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驍好像沒死,千幻的賭命一擊并沒有成功!
祂翻不了盤、改不了命了!
這回輪到妙湛天來勸千幻真人:
“只要你老實投降,進我的神獄牢籠,我可以立下魂誓、保你魂火不滅,還替你在人間立祠,接受香火供養!”
既然勝利在望,祂也不希望千幻真人搞什么玉石俱焚。
蜃仙的軀殼和基業,妙湛天要定了。但除此之外,留下千幻一縷神魂也不是難事。
到他們這等年歲見識,都知道好死不如賴活。
活著,才有一切可能。
千幻聽若不聞,轉身又跟影龍掐在一起。
但祂或許力竭,再不如先前靈敏,腳下踩著的廢墟浮瓦忽然松動,連帶椒圖也是一滑,身軀一傾。
影龍抓緊機會,大嘴一張,終于咬住椒圖軀干!
千幻跟它纏斗這么久,一直都小心避開影龍大嘴,哪知一著不慎,被逮了個結結實實。
幾十顆錐齒同時嵌入椒圖身軀、鉆透血肉。
影龍咬住獵物,就用力搖晃。
悲鳴聲中,金血飛濺!
然而椒圖卻做出一個妙湛天都意想不到的舉動:
祂自己后半截身軀都陷在影龍嘴里,卻抬起前爪,猛地按在影龍腦后的傷口上!
這個角度剛剛好。
影龍腦后那道裂傷很寬也很深,椒圖要是拼盡全力一掰,指不定真把它腦袋給掰下來。
那可就是反敗為勝。
這一著以身作餌,可謂相當果決老辣,充滿了孤注一擲的壯烈。
妙湛天一直謹慎,本不愿在這時上前,可見祂這舉動,心頭暗叫不好。
影龍也快撐不住了,再被這么一掰,怕不得有個三長兩短。都到這一步了,祂絕不能讓千幻殺掉影龍!
妙湛天也沒有退路了。
沒奈何,祂身形一閃,沖到椒圖側方,全力一刀。
這一刀聲威赫赫,就像半空打了個閃電,也凝聚祂全部精氣神,誓要一擊競功。
椒圖的眼睛就死死盯著祂。
可是妙湛天沖到近前,椒圖的目光卻還望著遠處,透過虛空、透過山林,甚至透過昊元金鏡,一直盯去賀靈川身上!
最后一眼,祂要把仇人的模樣看個清楚。
強光大作,就像盤龍孤城里陡然引爆了幾個小太陽。
賀靈川印象當中,沒有哪一種爆炸趕得上這樣的光華萬丈。
哪怕隔著昊元金鏡,大家也下意識扭頭,害怕被閃瞎眼睛。
上古真仙的神魂自爆,聲威哪里是普通仙人可比?
賀靈川第一時間去看鏡中城。
南城門廣場上,以千幻自爆地點為中心,方圓百多丈空空蕩蕩,連斷瓦殘垣都不存在。
孤城是還原盤龍城破的場景,本來就只有廢墟,現在也不過被炸得更殘破而已。但孤城本身尚存,只是原本堅不可摧的城墻被炸出一條又一條巨大的裂紋,有些墻段已經塌了一半,其它也正在步其后塵。
嘩啦啦,鏡外就能經常能聽到墻倒的聲響。
賀靈川放大了南廣場的畫面,于是眾人就瞧見影龍的殘軀散落在地,斷成了四五截,巨大的龍頭只剩半個,斷面像蠟燭那樣融化,還有石漿滴淌,眼里的紅光自然已經熄滅。
現在的影龍,就是只一個損毀的石雕罷了。
千幻的自爆地點變成了一個巨坑,吞噬了整個南門廣場,近中心深達五丈,青煙裊裊。
賀靈川很慶幸,千幻的神魂是在盤龍孤城而非識海自爆,那畢竟是不屬于它的封閉環境,否則整個顛倒海不知道會被破壞成什么樣子。
爆炸的沖擊波基本都被盤龍孤城擋住,沒有推向識海。但千幻作為顛倒海的主人,其隕落必將讓識海天翻地覆。
只是這樣的巨變暫時還沒發生,也沒傳遞至顛倒海。上下兩界的所有活物,只是聽到了地心深處傳來咔噠一聲,沉悶而不祥。
但知情者都知道,千幻之死和法則界的變化一定會影響到現實,或快或慢而已。
朱大娘有兩只眼睛看著賀靈川,到現在還是難以置信:“千幻真人竟然真地被你逼死了!”
賀小子連一線生機都不留給人家。
賀靈川目光沉靜:“祂所有的活路都已經斷絕,這是祂唯一能做的。”
他當然知道,千幻最恨的,最希望炸死的一定是他賀靈川。
可祂辦不到了。
賀靈川方才勸祂為天下執矛,殺掉妙湛天,但賀靈川心底清楚,千幻絕不是為了這個原因自爆。
蜃仙的心里,哪有什么天下?祂不過是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遂將滔天的恨意化作自爆,要把妙湛天一起拖入地獄。
橫豎都是一死,祂要是憋屈地死在妙湛天手下,身殼、基業都會被妙湛天所奪,就像神曦真君,死后還要丟臉幾千年。
賀靈川指給祂的路,祂沒得選了。
干脆在神魂寂滅之前,給這段三千年的恩怨親手畫上一個句號。
“千幻茍且了三千年,臨死前倒像個英雄。”
無論是不是被迫,千幻的確采用了這么壯烈的方式來成就生命最后的絕唱。
黑甲軍望向賀靈川的眼神也是又畏又敬,畏在敬前。
他們跟在九幽大帝身邊久了,總覺他是無所不能,但看到賀靈川一步一步逼死真仙,仍覺震撼難言。
這里可是顛倒海!
主公竟然在上古蜃仙的地盤上,把靈山的執掌者活活逼死,讓祂跟妙湛天同歸于盡!
這種荒唐事就是寫成本子編成劇,都沒人肯信。
偏偏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逐幕逐幀地上映!
他們分明看到了全過程,但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發生的。
就在這時,盤龍孤城內忽然傳出一絲異動,賀靈川頓有所覺,立刻放大昊元金鏡的畫面:
只見千幻自爆出來的天坑正中,影龍的腦袋忽然動了。
這一動,動得所有人心驚肉跳。
鬼猿吱吱叫了兩聲,董銳同步翻譯:“它沒死?”
賀靈川目不轉睛:“你看清楚點!”
影龍的石首只剩半邊,斷面都被融化了,哪里還能活?
這個量級的爆炸,連盤龍孤城本身都被損壞,爆炸中心更不該有活物留存,除了——
朱大娘也喃喃道:“哎,這下子麻煩了!”
就在眾人注視下,影龍的大頭又動了一下,隨即被推去一邊,有個身影緩緩從坑底站了起來。
妙湛天!
盡管祂渾身焦黑,左臂齊肩而斷,右腿足踝以下都沒了,但眾人還能一眼認出,這就是先前作壁上觀的大天魔。
不過妙湛天現在的形態與“悠閑”二字扯不上關系,祂扔掉手里的盾牌,走了幾步。
這面盾牌是橢圓形的,上綴一個金燦燦的獨眼圖案——這是妙湛天喜歡的顏色——眼珠子原本是一枚血紅的寶石,但現在只剩下一個坑洞。
盾牌落地,乓一聲斷作兩截。
能被妙湛天帶入識海的,至少也是本命神兵,卻交代在了這里。
朱大娘忽然道:“妙湛天額頭上的第三眼,消失了。”
它觀察得仔細,旁人定睛一看,果然妙湛天只剩下兩只眼了。
“額上的眼珠,就是祂化出來的盾牌!”
“說反了!”賀靈川卻更正它,“這只盾牌就是它的第三只眼,也是得自目連大妖的真實之眼!”
目連大妖的真實之眼已經被妙湛天煉化,實實在在成為自身的一部分,才能跟隨神魂進入敵人的識海。方才千幻自爆神魂,妙湛天被影龍擋住,真實之眼又具象為盾牌,替祂吸收絕大部分傷害。
否則祂基本位于爆炸正中心,哪里還能幸免?
作為千幻最后的手段,神魂自爆就是奔著同歸于盡去的。千幻不一定要收拾掉影龍,但一定想帶走妙湛天。
“功虧一簣!”董銳狠狠一揮拳,痛心疾首,“千幻真是靠不住,哪怕爆炸威力再大那么一點點,就能把這老太婆炸死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差一點就是差一點,千幻生前最后的力量也所剩無幾,都拼上老命了,還是沒能拖著仇人下地獄。
千幻死了,影龍沒了,而妙湛天活到了最后。
按照贏家通吃的規矩,天宮在顛倒海內的所有對頭都要倒霉了——
包括賀靈川這一批人。
朱大娘也不安地抬了抬爪:“盤龍孤城正在崩潰。”
影龍和盤龍孤城正面承受了千幻神魂自爆的所有威力,影龍消隕,而盤龍孤城也堅持不住,一步步土崩瓦解。
待這孤城消失,妙湛天就能回到千幻識海,從而奪下蜃仙軀體、掌控整個顛倒海!
眾人看著鏡中妙湛天的身影,心情無比沉重。
朱大娘當即站出來,問賀靈川道:“你這鏡子,能不能讓我直接跳入蜃仙識海?”
眾人動容。
在場所有人,只有朱大娘是妖仙修為。這個時候,它責無旁貸。
“識海里頭放不進活物,只有神魂能進。”賀靈川伸手按住它足上的尖刺,“大娘,你不以神魂造詣見長,就算妙湛天負傷,恐怕你也掰不倒祂。”
他緩緩道:“我去吧。”
眾人大驚:“主公!”
那可是大天魔!妙湛天硬吃真仙一記神魂自爆,都沒被炸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