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浩南的回復，對于始終想著能把鎬京航發集團打造成對外交流窗口的任炳達來說，毫無疑問是一針強心劑。
也讓這幾天來一直有些提心吊膽的他總算松了口氣。
他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寫了一份關于西羅公司未來發展走向的報告書，遞交到了鎬發集團總經理尹興建手中。
后者把手里的報告來回看了兩遍。
雖然只有區區五頁紙，但捏在手里，卻讓他感覺不下千鈞。
“老任吶……”
尹興建把報告放到辦公桌上，遲疑半晌之后才總算開了口：
“你的想法確實是好的，但現在既沒有上級的指示，也沒有確定的裝機對象，貿然從國外引進一種新型發動機，中間萬一出現問題，這個責任……你我恐怕很難負得起啊……”
顯然，作為大領導，尹興建首先考慮的還是求穩。
尤其他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
“就算是這樣……錢的問題……”
常浩南的官面身份是火炬集團總經理、973項目專家咨詢組成員，以及渦扇10的總設計師。
渦噴8就是轟6的發動機，但海空軍每年根本買不了幾架，轟6又不像B52一樣每臺飛機能裝8個發動機，所以整個鎬發集團就是突出一個窮。
果然，剛剛還一臉“我絕不會答應”的尹興建面色變了變，又重新拿起了桌上的報告。
任炳達搬出了之前高寧說服自己時的辦法——
“常浩南……”
充分利用常浩南這塊金字招牌。
盡管目前還不知道具體情況，但作為老油條，他清楚在這種關鍵時刻，能做出成績當然是好事，但更要保證的一點是不能犯錯。
幾乎是靠一己之力重塑了華夏航空制造業的格局。
但從過去這段時間的經驗來看，對方堪稱行業百曉生，進入哪個行業就能盤活哪個行業。
“而且，咱們集團本來就小家小業，渦扇9的國產化進度雖然快，但畢竟還沒投產，手里就只有渦噴8這么一個正經型號，航改燃的渦噴8G也受到盛京那邊渦噴14航改燃的沖擊賣不出去，很難給你湊齊足夠的經費啊……”
如果沒有渦扇9的項目撥款，那這兩年連發工資都是個難事。
尹興建說的倒也確實是實情，。
如果真出了什么問題，背鍋的絕對不可能是常浩南。
所以心中還在進行著激烈的天人交戰。
五大軍工總公司可能要在最近幾年內進行重組。
“尹總，這個報告，其實是我托張振華部長問過渦扇10項目的常浩南常總之后，參考了他的意見總結出來的。”
并不是鎬發集團的直屬上級。
到了他們這個級別，基本也就知道常浩南在過去一年多里面到底做出來過多么驚人的成就了。
完全可以說，目前整個航空工業體系里面的每一個人，多多少少都在吃著常浩南給帶過來的紅利。
顯然，他并不知道常浩南在航空工業總公司重組的過程中，有著實打實的話語權。
尹興建心中的天平正在平衡位置附近左右橫跳，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傾向于做出何種選擇。
這個時候，任炳達恰到好處地加上了自己手里的最后一顆籌碼：
“資金問題其實不用擔心，原本計劃用在國產化渦扇9的外匯配額，現在最多只需要再動用一小部分安撫一下羅羅那邊就行了。”
“剩下的錢，再稍微加上一點，應該就足夠完成我這個計劃。”
這樣自信且果斷的表態反而把尹興建搞得愣了一下：
“羅羅哪怕不獅子大開口，他們在發動機領域的要價也是很高的，更何況你還想要技術轉讓，恐怕得是個天文數字啊……”
任炳達搖搖頭：
“常總人家之前就考慮過咱們集團的承受能力問題，所以特地劃定了這次的目標范圍，我這兩天從他們的產品序列里面選中了一個不太起眼、難度不高，但正好又是咱們國家空白的型號。”
“M250發動機，分為渦軸和渦槳兩個系列，根據不同型號，輸出功率從184kw到331kw不等，原本其實是艾利遜公司的型號，被收購之后變成了羅羅的產品。”
顯然，他在來之前已經做過了不少功課：
“最重要的是，在此之前，羅羅已經把這個型號授權給了不少國家進行生產，所以技術壁壘相對比較低。”
事已至此，尹興建倒也沒了繼續反對下去的理由，只是囑咐任炳達一定要控制好風險，絕對不能再出現渦扇9這種引進之后拖了快30年還沒完成國產化的情況。
幾天之后，西羅公司的兩名英方主管喬治·布林和亞當·惠特爾終于接到回函，邀請他們第二天前往鎬飛集團討論相關事宜。
原本按照帶英的習慣，這種第一天傍晚告知第二天要開會的事情，那是絕對不可能同意的。
然而現在兩邊的地位調轉，是他們兩個有求于人，所以只好拉了幾個人手，在第二天一早趕往了華夏方面指定的開會地點。
任炳達和高寧帶領的隊伍特地踩著點到達會場。
而羅羅那邊的幾名英國人顯然已經在里面等了一段時間。
“任經理，你們這次可是讓我們等了，好長時間。”
在華夏呆了一年多，喬治和亞當二人倒也能說一些略顯生硬的漢語，顯然是想先發制人，在氣勢上壓住任炳達一頭。
“咦？”
任炳達特地做出了一副驚訝的樣子：
“我記得回函上面，是說上午九點半開會，現在才九點二十七分，兩位不要這么著急嘛……”
一句話讓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兩個英國人直接卡住，支支吾吾了半天之后，才重新坐回座位上。
畢竟過去開這種會，都是華夏這邊的人早早到達。
會議正式開始前的這段時間主要是定調子，而沒能沉住氣的羅羅方面顯然要吃上些虧。
一番小插曲過后，雙方很快分別落座。
這次見面是英方主動提起的，因此接招的華夏方面根本不急著進入正題。
無論喬治和亞當那邊怎么旁敲側擊，這邊任炳達和高寧二人就當沒聽懂，兜著圈子回顧雙方之間的友好關系，以及華夏航空產業的巨大市場潛力。
“任經理，我們聊一聊下一年度斯貝發動機的零組件采購，以及技術轉讓問題吧。”
哪怕是英國人，也終究沒能扛得住這種玩法，率先進入了正題。
“下一年度？”
任炳達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和旁邊的高寧對視一眼，然后才開口道：
“可是，我們明年并沒有進一步在斯貝項目上面進行投資的計劃啊？”
語氣之平淡，態度之理所當然，甚至讓對面的英國人一度覺得自己是不是失憶了。
“但……但你們之前明明說過，這個項目會持續至少34年？”
喬治他原本以為華夏這邊一直拖著，無非是想要獲得一個優惠點的價格，沒想到人家上來就是掀桌子。
“這個么……我們確實說過。”
任炳達上半身向前，撐在桌面上：
“但去年是你們羅羅方面拒絕了一次簽署為期4年的技術轉讓和供貨合同，非要根據實際情況一年一簽。”
“而現在的實際情況就是，我們已經不需要你們提供斯貝MK202的技術了。”
聽到這句話，喬治的整個人基本處在懵逼狀態。
“這……”
當年之所以沒有同意華夏方面的四年合同，是因為其中要求必須在四年內轉移和斯貝MK202有關的全部技術資料。
但他和亞當兩個人希望能多拖上幾年，也好多榨出一些利潤來。
根據他們當時的估計，華夏方面如果完全靠自己，大概需要810年才能徹底完成斯貝的國產化。
所以完全可以比原計劃中的4年再多賺個兩三年安穩錢。
二人曾經還一度因為這個決定而沾沾自喜過。
結果現在，卻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就算是這樣，伱們也已經有一種型號的飛機使用了我們的發動機，相關的零組件，以及售后服務……”
亞當的反應明顯要更快一些，馬上把話題切換到了維護保障方面。
然而剛剛一直沒說話的高寧卻補上了最后一刀：
“這個么，我們已經基本完成了斯貝發動機重點耗材的國產化生產，并且，對你們原始設計中的不合理之處進行了一些改進。”
“現在，就算還有新飛機要用這種發動機，你們提供的零組件，也已經不符合改進型的技術要求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