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戰勝
一場戰斗的勝負往往是許多因素疊加的結果。
如果要按照絕對力量來計算，糯康兵團與東風兵團實在是天差地別。
他們擁有4艘武裝貨船，6艘快艇。
他們擁有總共10挺重機槍，數十枚火箭筒，4門單兵無后坐力炮。
他們總共有200多人，兩百多把槍。
可是，他們輸了，輸得莫名奇妙。
當然，其實這一點都不莫名其妙。
首先是在戰術的布置上，他們其實并不算外行。
為了獲取情報，他們派出了直升機偵查；為了避免在河道上被截殺，他們在接近可能的伏擊點前兵分兩路；為了突破東風兵團用煙霧建立起來的視野封鎖區，他們不計代價地快速突進。
如果不考慮實際的戰場情況，這樣的策略真的可以稱得上是既穩健、又務實。
可問題就在于，戰場情況是會發生變化的。
他扯出血管，用食指和中指夾住，拇指加力按壓――跟夾黃鱔的手法一樣。
“還有煙霧彈嗎？往船上扔幾個！”
短短兩分鐘時間，陳沉完成了對大鳥腿上傷口的處理。
楊樹有些為難的撓了撓臉，回答道：
“臉都讓1號打爛了，不太好認.等等，就是這個！”
山火燃燒后漆黑的樹林飄散出點點火星。
團長默默握緊了自己手里的槍，隨后大聲下令道：
“所有人做好戰斗準備！”
地上還有沒來得及發射的78式82mm無后坐力炮，白狗沖上去扶正腳架，對準還在行駛中的3號船直接打了過去。
事實上，如果這時候桑康能果斷站出來穩定軍心，哪怕堅持到淺灘再棄船，他們又能失去什么呢？
當他終于穿過樹林、來到河邊時，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副詭異、荒誕、卻又顯得無比震撼人心的畫面。
這么大的火，這么劇烈的爆炸聲和槍聲.
那支東風兵團，恐怕是兇多吉少了。
自己真的很努力在趕了，可問題是，自己的隊伍是有極限的。
但其他還站著的人看向他的眼神，卻是難以掩飾的震撼和敬畏。
“扎帶！”
而且，哪怕是在救人的過程中，他的行動也透露出一種無可挑剔的秩序和效率。
團長把這一切看在了眼里，可他卻沒有出聲呵斥。
這很殘忍，但還是那句話，沒人死，就沒人能活。
先他媽活著吧！
做完了所有事情，陳沉嘗試著稍稍放松了大鳥腿上的止血帶。
陳沉喊道：
矮腳確認死不了，但需要先包扎，于是下令先給他包扎，再去處理大鳥仍然裸露在外的血管.
他不可思議地掌控和執行著所有的細節，絕不出錯，也絕不放棄。
河岸邊漂浮著數不清的尸體，流速慢的淺水已經被氤氳的鮮血染紅。
剩余的敵人，已經全部逃入了叢林中，在沒有頭目帶領的情況下，估計是不會再回來了
而己方陣亡兩人，重傷兩人。
實在打不過的話.跑吧。
因為他的處理方法，是以大概率犧牲掉整條腿為代價的，根本就不考慮所謂的預后。
對面可是金三角最強的毒販。
李幫立刻動手，而陳沉則是在褲子上隨手擦去一手的鮮血，重新拿上了槍。
這就給了陳沉操作的空間。
直升機被打掉了，他們所能依賴的只有其最后發出的情報，而沒有得到精確的信息；兵分兩路之后，地面部隊被迅速蔓延的山火阻攔，根本沒辦法前往戰場；快速突進之后，他們本來已經取得了優勢，但距離拉近了，反而是進入了手感火熱的陳沉的收割區
哪怕最后一個決策，“撤回去重新組織進攻”，其實也沒有做錯。
作為觀察手的楊樹提供了關鍵信息，陳沉毫不猶疑，立刻下令道：
裸露在外的血管立刻鼓起了幾分，但還好，沒有破裂，也沒有飆血。
士氣本來就已經崩潰，這個實際上并沒有從根本上造成多大傷害的突發事件，成為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當槍聲響起時，就連最開始被擊中、擱淺在最外圍淺灘的那艘貨船上，所有人也都開始棄船逃跑了。
陳沉看向楊樹手指的尸體，一時間沒看出什么特殊，他下意識地用槍翻動了一下對方的臉，而當對方脖子上那道標志性的疤痕出現在眼前時，陳沉忍不住叫出聲來。
四艘大船沉在水中，其中一艘已經燒成扭曲的骨架，冒著滾滾黑煙。
而在河岸邊，有幾個人影圍繞著一堆篝火。
所以，當他回到伏擊陣地時，他已經做好面對四具焦黑尸體的準備。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在水邊，還有人活著。
沒死，就有救。
“傷到大動脈了，1號，醫療包。”
但，也算可以了。
但那又怎么樣呢？
這一次，他們真的沒有再逮到任何敵人。
陳沉解開了矮腳的防彈衣，隨手抹去積在皮膚上的血液查看傷口。
被子彈擊穿的潰爛肌肉立刻被劃開，陳沉直接把手伸進大得可以容納四根手指的傷口摸索，沒花幾秒鐘時間，便找到了已經收縮成一團的大動脈血管。
我只不過是打死你幾個人而已，你怎么敢的呢？
下一次，就輪到你了.
陳沉默默取出了衛星電話，撥通了何邦雄的號碼
在西風的吹拂下，大火吞噬掉了三角區的所有植物，可燃物燒盡，又被幾十米寬的河流阻擋，火勢終于弱了下去。
看到陳沉返回，矮腳艱難開口，斷斷續續地解釋道：
“返回陣地，搶救傷員。”
實際上，現在的六個人身上也多多少少都帶著點傷。
“所有人排成隊！到門口來！”
緊接著，是遠處的4號船。
他們的武裝力量不僅不比756旅要差，甚至在水上，比756旅還要強。
膝蓋上方五厘米貫穿傷，大鳥自己做了壓迫止血包扎――除了止血帶之外，他居然還用了兩根自行車輪胎用的那種氣門芯帶。
轟然巨響，這艘貨船的尾部被炸出一個大洞，最終停在了外圍淺水區的邊緣。
歸納總結下來，就簡單的幾句話：
把血管扯出來，用止血鉗夾住，用線和扎帶鎖住止血鉗，然后用膠布和別針把止血鉗固定在大腿上.
非常簡單，非常粗暴，非常沒有人性。
已經倒地的那些人，卻基本沒救了。
但，戰場上發生的唯一一個“意外情況”，斷絕了他們的后路。
這怎么打？
哪怕己方人數占優，但對方是有重武器的啊！
于是，當第一個人開始跳河之后，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萬一進攻節奏中斷，敵人再殺回來的話，那就只有一個死字。
“明白。”
“跟我上3號船，確認高價值目標。”
片刻之后，有人咳嗽著從里面鉆了出來。
“你怎么樣？”
“出來！”
升起不久的朝陽在青煙和薄霧中放射出暖黃色的光芒。
“老炭和石頭沒救了，在林子里，燒了”
死了就行。
2號船已經不用管了，殉爆的火箭彈點燃了它的油箱，這艘船現在正燒得火熱.
“團長，高價值目標在3號船！應該是個指揮的首領！”
“白狗，開熱成像跟我突擊。”
這吊人就這么死了？！
真的是太便宜他了
好歹連衣來死前還挨了12刀呢，他居然就挨了一發手雷加一槍？
陳沉嘆了口氣，輕輕搖頭。
緊接著，他站到了重機槍的后面，開始對面前的所有目標進行無差別掃射。
命令下達的一瞬間，3枚煙霧彈向三號船的甲板飛去，在其他人的掩護下，陳沉和白狗順利登船，隨后陳沉一腳把煙霧彈踢進了船艙里。
李幫仍然頂在最前面，震撼彈開路，AA12清掃，藏在1號船船艙里的最后兩人被擊斃，留下1名隊員操作重機槍，剩下的人開始向遠處的3號、4號船前進。
這樣的操作在黑鷹墜落里也有表現，不過那個場景是夸張化的，因為在肌肉和結締組織的拉扯下，血管收縮進腹腔的情況實際上極少極少發生，大多數時候都是像陳沉現在面對的一樣，向近心端收縮個幾厘米、十幾厘米罷了。
還好，很微弱，但確實還在跳。
確定區域已經清空，陳沉立刻下令道：
于是不再多話，留下一人看守傷員警戒，剩余4人登上了已經沒有任何動靜的3號船。
反抗約等于無，在重機槍的掩護下，東風兵團的其他人也分別登上了1號船，占據了這艘船上的3個重機槍火力點。
如果這是在手術室的話，一下手術臺，陳沉就要被送上法庭。
“哪一個是高價值目標？首領是哪一個？”
先處理最緊急的大鳥的傷口，干凈利落地止血。
矮腳，身邊還有一個大鳥。
“彈性繃帶”
楊樹突然覺得自己很想說點什么，但他的話還沒出口，便被陳沉打斷。
死不了了。
一瞬間，這支隊伍里所有人的情緒都緊張了起來。
再也沒有任何抵抗了，所有人都在逃命。
此時，李幫已經打開了醫療包，陳沉繼續說道：
“腎上腺素，兩支。”
算了。
“轟！”
投降不殺？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因為他確實沒有想到，這貨居然會親臨戰場！
十分鐘過去，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但森林大火燃燒的黑煙卻遮蔽了大部分的光線。
“團長.”
“馬上，馬上！咳咳.”
同時，按照肉眼可見的尸體估算，這場河上戰斗，東風兵團這邊至少打掉了40人以上。
戰斗還沒結束時，陳沉沒有下令救援，因為他知道，就靠東風兵團剩余的這幾個人，根本就沒辦法兼顧。
因為那些人，全都倒在了山火的過火區。
這時候，整個河道上已經完全沒有了活動的目標，陳沉當機立斷，下令開始肅清船艙。
血止住了，優先級下降，再去看矮腳。
陳沉默默數了幾個數，隨后，手里早就已經拉開插銷的手雷丟了下去。
簡單的CQB作戰。
“大鳥把我拖回來的，爬過來的”
陳沉開口問道。
“.明白。”
“止血鉗！線！”
他簡短開口，李幫立刻給他遞上了他需要的東西――之前訓練的時候枯燥的科目在這一刻終于發揮了作用。
陳沉夾住大動脈，繼續說道：
因為他手下的每一條命，都比一個毒販的命要值錢得多。
陳沉開口說道，隨后伸手掐住大鳥的脖子，感受頸動脈的搏動。
可陳沉還是覺得不值。
姍姍來遲的756旅援軍奔跑著繞過火場，帶隊的團長心里充滿了忐忑不安。
你跟我開玩笑呢？
鬼知道你手里有沒有槍，身上有沒有炸彈？
“膠布別針！”
而現在，距離預定位置只剩下最后幾百米，卻還沒有聽到新的槍聲。
糯康。
“我投降了，我投降了！”
軍用腎上腺素并不是電影里那種大大的針管，而是像賓館的一次性小管牙膏，只不過帶針頭罷了。
腹部中彈，三級防彈衣沒能擋住對方輕機槍的子彈，不過好在子彈的威力已經大減，子彈撕裂了腹腔，卻也失去了足夠的翻滾力量，沒有傷到主要臟器，血流速度很慢。
他受傷的情況，倒是跟石大凱幾乎一模一樣.
“死不了。1號，給他一針腎上腺素，幫他包扎好。待會兒順便幫大鳥把腿包起來，兩側上夾板隔離，輕一點。”
船艙里再也沒有別的聲音。
這一刻，他的形象極為可怖。
陳沉毫不猶豫地就是一槍，但就在他準備往里面扔手雷時，一個聲音突然傳了出來。
不過是損失一條起火的船罷了！
可他沒有站出來。
他根本就沒有去清理1號船的艙室，而是直接往里丟了一大串手雷和震撼彈。
真的要打？
“桑康！”
“臥槽！”
能殺人，能救人。
李幫手腳麻利地把腎上腺素打進了大鳥的手臂，而陳沉則是抽出了急救包里的手術刀片，對準大鳥腿上的傷口一刀劃下。
河道上到處飄著尸體，場面如同末日。
完了。
有人的腳步慢了下來，有人悄悄藏到了隊伍后面。
他開口問道。
因為，他的想法其實也是一樣的。
然而，讓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次行動，糯康團伙三個主要頭目打掉了兩個――雖然他們根本就不是主要目標。
森林大火引燃了直升機里泄露的燃油，引發了火箭彈的殉爆，毫無規律到處亂飛的火箭彈剛剛好撞上了正在撤退的船隊，把他們逼停在了深水區。
所有人都已經筋疲力盡，在這種情況下，哪怕能趕到，戰斗力恐怕也達不到平時的一半。
只有東風兵團的6人組，在冷漠而又堅定地傾泄著火力。
這救了他的命，雖然血的顏色是鮮紅的，但血流速度很慢。
東風兵團僅剩的6人組中，1人專門負責對河中目標補槍，另外四人分別以間斷火力壓制住近處的三艘船，而最后一人――身披重甲的李幫，則帶著他一身的手雷、以及那把AA12，順著舷梯沖上了1號船的甲板。
“別打！別打！”
陳沉長舒了一口氣，直到這時候，他才有心情去關心一旁矮腳的傷勢。
這個傷亡比非常驚人。
兵不厭詐，船艙里空間太大，手雷不一定能照顧到所有死角，但排著隊就不一樣了
靜靜等待了片刻，李幫頂在前面進入了船艙，幾聲槍響之后，3號船的船艙全部肅清。
顧不上聽他的話，陳沉立刻蹲下來查看大鳥的傷勢。
“我肚子中了一槍.”
楊樹的腿被爆炸的彈片劃過，刮掉了一塊皮肉，現在還血流不止；李幫的脖子被防彈衣反彈的子彈擦傷，好懸沒傷到動脈；白狗的防彈衣沒有護肩，肩膀中槍，左手已經抬不起來；陳沉自己的防彈衣陶瓷板被擊穿，不過幸好子彈只是嵌進了皮肉里.
但這都是輕傷。
他們渾身盡染鮮血，手里卻捧著冒著白汽的水壺。
當自己的腳步聲被察覺到時，那些人全部回望過來。
這一刻，他汗毛倒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