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插話：“我看盤龍城的門禁，不如從前嚴格了。”
他說的門禁，指的就是三尸蟲。
“如今城內外交流太頻繁，各國行商往來不斷，再像從前那樣嚴防死守既無必要、也辦不到。”鐘勝光正色道，“我們強大起來，就要開門做生意，好壞兼收。”
從前的盤龍城是軍事重鎮，嚴防奸細探子混入搞破壞；如今它已是經濟商貿重鎮，怎能強求所有外來者對盤龍城都是赤誠一片？
人多了，免不了各懷鬼胎、各有算計，對盤龍城無好感者也大有人在，還能全攔在門外么？
凡事有利有弊，盤龍城的發展，一定也會帶來負面作用。
鐘勝光只能勸告所有人，自身強大又何懼蠅營狗茍？
所以紅將軍收起了三尸蟲。
這么一來，有心人混進盤龍城，就容易傳播各種流言蜚語帶節奏。
幸好，輿論戰一直都是盤龍城的強項，軍民少有貳心。
“這件事發生后，盤龍城就通告全城，新君謀逆篡位，非西羅正朔，又讓度主權、結引外敵、禍亂國事，我等斷不能從偽君之命、留千古憾事。”
賀靈川吁一口氣：“多虧新君立身不正，否則鐘大人就被動了。”
“老國君雖然……無為，卻不愿讓度主權，否則怎么會被翻政下臺？”鐘勝光評價老國君時，還是嘴下留德了。
賀靈川只覺可惜：“貝迦還是盯上盤龍城了，從此不能韌光養晦。”
帝流漿頻發，盤龍城的好光景也不過幾百天，就藏不住了？
從前貝迦雖然偶爾看看盤龍荒原，但沒正眼瞧過它。對龐大的北方妖國來說，盤龍城為弱國屬地，彈丸大小，哪能入其法眼？
只是因為天神需要人間的魘氣，貝迦才驅趕拔陵、仙由進攻這里，借由戰爭和暗中一點手段，源源不絕制造魘氣。它在別的地方也是這樣干的，懶得多分精力給盤龍城。
盤龍城也想趁著貝迦不注意，快速發育一波。
但這計劃看起來快被打斷了。
越強大，越耀眼，越難以隱藏。
“等我們強大起來再開戰？哪有這種好事？”鐘勝光搖頭，“敵人永遠不會等你準備好。”
就在這時，有侍衛敲門進來報告：
“列位大人已到干戈廳集合。”
“你來得正好，趕上開會了。”鐘勝光對賀靈川道，“來見一見新同僚吧。”
干戈廳沒什么變化，就是爬滿外墻的凌霄花開得轟轟烈烈，遠望如一捧橙雪，暖化了干戈廳冰冷嚴肅的線條。
與會人數比從前多了兩倍，除了紅將軍、南軻將軍、趙先河、溫道倫等老熟人之外，賀靈川還看見許多新面孔。
能坐在這里開會的，都是手握實權的高層。
不到一年時間里，盤龍城快速擴張，提拔上來的人員也多。干戈廳開會，從前有些空蕩，如今卻是濟濟一堂。
賀靈川甚至看見兩頭妖怪列席，一頭是碩大的兀鷲，斂翅抬頭都有五尺高；另一個妖怪代表，則是一頭毛茸茸的豹子，灰底黑斑，身形敦實，五官嚴肅中還帶點憨。
這是雪豹嗎？
賀靈川進來，它只看了一眼，就繼續抬爪洗臉。
鐘勝光為賀靈川介紹新人，氣氛相當融洽。
賀靈川的名頭在盤龍荒原已經打開，在座的沒見過也聽過，因而眾人的表現都十分熱情。
閑言少敘，鐘勝光抬手虛壓兩下，干戈廳內就落針無聲，靜候他發言。
“這幾個月來，我們都在處理東邊的麻煩。”
誰都知道，“東邊”指的是西羅母國。
“我剛接到消息，西羅國于日前正式向貝迦稱臣，偽新君向靈虛使者叩行臣禮。”
廳內一片抽氣聲。
南軻將軍臉上變色：“母國總不會成為貝迦的藩國罷？”
貝迦共十二藩國，全是妖國，難道現在要多出一個人國？
“不，只是附庸國罷了，也叫作臣屬國。”有一句話鐘勝光沒說：想成為貝迦藩國？西羅哪有資格？“隨后貝迦派出三支軍隊，駐守西羅境內。”
大家臉色都不好看。
母國的新王向貝迦公開稱臣，盤龍城作為西羅的屬地，卻跟貝迦不對付。
地位非常尷尬。
這也是貝迦有意為之，降維擠兌盤龍城。
兀鷲口吐人言：“貝迦當世強國，為什么緊盯著盤龍城？”
鐘勝光看了賀靈川一眼：“論起因，很可能是玉衡城擊敗伏山烈，引起了貝迦的關注。”
賀靈川挑起一邊眉毛，權當這是夸獎了。
伏山烈是貝迦的新起大將，在淵國之戰大放異彩，貝迦派他在玉衡城搞風搞雨，自有其戰略目的。
賀靈川領著玉衡城敗而驅之，打破了貝迦的如意算盤，它能不注意到這里？
暗中搞事不成，那就明火執杖開干吧。
“我剛接到貝迦發給我的文書。”鐘勝光拿出一封公函，放在桌上，“數月以來，貝迦看我們對西羅的命令沒有回應，就想替西羅‘招安’了。”
越俎代庖，這事聽起來像個笑話，但在座的沒一個笑得出來。
紅將軍隨手就揀起來看了。
她看完就往下傳，傳完一輪，到賀靈川這里。
就如鐘勝光所言，這是一封“招安”信，乃是妖帝口述、秉筆代寫，落款蓋上了章璽。
信中言及，貝迦有愛才安民之心，愿意調和盤龍城與母國西羅的芥蒂。西羅不再要求盤龍城歸還侵吞的領地，鐘勝光也不必返回母國；甚至今后貝迦也會出面，不僅調停拔陵仙由與盤龍城的關系，“修睦鄰之友好”，還會敦促國內各大商會向西開拓商路，與盤龍城積極經貿。
賀靈川一看，好家伙，這是在經濟與軍事環境上都給足了甜頭。
當然貝迦也不會白做好事。作為交換，盤龍城的指揮同知一職，由西羅國派駐任免；盤龍荒原作為西羅屬地，盤龍軍作為西羅軍隊，應響應西羅國的命令，行平叛、鎮撫、揚威、督護、勤王之責，不得推諉。
“我們還得謝謝他們寬大開恩唄？”南軻將軍看完，冷笑連連，其他將領的反應與他相差無幾。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