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城微微一哂,一把捏碎根球,指著沙盤對它道:“進去吧。”
沙盤經過千幻的進一步升級改造,顯然也兼具一部分昊元金鏡的原有功能。
紅霧沒有馬上投入,居然朝著賀靈川飄過來,圍著他繞了幾圈,“咦”了一下。
賀靈川察覺到它不懷好意。
果然這紅霧又咝了一聲:“香,真香!這個也給我吃了吧?”
肖文城皺眉:“你剛吞了五首鬼鷙的嗉石,還吃個修行者作甚?”
“氣血充盈、本源強大!”聽聲音都知道紅霧垂涎,“這人若是拿到天魔面前,祂們一定搶著收作皮囊。他身上好像還有很多其他氣息,吃下去可以慢慢品味!”
肖文城看了賀靈川一眼,后者注意到,他并沒有馬上阻止。
關于這位賀島主,肖文城心底其實也有許多疑問,要不要借助紅霧試探一下呢?
但他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不要節外生枝。
攝魂鏡則是在賀靈川懷里叫道:“哎喲,它全說中了!這東西眼光不錯啊。”
主人確實是奈落天最愛的神降之軀。
鬼猿卻朝著紅霧呲牙,肩背微拱,作勢欲撲。
紅霧再飄近一點,浮生刀自現,輕鳴一聲。
賀靈川拄刀于地,淡淡道:“誰吃誰還不一定,我們試試?”
他這口刀,專斬無形無體。
他這個人,專收孤魂野鬼。
紅霧可不是單純用眼睛看人。在它的感知中,賀靈川剛說完這句話,活人氣息就忽然消失,原地只留下一個碩大的黑洞!
幽深陰暗、黑不見底,仿佛什么都能吸進去,就連黑洞周邊的光線都被扭曲。
黑洞給人的壓迫感已經很強了,然而黑洞深處好像還藏著別的物事,不懷好意、伺機待發。
這東西才更加恐怖!
紅霧打住了,狐疑道:“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它居然感受到重大危險。那這個年輕的人類是什么,好像鮟鱇魚大嘴上的發光誘餌嗎?
紅霧覺得,自己要是撲上去就啃,八成會有很糟糕的事情發生。
邊上的肖文城不耐煩了:“你再拖拉下去,我們約定的懲罰就要生效了。”
話音剛落,紅霧脖頸上的鎖鏈就自動收緊。
“急什么?”紅煙也不嘴饞了,也不嘴賤了,刷地一下晃到沙盤邊上,“早不了一刻,晚不了盞茶。”
然后,它就跳進去了。
這一回就很順利。
紅霧進入沙盤之后并沒像以往的黑魚那樣變大,還是細紅一縷,不一會兒就消散在沙盤當中。
但過不久,董銳忽然伸手一指:“看顛倒湖畔!”
顛倒湖畔被放棄之后,無論天宮還是幻宗都離開了,戰場上的死尸橫七豎八,根本來不及收拾。現在,湖畔就被蓋上了一片凄紅。
然后是伴丘、虞村……越是死者相藉之處,覆蓋的紅霧就越濃越凄艷!
董銳看得目不轉睛:“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血魔,又叫魍魎。”肖文城正色道,“三千年前的仙魔大戰導致天崩地裂,世間生靈涂炭,亡者以億萬計。從它們的血肉之中,就誕生了這種怪物。”
“它們只出現在尸山血海之中,要么修羅戰場,要么大災大疫,收集到的血肉越多也就越強大。”他看著鏡子里的畫面,“它們還會同類相噬,大怪物吃掉小怪物。這一頭血魔法力強大,在中古初期造下滔天殺孽,后來被仙尊降拿,一時也滅不掉,只得鎮壓以后慢慢煉化。”
收集的血肉越多越強大?肖文城說得含蓄,但賀靈川聽懂了,這后手果然一開始拿不出來,因為——
死的人不夠多。
賀靈川往沙盤看了一眼。
妙湛天方才打開的時空裂隙連仙人都能吸進去,附近的山林、地貌、村鎮也都遭遇滅頂之災。尤其是時空裂隙正對的十里之內,幾乎沒有完好的建筑,連山頭都被剝折好幾個。
連銀珠城都被毀掉四分之一。
要不是時空裂隙開啟的時間太短,整個銀珠島說不定都被它吸進去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從伴丘到銀珠城之間的距離其實不遠,但因為環境宜居,居民就有好幾千人。
現在么,活人壓根兒沒剩幾個。
平民的死傷人數,已經遠超戰斗雙方的人員損失。
可以說,直到銀珠島血流成河,甚至天宮和幻宗幾大高人都在前線陣亡,才達到血魔出手的基本條件。
當年千幻親自抓捕,都沒法將它殺滅,可見這東西有多難纏。眼下,也該讓天宮嘗一嘗它的威力。
當然,現在的血魔并不在全盛時期,所以它要先收集戰場上的血肉來滋養壯大自己,面對天魔時才能有一戰之力。
沙盤上各處的紅霧彌漫只持續了兩刻鐘左右,忽然一收,原地消失。
董銳瞪大眼睛,也沒瞧見血魔去了哪里。
肖文城忽然指著銀珠城里某個位置:“在屋頂上,那只三眼烏鴉。”
董銳鼻尖都快頂到沙盤上,才發現一所沒倒塌的紅磚民居屋頂上,停著一個小黑點兒。
這對他的眼睛太不友好了,但沙盤到底不是昊元金鏡,不能直接放大局部的細節。
賀靈川從懷里取出攝魂鏡,低聲道一句:“透!”
單面鏡就變成了雙面透鏡,往沙盤里一照,景物一下子就變大了。
攝魂鏡前段時間吃帝流漿大補特補,趁機搞出了一些實用的小功能,比如充當放大鏡。
董銳抓著鏡子去看沙盤,一下子就把屋頂上的黑點兒看清楚。
從外觀上,這就是個大號的普通烏鴉,烏漆麻黑,在夜里特別不顯眼,羽毛也油光水滑,但眼里發出不祥的紅光,額頭上還開出第三只眼。
“鬼鷙的外形,平時就是個烏鴉,只有戰斗時才會顯出本體。額上的第三只眼,能讓瞧見它的獵物犯迷糊。”肖文城解說,“血魔生性陰狠鬼祟,喜歡暗中動些手腳,很少正面展開攻擊。從前我們抓捕它,即便在師尊眼皮底下,它還能屢次三番逃走,還先后害死了我的兩個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