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人一臉莫名,只得跟從。
其他人馬也瞧見了簡陽門的行動,都是心里嘀咕。好不容易趕來這里,還沒展開搜索,這幫人跑什么?
盤龍沙漠異變發生以后,進入沙漠解謎的人不少,但有幸靠近過廢墟的寥寥。
章連海也將他們的舉動看在眼里,皺了皺眉。
聽說這些簡陽門人十幾天前進過盤龍廢墟,又安全無恙地出去了。他們是有什么心得么?
但燈靈已經飛出去四處尋覓,他不打算收回神通。
燈靈有尋寶之能,比人類可靠多了。
賀家父子走近赤帕高原時,天早就黑了。
前方就是盤龍城遺址。從下往上仰望,這座雄城就像趴在高原上的巨型怪物,張著空洞的大嘴等人往里鉆。
并且先前已經有好些人進去了。
賀靈川長長吁出一口氣:“我們又來了。”
上一次抵達盤龍城,他們差不多也是這個距離、這個角度仰視它。
趙清河忽然道:“城垛有人。”
賀靈川等抬頭一看,是兩個拔陵人站在城墻上遠眺,不陌生。
他們也在探索城墻,神態很放松,說明城內沒發生過什么怪事。
賀淳華放心了,率先下馬走過了壯觀的南城門。
這道門,賀靈川在盤龍世界經過了無數次,經常伴隨著歡呼和掌聲。
然而今時今日還能在這里喧囂的,只有沙漠的大風。
賀靈川幽幽嘆了口氣。
其后眾人也踏上陸橋,跨越深如溝壑的護城河,在驚嘆聲中走過盤龍城的南大門。
立在城門廣場上,賀淳華轉頭對兒子道:“川兒,這里好像跟上次不一樣了。”
整支隊伍都在左顧右盼,這幾乎是任何人首次進入盤龍城的標準動作。賀靈川走去河邊看了看,還伸手掬了一捧清水:“這里都有水了。”
河水清淺,百多年來頭一次啊。
賀淳華也看見了到處飛舞、到處搜索的天宮燈靈,沉吟不語。
賀靈川靠過來,甩甩手上的水:“老爹,你打算從哪里搜起?”來都來了,總不能在這里干站著啥也不干吧?
賀淳華反問他:“依你之見?”
賀靈川一臉莫名其妙:“我哪知道?這么重大的探險行動,老爹你事先沒做功課嗎?”
賀淳華微微一笑:“你現在總有好點子,比為父強多了。”
賀靈川臉上寫滿了坦然:“我現在……真沒有。”
“上次進來,我們在神廟的水池找到入口。”賀淳華沉吟,“先過去看看。”
賀靈川指著遠處飛舞的燈靈:“這些東西想必已經搜過了神廟和水池,我們還有必要去嗎?”
“眼見為實。”
隊伍就在賀淳華帶領下,往彌天神廟而去。
離開廣場前,賀靈川隨意回頭,瞥了一眼南邊的城墻。墻上的黑蛟雕塑還在那里,但和上次相比,頭上的角好像變長了,還長出了一點點分杈?
賀靈川目光一凝。
是錯覺嗎?這黑蛟看起來有點新。
不是說它表面沒有沙土,而是這雕塑仿佛沒怎么經歷過風霜的洗禮。
他心里有數了,馬上收回了目光。
隊伍剛好拐進巷子里,前方影影綽綽,走來不少人。
賀家父子定睛一看,居然是簡陽門人。
因為先前曾經并肩而戰,賀淳華迎上去的動作就有兩分親切:“諸位,城里發生何事?”
“無事,其他人也都在里面。”凌金寶擺手,“我就是不愿待在鬼城里,想在外頭找個地方過夜,明早再來。”
賀淳華哦了一聲。凌金寶說的這些,其他探險都懂,只是不在乎而已。
大家所為何來?不冒險怎么會有收益?
凌金寶本要邁步,忽然又轉頭道:“對了,大司馬東浩明的手下好像已在城里,為首之人拿一把金錯刀。”
“大司馬?”賀淳華一下動容,“多謝凌先生!”
凌金寶沖他們揮了揮手,帶門人往外走。
經過巍峨的南城門又踏出陸橋,一直行出百多丈,簡陽門人重新走入盤龍沙漠,凌金寶才回望夜色中的盤龍古城,長吁一口氣。
這鬼地方給人的壓迫感很強啊。
門人道:“凌師叔您越來越怪了。”
“怪什么!”凌金寶瞪眼,“那城里就不對勁兒。我在黑水城打聽到的盤龍城怪事,也多半發生在夜里。可見,這里的鬼祟要在入夜后才會發動。這一回,我可不想再被拽進什么莫名其妙的場景里去。”
有個簡陽門弟子好奇:“再?”
門人笑道:“我們還沒趕來時,師叔就曾趁夜私入盤龍古城,結果……”
“結果?”
凌金寶接口:“結果一無所獲。當晚沙漠突降大雨,我只得去城里的廢墟躲雨。反正閑來無事,我喝兩口酒就閉目調息。”
眾人笑道:“是啊,怎么少得了酒?”
凌金寶板著臉:“不過嘛,我很快就聽到了人聲。”
這可是座空城,哪來的人聲?
凌金寶當即睜眼,雖發現自己還坐在桌邊,但周遭的景象不同了。
他好像坐在一處驛站當中,桌頭擺著茶水,周圍坐滿了人,看服飾都是往來的商旅和車夫。
天很熱,他們都忙著擦汗吃茶,沒人多看凌金寶一眼,外頭還傳來馬兒嘶鳴。
這么一幕常見的景象,卻看得凌金寶毛骨悚然。
他夜宿鬼城,一睜眼居然看到這些。那么,這是哪里?
他還聞到一股子煙火香氣,就往后窗看了一眼,發現驛站后頭居然有個小湖,水面被荷葉蓋滿,菡萏娉婷待放。
環湖擺著幾套桌椅,都滿座了,客人正在吃烤串兒。
真香啊,燒烤師傅的手藝肯定很不錯。凌金寶咽了下口水,卻不敢碰這奇境中的吃食。
鬼城里的玩意兒,是活人能隨便吃的嗎?
就在這時,外頭蹄聲如雷,有二十余騎風馳電掣而來。
凌金寶探頭一看,從服色上判斷,應該是一支官兵小隊,精神飽滿、動作利落。
這支隊伍抵達后也不進驛站歇腳,而是安安靜靜地洗手洗臉、牽馬飲水,不像黑水城軍那樣旁若無人地喧嘩。
凌金寶見他們觀顧四周,好像始終警戒。
水井邊插著一面青布小旗。他順便看了一眼,上面寫著“青狼驛站”。
這到底是哪兒?凌金寶完全沒有概念。
靠門邊的幾桌客人歇夠了,起身去外頭牽馬。
有人掉了幾枚銅錢在地,結果銅錢在地上拐了個彎,滾去官兵前方。
這人沖官兵笑笑,彎腰去揀,結果起身時手腕外翻,一枚袖箭噌一聲就出去了!
士兵后退半步,險而又險避開。
其他客人已經撲上來,刀劍問候。
“敵襲!”外頭響起一聲唿哨,兩邊人馬打成一團,閑雜人等立刻縮去角落,頭都不敢抬,熱鬧都不敢看。
凌金寶往后窗瞄了一眼,發現荷小湖邊上也成了戰場,戰斗比驛站內還激烈。
什么人敢在官道上襲擊官兵?
不過,湖邊有幾個身影好生矯健,打扮作客商的歹人都不是他們一合之敵。凌金寶對其中一個戴斗笠的農夫印象最深,這人隨手擲刀,就把一個五大三粗的敵人直接釘在了土墻上。
那幾場戰斗,真令人眼繚亂。
凌金寶一開始還抱著看熱鬧的心態,越看越是臉色凝重。
好高明的身法、好凌厲的殺氣,難不成這些都是傳說中的盤龍城將士?
正好一個歹徒沖入驛站躲避官兵,想跳窗逃走,見凌金寶正好擋在窗前,二話不說上去就是一刀。
凌金寶直接將桌子踢了出去。
他這一腳用勁兒很巧,桌面在半空中四分五裂,木屑橫飛,差點迷了歹徒的眼。
就這么兩息工夫,后頭官兵沖來,將這歹徒兩刀剁死,隨后就出去支援隊友了,看也不看凌金寶一眼。
戰斗毫無預兆開始,也干脆利落結束,前后只用時一刻多鐘。
遇襲的官兵勝了,埋伏在此的歹徒反被剿殺。
歹徒頭子也被押去后頭的小湖邊,審他的居然是那個頭戴斗笠的農夫。
凌金寶耳力很好,還聽見士兵喊他“統領”。
哦,所以說他們是在這里守株待兔,搞一場反伏擊?
就在這時,有士兵發現凌金寶窺探的目光,走過來把竹窗關上了,而后朗聲道:“作亂水匪已被悉數擒獲,諸位放心休息就是。”
水匪?
凌金寶問邊上的老頭:“老丈,他說的是什么水匪?”
老頭子露出警惕的目光:“你哪兒人?走到這里連瀧川水匪都不知道?”
“我不大管事,這一路上又都在喝酒……”凌金寶干笑,“我們現在到底在哪?”
“那你沒少喝啊。”老頭子不信,但說個地名也沒關系,“我們在芰南商路,哦,現在改名叫瀧川商路了。”
后面無論凌金寶再問什么,老頭兒也不說了。
此時外頭一陣喧鬧,原來是官兵押著俘虜往北走了。
一馬當先的,當然是那位統領。
凌金寶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總覺得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見過。
應該是錯覺,他暗自搖頭。這一幕倘若是真實歷史,也該發生在一百六七十年前。
他能認得個鬼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