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青山埋骨
到了第二天,陳沉基本上將手頭的事情全部梳理完畢。
安保重新布置,為了填補人手不足的空缺,陳沉跟古納萬和阿格斯溝通,讓他們直接向廠區派駐了一支一百人的警察隊伍。
如果真的有意料之外的情況發生,陳沉當然不可能指望這些警察能發揮什么作用。
但只要他們在這里,就能讓敵人投鼠忌器,至少能拖延住一段時間。
等六人的支援隊伍到了,安全性就能重新回到基礎的水平線之上了。
陳沉幾乎已經在迫不及待地期待著新人的到來,但在新人到來之前,他必須繼續處理完“舊人”的問題。
蟋蟀和斗雞的遺體還停在青山集團的園區內,在當前這種混亂的局勢下,想要進行遺體后送難度極大。
另外,印尼的天氣極熱,拉博塔附近又沒有火葬條件。
這是非常現實的問題.
所以,在跟其他成員、以及兩人的家屬進行過溝通之后,陳沉最終決定,將他們就地安葬在青山園區附近的荒山上。
張揚非常理解這種“入土為安”的思維,于是便專門進行了調度,劃出了一塊地方打算作為公墓。
但陳沉覺得這個說法太不吉利,最后也沒有采用。
他只是帶著東風集團其他還能活動的隊員一起上了山,在張揚承諾不可能被礦山開采工作影響的空地上為兩人挖出了兩個深深的墓穴。
隨后,兩人的遺體裝在了臨時采購的棺材內,埋進了墓穴里。
整個葬禮進行得相當平靜,甚至到了“平淡”的程度。
沒有悲傷的哭喊聲,沒有鮮花,沒有嗩吶和鞭炮,當然更不可能又鳴槍送別的環節。
大家就只是輪流上前,一件一件把兩人的私人物品丟進墓穴,隨后又一鏟一鏟地堆起了高高的墳墓。
石大凱鏟了最后一土,放下鏟子后,從不抽煙的他拆開了一包煙分給眾人,點燃后插在了簡陋的墓碑前。
不得不說,他的心情還是有些低落的。
東風兵團不是沒有死過人,甚至可以說,一支傭兵團死人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你總不能奢望自己一支隊伍打到底,敵人跟割草一樣倒下去,但自己卻像戰神一樣百折不撓。
死亡才是常態,死亡才是永遠伴隨在傭兵左右的東西。
石大凱很清楚這一點,但這并不妨礙他為蟋蟀和斗雞的死感到可惜。
如果連這樣的惋惜情緒都沒有的話.
那他恐怕也不配做這支兵團未來的指揮官,而東風兵團也不可能繼續發展壯大下去。
看著他的表情,一旁的陳沉嘆了口氣,開口說道:
“之前我們打暗影兵團教練組的時候他們不在,從那時候起他們就一直說要跟海豹打一場。”
“我跟他們說這想法不行,不能總是想著去跟比自己強的人硬碰硬,應該想著怎么才能一輩子欺負比自己弱的人。”
“他們應該是聽進去了,但可惜你不想的時候,事情就來了。”
“這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樹欲靜而風不止吧,都是身不由己。”
“不過說到底,他們也算死得不虧。”
“12個人打掉了MPRI的34人,還是在裝備完全被壓制的情況下。”
“這個戰績無論放在哪里都算亮眼,如果真有陰曹地府,那他們投胎之前,也可以好好給里面的小鬼長長見識了.”
聽到陳沉的話,石大凱微微點頭,沒有立刻回答。
良久之后,他才開口說道:
“人已經沒了,其實說什么都是沒有用的。”
“我們需要更強的防護,更強的火力,更強的技術。”
“這次戰斗,其實我們還有很多可以優化的地方。”
“拋射火力不足,導致我們沒辦法在掩體后面對他們進行壓制;觀察手段不足,沒辦法建立我們自己的OODA;電子對抗手段不足,甚至連通訊都被完全壓制”
“如果這些東西能夠做到的話.”
“如果都能做到,那我們現在就不應該叫東風兵團,應該直接改名叫海豹了。”
陳沉打斷了石大凱的話,繼續說道:
“人總是要死的,能當傭兵的人,誰沒有這個覺悟?”
“在蒲北,每天都有一大幫的傭兵因為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而戰死。”
“如果沒有加入東風兵團,哪怕獅子兵團能繼續存在,他們這一輩子能夠挑戰的最強的敵人,恐怕也就是緬軍的邊防旅罷了。”
“他們也算是見過世面了,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們其實沒必要,也沒權利為他們感到遺憾.”
石大凱苦笑著搖搖頭,回答道:
“這只是在自我安慰,如果能活著,誰想死啊?”
“那倒也是。”
陳沉拍了拍身上的土,沉默了幾秒鐘后,又突然開口說道:
“我不知道蟋蟀和斗雞是怎么想的,但對于我來說.我其實無所謂。”
“無所謂?為什么?”
聽到他的話,石大凱疑惑地問道。
“因為是你自己說的啊――我們要做清潔工,我們還要賣掃把。”
“我要把一些東西打掃干凈,要去改變很多人沒能改變的事情。”
“說白了,如果這場仗是在蒲北打的,我們肯定沒空替他們哀悼――按照我們的風格,如果現在是在蒲北的話,大家應該已經開著坦克去殺別人全家了。”
“之所以會覺得低落,其實是因為.你覺得他們死得沒什么意義,對吧?”
石大凱緩緩點頭,回答道:
“確實。”
“我總覺得他們本來不屬于這里,是被我們拉過來的.”
“但并不是。”
陳沉打斷了石大凱,開口道:
“蟋蟀和斗雞都是非常純粹的傭兵,但,你也不應該把他們看得太輕了。”
“他們或許沒有太多遠大的理想,但他們一定想要更好的東西。”
“當然,他們還想讓那些‘更好的東西’,能長久地存在下去。”
“所以,他們必須做這樣的選擇,因為這是唯一的道路。”
“蒲北的問題不可能只在蒲北解決――如果我們不拿下印尼,就憑蒲北那樣的市場,憑什么支撐起我們要做的事情?”
“如果我們不能做成我們要做的事情,他們想要長久存在下去的東西,又怎么可能長久存在?”
“賺錢?賺錢有個吊用?”
“蒲北的狀況改變不了的話,再多的財富,也只是曇花一現。”
“只有你強大到能讓更強的人愿意跟你談理想的時候,你才能去跟大多數人談錢。”
“所以,死在這里,和死在蒲北,從意義上講,其實是沒有區別的.”
聽到這里,一旁的林河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后插話道:
“蒲北的天花板太厚,蒲北的火力不足,所以我們要從其他地方,去搞到更強的火力――對于我們這樣的蒲北人來說,事實就是這樣的。”
“非常貼切。”
陳沉贊許地看了林河一眼,而這時的石大凱,也已經恍然地從低落的情緒中掙脫出來。
他又看了一眼那兩座矮矮的墳包,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確實是這樣。”
“我們所有人的目的.其實從來都沒改變過。”
“想賺錢的賺錢,想做事的做事。”
“只不過過程或許是長了一點,只不過是開辟了一個新的戰場。”
“但是也沒關系.人生何處不青山,對他們來說,或者以后,對我們來說,哪怕是死了,也算是青山埋骨了。”
石大凱停頓了幾秒,突然又笑著說道:
“當然,我還是希望,以后青山下面埋的,最好是敵人的尸骨。”
陳沉拍了拍石大凱的肩膀,回答道:
“能想通就好。”
“以后有一天,你會是這支兵團的總指揮。”
“有很多事情,也確實該提前想清楚了.”
“我明白。”
石大凱再次點頭,一行人就此告別了蟋蟀和斗雞兩人的墳墓。
石大凱恢復了活力,開始跟陳沉認真地討論后續裝備、戰術和訓練方向優化的問題。
倒是林河,一路上都有些沉默寡言,似乎心里有事。
陳沉注意到了他的情況,于是便開口問道:
“你在想什么呢?”
林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道:
“沒有,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只是突然有個想法。”
“就是,其實也許整個世界,也只是一個巨大的蒲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