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城看著他一臉的篤定,又想起賀靈川每次靠近昊元金鏡時,后者的種種異常。
就在剛剛,鏡子還有點怕他。說不定?
喉,這當口兒,就是讓他試一試又有何妨,不就是摸一把的事兒?
情況再壞還能壞到哪里去?
這些念頭在他腦海里只是一閃而過,他上下打量著賀靈川道:「賀島主要是能動它,就是解幻宗于大難之中。我宗上下都感恩不盡,鏡子自可歸賀島主所有。「
你能挖掉,你就拿走。
但他還是不信,也沒問賀靈川打算怎么辦到。
賀靈川微笑:”好。”但他一動不動。
肖文城也是人精,知道他怕幻宗口惠而實不至,心下有些好笑,但此情此境卻又笑不出來。
他脆去供桌上再寫一張字條,繞香爐三次,交到賀靈川手里時,字條上每一個字都有紅光閃爍。
賀靈川目光一掃,這是以幻宗名義給出的承諾,而非肖文城本人。
「你放心,即便師尊出關,這承諾依舊有效。
昊元金鏡雖是至寶,但與幻宗面臨的危難相比、與干幻面臨的大敵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除了打仗,這位掌門平時辦事很清楚嘛,難怪千幻放心把宗門托管給他,自己閉關去了。
「好。「賀靈川收好字條,「請二位退后。」
他有預感,神骨項煉這一次開動恐怕不會太順利。
董銳嗖一下蹦出老遠,唯恐被他搞出的大陣仗波及,肖文城卻只是退開一步,目光炯炯町著他。
這位外來客到底有什么能耐,敢夸下海口?他實在好奇。賀靈川左手煞有介事掐了個決,隨后一掌拍在了吳元金鏡
的鏡框上!
這個動作,怎么看都不懷好意。鏡子猛地一顫。
它要是有腿,一定會蹦開。
就連肖文城都感受到它的掙扎,好像極力要從賀靈川手下逃走。
按理說,它可以直接從原地消失,出現在顛倒海的任何一個地方。
然而并沒有。
賀靈川手心好像有一股強悍無倫的吸力,牢牢拽住吳元金鏡,不充允許它隱遁。
攝魂鏡激動得要命:「讓你不識好!主人加油,棗城加油!給這大傻子一點顏色瞧瞧!「
論本事,它自認比不過昊元金鏡,所以很樂意瞧見人家吃癮。
肖文城也看出一點端倪,臉上無比驚:
昊元金鏡與小世界隔為一體,說它有形,其實無體,根本不可能以人力硬。但賀這行為看似很直接,實際上更粗魯,因為他其實正在強行切斷昊元金鏡與顛倒海的關聯!
昊元金鏡跑不掉,是因為賀靈川往這段原本順滑的關聯里,塞進了一枚楔子,直接把鏡子卡住了,迫它只能留在原地。
賀靈川就站在圓鏡之前,這時的鏡子已經不顯示伴丘戰場了,只映照賀靈兒本人。
肖文城瞳孔突然一縮,因為昊元金鏡里出現了他從未見過的一幕:
鏡子里的背景根本不是文暉閣,而是無盡的黑幕
黑幕中有無數金線縱橫交錯,閃閃發光,看上去比朱大娘的蛛網還要復雜百十倍,但同樣充滿和諧規整的美感。
肖文城喃喃道「法則.
以他境界,輕易可以看出,這些金線就代表著昊元金鏡與顛倒海相互關聯的法則,原本是條分縷析、交織縱橫,共同構成了顛倒海小洞天的條條框框。
可是賀靈川背后競然伸出無數暗紅色的鎖鏈,密密麻麻、端端而動,迅速而精準地將這法則一條一條抓取。被鎖鏈碰及的金線,很快就會失去光芒,一點一點黯淡下去,最后斷在了黑暗之中。
可想而知,等到所有金線全部斷開,昊元金鏡也會從「秩序”中被剝離出來。
鏡面當中,居然還傳來鎖鏈相碰的叮當之聲,肖文城毛骨悚然。
可再看鏡外的賀靈川本人,他只是安靜站在那里,淵停岳峙,一手搭在鏡上。
誰能感知,背地里有那么多法則的碰撞和較量?
是的,肖文城很清楚,可以對抗和打敗顛倒海法則的,只有更強大的法則。
存在于賀靈川背后的這股力量,已經脫了了「人力「的范疇,甚至可以和干幻本人相抗衡。
他看向賀靈川的目光,再一次充滿了審視和警惕「你到底是誰!」
此前,他和諸位長老一直將賀驍等人看作靈山的傳訊使者,充其量修為不錯、多謀善斷。但他們看走眼了,這廝背后分明還隱藏一股強大力量。
天魔入侵,幻宗正值多事之秋,賀驍及其背后力量又窺伺在側,意欲何為?
他攏在神子里的右手,無聲抓出一只鎮魔印,反手就能打出去。
「幫助你們對抗妙湛天的人。「賀靈川不急不徐,甚至不轉頭多看他一眼,「我一放手,就叫不醒千幻仙尊,鏡子也沒辦法再復原如初。肖掌門,你意如何?
就這一會兒,昊元金鏡與小世界的關聯已經被腐蝕了一小半,即便干幻出關,一時半會兒也難以修復。
這面鏡子的神異之處,已經被廢去一半,而千幻仙尊卻還連影子都沒出現。
現在中斷,前功盡棄。
肖文城腦海里走馬燈一般轉過幾十個念頭,有警惕、有殺心、有猶豫,但最后還得回歸現實:
看樣子,賀驍的確有本事撬動昊元金鏡,解決幻宗眼下最大的難題。
其他矛盾,何妨等到仙尊出關以后?
無論賀驍背后是什么力量,交由仙尊老人家定奪吧。
想通這些,肖文城緊繃的神情立刻放緩,呼出一口氣:「有勞賀島主了。
賀靈川沖他一笑,還未說話,昊元金鏡突然爆發出強大吸力!
這面鏡子全力對抗,發現掙不脫賀靈川,也阻止不了觸手腐蝕金線,就打算把賀靈川吸進去。
董銳都快退到門口,不受影響,肖文城猝不及防,被強大的風力吸得一個跟跑,趕緊用了個定字決。
他再看鏡子里的畫面,原來鏡內也伸出無數金線,往賀靈川身上延伸,要把他綁進鏡子里去!吳元金鏡依樣畫葫蘆,也試圖強行扯斷賀靈川和神骨項煉之間的聯系。
它本能地想要自保,才不管賀靈川是幻宗的友人,現在就要弄死他!
所以這小子先前確實沒有說錯,他撬動昊元金鏡的嘗試本身要冒很大風險,一不小心就會被昊元金鏡反殺。
「鑫貨,這只會讓你輸得更快!「攝魂鏡感受到了,聲音里全是夷,「快向主人投降,這對你只好不壞,不然要裂了裂了裂了!
它已經對不識抬舉的昊元金鏡祛魅了。
昊元金鏡再強大,想和鬼城腕子?多來四五個都不夠看的。攝魂鏡永遠記得自己第一次真面鬼城感受到的威壓。
更不用說,現在的鬼城一定比當時更強大!乖乖認輸,不然一會兒被揍得更痛。
法器之間自有溝通之法,但昊元金鏡根本不理會它的噪,只是伸出更多金線,猛地拽了賀靈川一把!
哪怕賀靈川氣貫丹田、全力以赴,仍然被扯得一個跟差點栽進昊元金鏡。
….攝魂鏡大驚,「不、不是吧?主人你行不行啊?」這怎么跟它想像的不一樣?
從昊元金鏡的畫面看來,金線已經連成金光一片,試圖與賀靈川背后的紅色鎖鏈分庭抗禮。一會兒紅方壓倒金光,一會兒金光又壓倒紅方一一每到這個時候,賀靈川就會被金光往昊元金鏡拖近一步。
他要是立足不穩,一頭栽進鏡里,這場比試說不定就輸了。
就這么短短幾十息,他丹田里真力暴涌,全用在了千斤墜的身法上。
一定不能被拖進去!
賀靈川從來都不知道,想站穩居然這么難。
「丟不丟人?「他嘴里含含糊糊,「你竟然被個鏡子拿捏!」這個「你”字,指的當然就是神骨項煉背后的大方壺。
壺子嘴饞,又自信滿滿,他才去招惹昊元金鏡。哪知壺子竟然制伏不了獵物,反而置他于尷尬境地。
像是聽見賀靈川的抱怨,從他背后伸展出來的紅色鎖鏈突然數量翻倍。眾人看鏡子里的畫面,那就像無數條血紅巨蟒翻滾交纏,幾乎快要把賀靈川本人都蓋住。
大概是弄清了昊元金鏡背后的法則,紅色的鎖鏈陣這一波推進就沒再被反推回來,而是把金光分離切割,一塊接一一塊剿滅。
到得最后,連賀靈川的倒影都瞧不見了,鏡子里只剩一片血紅!
「啪唧」一聲,昊元金鏡的鏡面上冒出了裂痕,由細變粗由小變大。起先只有一道,而后就不受控地四下蔓延。昊元金鏡,裂了。
「吖哈哈哈!「攝魂鏡幸災樂禍,「我先前跟你說什么來著?不投降就要吃苦,不投降就要受大罪!」
鏡面初現裂痕,鏡框都顫了兩下,眾人腳下突然搖晃,然后傳來「咯隆「幾聲,低沉而不祥,像是地底被撕裂。
不僅是石龍峰,整個顛倒海都在地震。雖然前后只搖晃幾下,但眾生都有感受。
下一瞬,昊元金鏡表面爆出最大一條裂痕,幾乎將鏡面分作兩半。董銳和肖文城都能瞧見鏡子內部已經是血一般鮮艷的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