少年,此刻也識趣的松開了手,微笑道:
“哎喲,兄弟,你臉紅了?”
“雨督主,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到底是何用意?”
藍韻一改先前世家公子哥的悠哉恣意,正襟危坐,目光冰冷,語氣更冷。
“唔,藍兄這就生氣了么?”
雨淮安嘴角亦是泛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再次將手放在了對方柔若無骨的白凈小手上。
感受著掌心傳來的冰涼柔軟觸感,這一次,他不僅握得更緊了。
還更加大膽的抬起這位“天驕美人”的手腕,一邊將臉慢慢貼了過去,一邊施展著連招
“藍兄,你的手好小啊。”
“藍兄,你的皮膚怎么比我還白啊?”
“藍兄,你好可愛。”
隨著他一句又一句,逆天的挑逗之言脫口而出。
他能明顯感覺到,對方眼中的殺氣越來越重,近乎快要暴走了!
怒吧!少女!
怒就對了!
雨淮安卻是心中暗喜,一邊作著后撤身位的預備,一邊貼近‘藍公子’,那戴著可愛花瓣珥飾的雪白耳垂,字正腔圓的道:
“兄弟,我”
作死之言出口的剎那。
轟叱!
一股熾熱爆裂,幾近震裂虛空的強大真氣,如驚濤駭浪般,自女扮男裝的天驕美人體表迸發而出。
雨淮安早有準備,嘴角一咧,施展葵花寶典的鬼魅身法,朝旁邊一閃。
“轟隆隆——”
一道斂為實質的真氣火柱,噴涌而出,自他蟒袍末端擦過,迅猛無匹的轟擊在身后的墻面之上!
霎時之間,墻體瞬間破開了一個大洞,露出了外面大街上的喧嘩場景。
“不錯,很強。”
“這一發要是中了正面,本督都不一定吃得消。”
“有閣下這位第一天驕坐鎮,當今武林,勉強能得到本督的認可。”
雨淮安略微平復心境,再次走向了俏臉冰冷的公子爺,很是認真的道:
“藍公子,以你這頂尖的靈慧頭腦,此刻應該明白,本督方才為何激怒你了吧。”
“你一開始就懷疑我?”
藍韻咬著唇道。
“對,但現在這懷疑不復存在了,別的不敢說,至少陸指揮使的死與你無關。”
“本督的眼睛,能觀這天地間的一切「氣」,而你的本源真氣,與這房間內殘留的微弱劍氣,毫不相干。”
雨淮安聳了聳肩,表情卻是再度變為凝重:
“可是兇手不是你,又會是誰呢?”
霎時間,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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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按照原定計劃走,盡人事聽天命吧。」
雨淮安搖了搖頭,亦是坐在了藍公子的對面。
正要說些官話,緩和一下氣氛。
這時,手下小潘子徑直沖了進來,小聲稟報道:
“督主!萬娘娘派人緊急傳信,說她查出誰是幫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