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解了夏日干燥,萬物復蘇,城外枯黃的大地都起了一抹綠意,蟄伏的草種探出嫩芽,大地一片生機盎然。若不是那猙獰的溝壑土丘散落于地,又有誰能想到,這竟是一處將被血染的亂世沙場?
也是多虧這場雨,漳河水漲,本已經干涸的廣宗護城河忽地又多了些活水。盧植大喜,命士卒疏通被填堵的河道,為廣宗城又添了一道防護。
此時劉備所率兵馬已達萬人,其中有超過三千人是占領廣宗后陸陸續續到達的義軍。盧植將這些義軍篩選了些許,抽調出部分敢戰之士分配給劉備、劉裕、孫堅、郭威四人,使得四人所轄兵力都達到了一萬。
四人領兵于東南西北四面城墻之外結成戰陣,又有皇甫嵩朱儁二人領兵兩萬穿梭四部之間,以做策應。盧植則率領剩下兩萬士卒留守城中,一面看守城墻,一面監視張角。光從這般排兵布陣便可看出,這漢末三杰的領兵能力確實不俗。
廣宗只是小城,像先前黃巾那般任由大量兵力擠在城內,最后也只有不到一成的人上過城墻,便是對兵力優勢的極大浪費。同時全面龜縮城內也是徹底放棄了戰場主動權,只能被動接受攻城部隊的鐵錘,若無支援便只能等待敵人主動退去。
所以在兵力足夠守備城池的情況下,就應該將敢于野戰的強兵分于城外,依托城墻的掩護與敵人交戰。雖然這也有被敵人擊敗野戰部隊的風險,但也勝過全部擠進城后空耗糧草還無法全軍對敵。
而且盧植觀劉備四人興致勃勃,摩拳擦掌毫無懼色,也是心生欣慰,感慨天下青年才俊何其多也,對野戰制敵更多了幾分信心。
就這樣,大雨連下三日。三日之后天氣轉晴,陽光普照萬里無云,劉備都不禁感慨,真是個廝殺的好時道。
而伴隨著云朗天晴,遠處烏央央的黃巾大軍也是清晰地出現在眾人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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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黃巾這一頭。
黃巾主帳之內,張寶張梁這兩位黃巾眾名義上的二三把手,正如泥胎木塑般端坐臺上,任由下方六位將帥自行商議攻城之策。
為何是名義上的二三把手,且對戰局一言不發?不是不想發言,而是此時臺下已經無人把他二人放在眼里。而之所以形成這般局面,卻要從二人與皇甫嵩朱儁交手說起。
半月之前,張寶張梁率部與皇甫嵩朱儁對陣,卻是疏于兵法,扎營于草叢旁慘遭夜襲火攻,吃官兵殺得大敗。
二人帶著殘兵敗逃,本以為大勢已去,卻未曾想到竟有數支生力援軍殺至。這幾支黃巾戰力非凡,將皇甫嵩朱儁數萬大軍分割于潁川山水之間,逐個擊破,二將僅以身免北逃。
張寶張梁欣喜之余,也是詫異這些生猛黃巾是從何而來。細問之下才知,在這黃巾本陣之外,各州黃巾在這些時日卻是殺出了六匹黑馬。這六位統帥皆是韜略驚天之輩,在各方聚攏兵將,攻城略地所獲極豐。手下猛將如云,更是通曉練兵之法,訓練出了遠勝尋常黃巾的強軍。
這六路黃巾新杰分別是——
第一路,喜交英杰,豪氣沖宵,青州渠帥黃巢字興甲。
第二路,嫉惡如仇,勇壯絕倫,司州渠帥張獻忠字秉忠。
第三路,俠義無雙,圣慧天賜,徐州渠帥方臘字清源。
第四路,百戰不殆,性毅志堅,并州渠帥李自成字鴻基。
第五路,少懷大志,威儀無邊,豫州渠帥朱元璋字國瑞。
第六路,貫通諸子,氣靈神玄,荊州渠帥洪秀全字仁坤。
這六人手中兵多將廣,實力超絕。張寶張梁二人初見六人便知,這六人皆是胸懷梟雄之志野心勃勃不甘于人下之人。瞧了瞧自家剩下那點殘兵敗將,兩兄弟對視苦笑,自知若是再以黃巾首腦自居,怕是會不知何時因意外丟了性命。
于是二人給六人大加封號,賜黃巢黃巾東路元帥,張獻忠黃巾西路元帥,方臘南路元帥,李自成北路元帥,朱元璋上路元帥,洪秀全下路元帥。
至此,黃巾內部大權更迭,真正的話事者由三公將軍轉為六路元帥。六人見張寶張梁如此識趣,便尊二人為公,是為黃巾名義上的領袖,也算讓二人暫且保住了性命。
雖說話事人已經變了,但黃巾畢竟是一支以宗教為根本的隊伍,張角乃是眾人的精神領袖。所以即便六人已經奪權,此時卻也不得不去救援。當然了,只要救到手,之后張角是生是死就看六人的商量了。
于是六路兵馬齊聚,共超三十萬人,號稱百萬齊聚廣宗。六路元帥齊聚營帳,商討如何進攻。
“探馬巡城來報,稱官兵光是在城下四方便布置了數萬大軍,而且兩兩為犄角拱衛城門。這般武備,怕是戰意堅定,強攻卻是難啊。”
上路元帥朱元璋看著用白灰和石子涂抹出戰場大致形式的桌面,眉頭緊鎖,撫須思量。而一旁的南路元帥方臘卻是不屑道:
“老朱,你這也太過大驚小怪了。當初皇甫嵩朱儁那兩個也是帶著數萬大軍與我等野戰,卻是遭我等殺個大敗。如今這幫人困守孤城倒還難辦,現在主動出城欲與我等野戰,豈不是天賜良機?正好繞著城將這些官兵殺個精光,震懾城中守將,再命他們開城投降,倒也省了攻城的麻煩。”
“切莫大意。已經過去半個月了,皇甫嵩和朱儁兵敗的消息肯定都傳過來了。可這些官兵依然有膽出城野戰,足以說明他們之中也是有好戰之將,敢戰之兵的。我等部眾雖然強過以往不知幾何,但真算起來,和官兵的精銳程度還是有所差距的。”
李自成出言提醒,話雖有理,但方臘卻覺被人反駁面上無光,一時間頗為惱火,卻是與李自成爭執起來。張獻忠面露不屑地看著幾人吵鬧,洪秀全捧著一卷道書在那神神叨叨閉目打禪,好好的會議卻是開得一地雞毛。
東路元帥黃巢按了按腦門,一副頭疼的樣子,伸出雙手示意安靜。六人之中黃巢年紀最長,文化水平也最高,六人又剛起勢沒有太大矛盾,所以還是會賣他一個面子。
“行了,別吵了,這么吵下去也不是辦法。大家都是聰明人,那我黃巢就直話直說了。咱們六個都是心高氣傲之輩,根本不可能互相統屬,強行合流只會自亂陣腳,各自為戰在兵法上雖然不妥,但卻是眼下最合適的打法。
敵軍于城外布陣,要想攻城卻也必須對付那四路人馬。所以我提議,干脆順應天意,我等既然得封了各路元帥,那就由我率兵打東面兵陣,秉忠兄弟打西面,清源兄弟打南面,鴻基兄弟打北面。國瑞兄弟和洪茂才則自己領兵游走,是來支援還是趁著四方軍陣被拖住趁機攻打城門都隨你。
當然了,我們要在此立誓,無論哪路先入城,救出大賢良師后都不得私藏,要帶至主營共同安置參拜。如若違背此誓,天誅地滅!”
黃巢的這個提議是眼下最好的選擇了。六人互不服氣爭鋒相對,若是強行合兵反而調度困難,若是陣腳大亂遭人反殺就不妙了。所以還不如各自為戰,這樣反而還能保證各方能盡己全力。
至于發誓一同拜見張角,便是黃巢經驗老到之處了。這六路人馬若是有人先救出張角,怕是會起供于自家軍中扯虎皮拉大旗的心思。若是任由這般,怕是城破之后都能為搶人打起來,所以還不如用如今還很有約束力的誓言把這事推到打完后再說。
六人也不是愚蠢之輩,聽了黃巢的建議,思量再三覺得確實是眼下最好的方法,于是一個個指心發誓,將事情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