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伏山越當然記得。
「你說在令尊書房里見過。」賀靈川道,「我最后一個條件,就是你將那些資料找來給我。當然如果其他書里也有相關內容,我也全都要!「
那一晚后他對黑蛟圖案代表的秘密念念不忘,始終想探個究竟。但潛入赤鄢國君的御書房的風險太大,還是讓赤郡國太子去嘗試比較好。
何況那里書海浩瀚,鬼知道他要的書藏在哪個犄角旮旯里。
「哎?你要那書做什……「伏山越目光瞥到他腰間的刀柄上,一下恍然,「御書房禁地是那么好進的嗎?」
「對現在的你來說,小意思罷?」
伏山越有些不情愿,但想了想只能同意。
不就是花點時間嗎,他有的是。
那么三枚玄晶就是定金了,余下的等賀靈川辦成再來領取。
即事成以后,伏山越還要再付給賀靈川三種珍貴材料,以及關于黑蛟圖案的著述。
即便伏山越身份尊貴,這時也覺有些肉疼。
但這是他殺掉伏山季以后,父王交予的頭一個任務,他定要完成,否則能力必遭質疑。
賀靈川說得沒錯,如果是好干的活計,暴怒的老爹不會派給他的。
賀靈川一把抓過玄晶收好,才笑道:「怎么不找別人?不要說堂堂儲君手下無人。」
從魔巢沼澤至今,他只有出賬,幾乎沒有入賬,那叫缺錢缺得叮當響。
當然,更缺的是玄晶,這是有錢也買不著的寶貝。它的用途多種多樣,就說個最基本的:
金甲銅人終于可以運轉起來了。
雖說他也可以向麗清歌借錢,但看這女人笑瞇瞇瞧自己的模樣,他毫不懷疑麗清歌狠起來可以把他剝皮拆骨整個兒生吞。
所以,他就喜歡伏山越這么粗暴…的土豪雇主!
伏山越遲疑一下才道:「我的人手也都出去了。那些新投靠過來的,我不放心。「
「其實這位信差的失蹤,直接導致東線戰場上哈誤戰機,引發的惡果至今都未消除,聽說帝君已經兩次雷霆震怒。因此,這件事非查個水落石出不可,糊弄不過去的。」
「這位信差又是在哪里失蹤的?」
「不清楚。」
「這頭白肩雕,胸前還有一撮白羽。」伏山越也覺得棘手,「別人最后看見它,是在北邊的泰安城。正好你們北上也要經過那里。」
「你們可能還會遇上一些阻礙。」他嘆了口氣,「請你一定要……刨根究底!這四字也是我父王的原話。」
「阻礙?」賀靈川聽出話機,「比如說?」
「白肩雕的飛行路線絕密,知道的人沒有幾個……當時連我也不知的。」反正賀靈川已經答應了,伏山越知道這人守信,也就不再遮掩,「我也希望是誤傷,但若不是,內鬼極可能出在靈虛城。那么我用赤鄢國的官吏去查,難免束手束腳。「
眾藩妖國頭上還壓著個靈虛城,誰不知道靈虛城的權貴不能惹?
下不犯上,這是真理啊。
「但你就不一樣了!你只管放心大膽地查,無論什么后果都有我擔著。」
賀靈川給他一個白眼。
難怪這廝非要他當這個特使不可,就相中他一個外人,在貝迦國沒有利害關系。
「若是你也擔不起呢?」
伏山越大笑:「我擔不起就是赤鄢國擔不起,那么靈虛城也要好好考慮一下了。「
賀靈川不緊不慢道:「我就怕你扛不住時來個斷尾求生,而我就是那條‘尾,。」
「放心好了。」
伏山越斂起笑容正色道,「我沒事,你就沒事。無論誰阻撓,你都搬出赤鄢國君的名號就好。其他的壓力————「他拍拍自己胸膛,「我來扛!「
賀靈川皮笑肉不笑:「你其實就想整個大活兒,是不?「
伏山越一把攬過他的肩膀:「兄弟,你懂我!」
賀靈川嘆了口氣:「真不該趟追渾水。「
事到如今他還看不出來嗎,恐怕是赤鄢國和靈虛城之間有些矛盾。作為藩妖國,赤郡卻想找些由頭給靈虛城上點兒眼藥,以表達自己的不滿。
上下之間,君臣之間,總有微妙的平衡。
「我要查訪,就需要權限。」賀靈川伸手,要錢以后還要權。
伏山越早有準備,遞過來一塊血紅色的牌子:「這是用我的血液做成的特使令牌,對元力有反應。沿途遇上大小官員,你都可以出具,如我親至。必要時甚至可以調動幾支軍隊,當然人數有限。想調動大軍是需要魁符的。「
賀靈川不是赤郡人也沒在這里做官,佩不了這里的官牌,所以他選用折衷之法。
「再給你一個護衛。「伏山越推開窗子打了個響指,窗外就冒出一個虎頭,眼如銅鈴瞪著賀靈川。
「這位不是達叔吧?「賀靈川記得達叔被自己打傷,再說眼前這一頭毛色更深、體型更大,兩腮白毛鼓脹。
「不啊,這是達叔的兒子焦玉。「伏山越向虎妖打了個響指,「這是賀驍,你老爹就敗在他手下!」
「…」這不是拱火嗎?
結果猛虎焦玉定定看了賀靈川幾眼,就跳窗而入,站定,既不忿恨也不惱怒。
「它們百山一族尊崇強者,你的擔心沒有必要。有它在,你在我國境內都可以便宜行事。」伏山越接著道,「伏山季收集到的資料,我也可以拿給你看。還有什么要求?「
賀靈川想了想:「有沒有禽妖?」
他想要一頭禽妖好久了。
伏山越離開后,賀靈川交代店伙計去買二十斤鮮牛肉:「別帶骨頭,最好要牛腹肉。」
這是他的新手下焦玉的晚飯。
當然,焦玉有俸祿,會自己付錢。
買回來的鮮肉還帶著血水,猛虎大塊朵頤。
賀靈川觀虎吃肉時,邊上的屋門開了,麗清歌走了出來。
「伏山公子已經回去了?「她倚在門框邊,也看猛虎吃播,「你沒惹上什么麻煩吧?「
「為何這么問?」
「他已經是太子了,私下找你說的事兒,大概是機密。」
這個女人真是相當靈敏。賀靈川看她一見,見她巧笑嫣然,于是笑了笑道:「靈虛城派出的白肩雕信差在赤鄢國境內消失,伏山越想請我幫忙查一查。「
麗清歌一,笑容沉了下來:「涉及靈虛城?你要不要好好考慮下?「
「我已經接下差事了。」賀靈川雙手一攤,」他給得實在太多,我又缺錢,沒辦法。」
「缺錢你為什么不找我?「麗清歌飛他一眼,眼波如水,漾得人心底晃蕩。
但她知道,賀靈川只是隨口玩笑。
「白肩雕只運送機密情報,這可不是件小事。」麗清歌正色道,「與靈虛城有關的人事,都要慎之又慎。你一個外人,何苦去摻和這趟渾水?「
如果他只是個飄泊無定的外客,當然要避開這種漩渦。賀靈川也沒辦法告訴她,聽到伏山越的委托時,他想起了紅將軍的話:
如果有個強大的敵人注定不可回避,那么趁它還未把你放在心上時,觀察它,研究它。你對它越是了解,你自身也就越發強大。
他的想法要更近一步:
加入它!
賀靈川不相信,一個存世六百年的帝國沒有頑疾。
可是當一個走馬觀花的路人,看見的只能是表象。
伏山越的委托就是個機會。賀靈川得潛下去,正好借用赤鄢王權賦與的特權為護身符,試試水底的暗流洶涌。
更何況他日夜修行,進展雖快,卻已經隱約感受到壁壘的存在。
這是每個武者都要面臨的問題。
自己習的是「浪斬「,唯有直面驚濤駭浪,才有突破壁壘、勇猛精進的機會。這不僅指物理層面上的對手,更重要的還是心境上的磨煉。
他總要去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正因我是外人,才要抓住這個機會。「賀靈川撓了撓頭,帶著少年特有的漫不在乎,「富貴險中求,想要建功立業,貝迦難道不是最好的選擇?」
為王權辦事,向人上人靠攏,這是多少青年才俊夢寐以求的機會?
酈清歌深深看他一眼。
對應他的年齡,這答案好像無可挑剔。少年熱血,誰不渴望青云直上?何況賀大少一直就是沖動豪邁的性格。
可是赤郡王儲會把這么重要的案子,交給這種性格的人去辦么?
這個少年身上,矛盾之處太多了。
「行吧,那就祝你好運。」麗清歌目光微動,似是無意間提起,「對了,你還回不回鳶國了?「
「啊,看來短時間內回不去了。」
「要我給你家人捎話兒不?」
「這個……」賀靈川想了想,「也好,那就麻煩爵爺了。」
他怎好說「別」、「不要」?
這個女人真不簡單,剛在他這里碰個軟釘子,一回頭就試探反擊了。
酈清歌微笑起來:「舉手之勞。」
賀靈川心中一動,問道:「對了,爵爺這次去靈虛城是為什么來著?上回喝酒喝大了,我居然不記得了。」
「找人。」
「爵爺真是相交滿天下。」
「這個人,說不定你也見過。」
賀靈川大奇:「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