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年贊禮的禮物
賀靈川就聞到一股子甜香,不知道是梨子還是葡萄,好像杯里確實是果汁,但顏色有點奇怪,還有些渾濁的懸浮物。
讓他想起來路上那條小溪,表面上就泛著一層膩光。
“不了。”來路不明的液體,他沒勇氣去碰,“后面怎么聯系?”他可不想一遍一遍往這里跑。
“這個好辦。”老葛走出屋外,朝附近的大樹吼了兩聲。
等他再回來時,肩上多了只黑乎乎的東西。
賀靈川本以為是個黑耗子,仔細一看,居然是個大塊頭的松鼠,尾巴毛蓬蓬地,耳后有長毛。
“把它帶去住處附近的樹上,有事就喚它下來。”老葛笑道,“從現在起,它是我們的信使了。”
賀靈川點了點頭,于是松鼠跳到他的肩膀上。
“對了,敦園的總管方燦然,你了解多少?”
“方總管啊?”老葛想都沒想就道,“他可是金角將軍最信任最得力的大管家,幾乎一手包攬金角家族所有產業。那在外頭哈,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你問他作甚?”
“他跟我一個朋友好像。”賀靈川問道,“方總管的來歷,你知道不?我想看看,是不是有些淵源。”
“來歷啊?”老葛咝了一聲,“好像他就是靈虛城人,至少比我來得早。”
“這樣,我去打聽打聽。不過金角家族能用的人,身家背景應該是干凈的。”
賀靈川啼笑皆非:“我哪兒說他不干凈了?”
老葛不客氣地一伸手。
賀靈川再給他一錠銀子。
它掂了掂:“盡快給伱消息。”
“還有,我想去墟山玩一趟,你還開團不?”
“開,當然開。”錢不分來處,常規業務也要做,“兩天后就有團要去墟山。”
“算我一個。”賀靈川放下一錠銀子作為定金,起身離開。
等他的身影從視野中消失,老葛收起銀兩,拿起桌上的木杯一飲而盡,陶醉地啊了一聲。
酸爽!
人類真不識貨。
門后有只大馬猴躥了進來:
“葛哥,他說的那兩人我剛好認識,住在東邊貍河上游的百家村,姓陳,打漁為生,的確是一對兄弟。去年他們在貍河打出來一條草魚王,賣了個好價,但錢還沒捂熱就全貢獻給了賭坊。”它撓了撓臉,“他們身上都有魚鱗病,沒事兒就撓,撓得比我還兇!”
“那你還站著干嘛?”老葛掄起一巴掌,把它拍出窗去,“去查查這對兄弟現在哪里,要確保客人兩天后能找到他們!”
次日清晨,賀靈川依舊在自己占地五畝的大宅里醒來。
坐起第一眼,看見的是窗外園林里漸變的紅楓,還有在樹下揀果子吃的長尾錦雉。
他頭一次獨擁這么大的宅院,居然是在貝迦。
哦不對,他還有個惡客,死皮賴臉非住在這里不可。
剛起床,就有家仆端著溫水過來,要給他洗臉。
“不用。”他一把奪過毛巾。
賀靈川絕不讓別人靠得這么近,還擋住自己的眼睛。
他傷得不重,不必吞服玉還丹,現在也能跑能跳能打架了。
但賀靈川并沒有急著出門,而是請蒼鷹替自己再跑跑腿。
這次蒼鷹提的要求是半頭西灘羊。上回賀靈川履約很痛快,但它吃兔肉已經吃膩了。這幾個晚上,兩人一虎都圍著篝火烤羊肉,把它饞得不行。
“沒問題。”
但等候的客人還沒來,賀靈川反倒是意外地收到一樣禮物:
年贊禮派人送來的寶甲。
這是件內甲,可以貼身穿戴,里外綃織四層,但重量卻和普通綢衣相仿。單是這種工藝就很值錢了,賀靈川施展燕返身法時,自重當然是越小越好。
遑論這件軟甲的材料,赫然是烏金絲羅織地穴蛛絲而成!
賀靈川對地穴蛛絲再熟悉不過,手一摸就知道這是哪個等級的料子。他隨手引火燒甲,灼了十幾息時間,內甲毫不變色,甚至摸上去溫軟不燙手。
它有辟刀槍水火之能。
賀靈川原本請松陽府替自己做一件軟甲,就用朱二娘的蛛絲。但織甲的時間最長,松陽府在這里的人手又有限,軟甲就一直沒有問世。
沒想到,年贊禮先給他送來了。
賀靈川記起敦園發賣會上與伏山越閑談時,隨口稱自己想找件內甲,沒想到被年贊禮聽進去了。
他更沒想到這件禮物用上了地穴蛛絲,并且還是朱二娘的云錦!
也即是說,這件內甲多半出自松陽府。
年贊禮從松陽府購入內甲,再送來潘山宅給他?
聯想酈清歌派人在敦園對他提出的請求,她和年贊禮之間……?
伏山越今天不在,但侍衛說,年贊禮也給太子送來了慰問禮。
赤鄢國與潯州牧之間,原本沒有任何往來。想必是敦園發賣會后,不老藥案的始末終于傳進年贊禮耳中,他又聽說驛館爆炸,赤鄢太子一行遇襲,于是籌禮慰問。
靈虛城豪貴如云,想攢人情不能等到用時再去找,平時就要注意廣開人脈。六百年的帝都,六百年的官場,那一套應酬往來的規矩、規模,都已經是登峰造極。
年贊禮想在靈虛城立穩腳跟,朋友和貴人都不能少。一段與藩妖國太子的友誼,就很值得經營。
相比伏山越,賀靈川收到的禮物就少多了,因為他名不見經傳——盡管他才是爆炸案的真正“受害人”。
傍晚,貴客上門。
一身華服的酈清歌穿過楓林、走進后園時,漉雨廳內剛好擺上晚飯。
“你這宅子是真不錯。”她看著賀靈川嘖嘖兩聲,“處處幽雅,鬧中取靜。”
“鬧中取靜的意思,是嫌它小吧?”反正沒人會這么形容敦園。
酈清歌笑道:“莫要屈解我的意思。嗯?你好像不太高興?”
這女人實在敏銳。
賀靈川幫她拉開椅子:“請上座。”
酈清歌俯身就坐時賀靈川不必低頭就能看見她烏云髻上火紅的珊瑚珠,嗅到她脖頸上淡淡的云胡香。
她今天勾的是大紅唇,比外頭深秋的楓葉還要濃重、還要艷麗。
但她正襟危坐。
“你的傷,怎么樣了?”
賀靈川隨手給她斟酒:“小傷,死不了。”
他很清楚爆炸威力有多大,傷處都在后背上,當時又支起罡氣、又有鏡子救護,所以只受了些皮外傷,內腑基本無恙。
傷是必須有的,不然就不真了。
酈清歌看著酒杯:“那你還能喝酒?”
“大夫有交代。”賀靈川又拿過一樽,“所以我喝的是茶。”
“你還真是福將。兇手抓到了么?”
賀靈川搖了搖頭:“我客房的桌椅還下了毒,搜查現場的官差摸了幾下就當場毒發,差點身亡。”
酈清歌秀眉蹙起:“都放了毒,還要再炸你?何必費這二遍事?”
“要么怕我死不透,要么——”
酈清歌已經回過味來:“要么是兩班人馬所為?”
“官署是這樣懷疑的。”賀靈川笑道,“目前循著毒物還能找到一點線索,他們正查著呢。”
“官家壓力很大,上頭大概給他們限定了破案日期。”酈清歌挾了一筷子紅燒鹿肉,“你躲進小樓成一統,哪知外頭傳得沸沸揚揚。這起爆炸案堪比火上澆油,呼地一下,你和伏山越在靈虛城就紅透半邊天,無人能出其右。”
賀靈川笑而不語。
坐擁這么強烈的曝光度,現在就是他最安全的時候,想找他麻煩的人,一定要三思再三思。
不待他開口詢問,酈清歌就道:“對了,我的人早就派出去了,現在應該過了白靈谷,再有幾天就能走到目的地。”
她沒把話挑明,但賀靈川明白其中涵義:
她派去的人,再有幾天就能抵達萬戈沼澤,按動那支刑龍柱了。
這真是賀靈川千盼萬盼的消息,希望一切順利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多謝爵爺,真是幫了我大忙。”他把年贊禮送的內甲放到桌面上,“對了,年贊禮送給我的禮物,是松陽府所出吧?”
酈清歌只瞥了一眼,就點頭道:“前天晚上才做出來的。大少果然了得,跟年贊禮僅一面之緣,就讓他主動給你送禮套近乎。”
面對她,賀靈川用詞向來斟酌:“這件內甲,你賣給他多少錢?”
酈清歌慢慢放下筷子,又抿了口酒,才道:
“一分沒收。”
“他直接向我要,我就給他了。”
賀靈川等著她的解釋。這女人赴約而來,應該早就想好要說什么了。
酈清歌看他一眼,咬了咬唇:“松陽府有一件重要東西落在他手里,想請你幫我奪回來!”
突然就這么直接了,沒有彎彎繞繞?賀靈川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什么東西?”
“那物原本在孫孚平手里,他借此向松陽府要挾了很多年,要錢要物填其欲壑。”酈清歌沉聲道,“我原以為孫孚平死后,松陽府能從此解縛,沒料到這樣東西居然又落到年贊禮手中!”
“他一來就獅子大開口,我實不想給,但是……”
說到這里,她輕輕一嘆。
賀靈川目光微閃:“是那個斑斕竹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