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禮讓手下抓出早就備好的安民告示,大聲宣讀。
一夜國變,也沒怎么流血沖突,喬國百姓還有點懵。黑甲戰士在他們身邊來來去去,手持利刃、騎著大馬,怎么看怎么殺氣騰騰,他們卻并不懼怕,心底反而有親近之意。
這些可是龍神的軍隊,只打惡人,不傷他們這些良民,有什么好怕的?
他們心心念念盼著黑甲軍,黑甲軍就來了,可恨的新君和狗官就死了。
美夢成真。
再許個什么樣的愿望好呢?
百姓當中就有人喃喃許愿:“希望給我們個好官,希望今年能吃上飽飯!”
話音剛落,前方高臺上的博士禮也正好宣讀出聲:
“解開都城內外三個大倉,放糧濟民!”
抻著脖子的人群,“嘩”一下歡呼起來。
他們正不知以后會怎么樣,“黑甲軍”突然就開倉放糧了!
前一次國變,新君放縱士兵劫掠都城;這一次國變,黑甲軍卻放糧賑濟全城!
若說他們前頭還將信將疑,這時就感受到最實在的善意。
舌燦蓮花也不如實際行動。
被斬首的國君和朝臣,家財一律抄沒。剩下都城余縣守和幾個老臣、富賈見狀瑟瑟發抖,一個勁兒往人群后頭躲。
不過黑甲軍的眼睛是雪亮的,三兩下就把他們推到火把底下:“都過去,聽到沒有!”
翁星抱臂往前一步,呲牙一笑:“輪到你們了!”
他挾殺人之余威而來,官商只覺兇氣撲面,好似下一個被處決的就是自己。
眾人抖得像瘟雞,年紀最大的富商嗝兒一聲,昏厥過去,也沒人扶。
余縣守嘴唇都發顫了:“大王……大爺、各位軍爺饒命,我等不曾為非作歹!我等愿意奉上家財,只求諸位饒我們家人性命!”
他就走一走官場上的陋規,偶爾揩一點點油水,罪不至死吧?
翁蘇奇道:“你都不曾為非作歹,為什么需要獻家財求饒命?”
“……”余縣守噎住。
這不就是花錢買命嗎?還用問為什么?
“別搗亂!”博士禮瞪了翁氏兄弟一眼,才對眾官商道,“不用怕,不殺你們。”
眾人一聽,這才神魂歸位,差點捂著胸口長吁一口氣,不用死了!
驚嚇過后,渾身汗涔涔地,險些虛脫。
“以后便沒有喬國了,只有喬州。龍神指定邵伯原暫代州守,喏,就是這一位!”博士禮一招手,黑甲軍中就走出一個文士,朝眾人抱拳微笑:
“在下邵伯原。”
博士禮接著又道:“從此刻起,喬州由仰善人馬扶補,抄來的資財也留作民政之用。你們幾位在廷中和民間風評不錯,依龍神之意,留下輔政吧。”
舊官員面面相覷,余縣守失聲道:“仰善人馬?”
他是萬萬沒想到,會聽見這四個字。
“對啊。”博士禮笑瞇瞇,“仰善島主便是九幽大帝,便是龍神行走人間的另一重身份。”
說完,他也不管這些官員被震得合不攏嘴,拍拍邵伯原的肩膀:“這里交給你了。有誰不服,我叫人扇他嘴巴子!”
說罷目光在眾官身上一掃,鋒利如刀。被他瞧過的官員都低下頭去。
然后,博士禮自去忙碌。
他們不能停留太久,收拾收拾就要趕下一場。偏偏滅完一國,要料理的后事可多了。
這種事他可沒什么經驗,哪怕有龍神的安排也是手忙腳亂呵。
這廂邵伯原把舊官員都帶去府衙外院,一邊安撫:“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你們還能站在這里,說明龍神判定你們并無大過,各位只管安心就是。”
黑甲軍只管殺人平叛,這種安撫人心的事情還得由他來做。
余縣守連連點頭,不勝感激:“龍神明察!龍神明察秋毫!”
險死還生,心情大起大落,他們慶幸之余,反而對眼前的黑甲軍、遠方的龍神萌生出敬畏感激。
邵伯原接著道:“喬州事務太多,我一個人打理不來,還要各位幫襯。”
這時官員后方忽然有人道:“伯原?你、你可是裴國塔坡的邵家三公子?”
邵伯原目光一凝:“閣下是?請出來。”
這人走出來,向邵伯原行了一禮:“炳記商會,陳如。七年前我在裴國做生意,邵家的茶酒都是從我這里走的。”
邵伯原哦了一聲:“原來是炳記的東家,我記得了。陳東家生意做得很大啊,從這里一直到裴國。”
能包下邵府的茶酒,這廝有財力有后門,莫怪現在忐忑不安。
他一說記得,陳如就松了口氣,試探問道:“邵大人,這里改國為州、百事待興,我們也愿盡綿薄之力。炳記捐、捐款八千兩,助力民生!”
說完眼巴巴看著邵伯原,唯恐他不答應。
一夜國變,他們又成了待宰的羔羊。
二十多天前喬國新君上位,就把他們好好敲打一番,說是府庫空虛,直接敲走了一萬七八千兩銀子。
他雖肉痛,也當破財消災。
哪知喬國還沒挺過三十天就亡了,這新官又上任,不得又來刳吃他?
商人有錢但兩頭空落落地,上不著官,下不著民。陳如深知沒人會同情商戶,歷來政變又總把刀口對準商人,所以他現在就主動捐款,希望新官拿了錢能放他商會一馬。
七八千兩會不會太少了?他也忐忑,但喬王剛讓他大放血,他手里確實所剩無幾。
有他帶頭,其他商人紛紛效仿,大商人認捐七八千兩,小商人也有三四千,至不濟幾百兩。
個個積極認捐。
單體不多,勝在人數不少,合計起來也挺可觀。
翁蘇正好路過,聞言往余縣守一呶嘴:“他們這些官兒都不被處理,你們擔什么心?”
撂下一句,他就走了。
“話糙理不糙。”邵伯原看他一眼,對眾官商笑道,“我們剛抄了昏君和奸臣的資產,能頂用很長一段時間,直到諸事進入正軌。各位不用捐了,拿錢繼續營生就好。”
眾商戶一呆,新官兒居然不要他們的錢?他們感受到的絕不是欣喜,而是更加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