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颶風之前
大其力,召嘉良的別墅內。
聯軍四巨頭再一次坐在了一起,而這一次,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上了愜意的笑容。
是的,在這段并不算長的時間里,他們幾乎可以說做成了此前從未有人做成過的事情,無論是從宏觀的大局,還是從個人利益上來說,他們都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收益。
而促成這一切收益的最關鍵人物,毫無疑問,就是坐在最中間的陳沉。
也正是因此,在這一場會面中,四人的地位已經有了本質性的改變。
如果說此前其他三人隊陳沉的尊重更多是來自于他背后的那個陰影的話,那么現在,哪怕他的背后空無一人,也足以讓代表著這片土地最大幾個勢力的三人畏懼、膽寒和敬重了。
看著仍然一臉平靜的陳沉,最靠近他的鮑曉梅臉上寫滿了不加掩飾的愛慕,甚至從進門一開始,她的眼神就沒有從陳沉的身上移開過。
是的,對她這樣一個工于心計的女人來說,也許像陳沉這樣無比暴烈的殺人機器天然就具有難以阻擋的吸引力。
這就像某些乖乖女總是會被小黃毛吸引一樣。
沒有打破規則能力、被迫在牢籠之中跳舞的人,總是會羨慕那些掙脫了鎖鏈、甚至牢房炸塌的人。
當然,對于她來說,這樣的吸引力的前提,是那人炸的不是她建起來的牢房。
而恰好,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也確實不是。
不過當然,陳沉對她的愛慕始終都是視而不見,他只是喝下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隨后開口說道:
“你們跟老緬的談判也已經到了尾聲了,基本上,我們跟他們分的東西已經談妥了。”
“他們要分的,無非就是地方上的行政管理權力,具體怎么去處理,我不關心。”
“什么警察歸誰管啦,稅收歸誰啦,口岸海關歸誰啦,基礎服務又歸誰啦跟我都沒關系。”
“我關心的只有實實在在的東西,直白點說,就是我想要的東西,我能不能得到。”
“現在,把攤子都擺出來看看吧。”
“到底有什么,怎么去分,我們今天定個調子出來。”
聽到他的話,其他三人一同點頭,隨后,鮑曉梅拿出一式四份的清單,分別遞到眾人面前后說道:
“陳先生說的是對的,怎么跟老緬分,其實大家不用在意。”
“因為我們基本的策略,是延續505旅時期雙方的合作方式。”
“當然,考慮到若開、克倫等等各方面的利益,為了獲取更廣泛的支持,我們會做出一定的讓步,但這些讓步的比重不大,基本不需要納入考慮。”
“所以,我們自己人這邊,要分的東西其實是很明確的,就是召嘉良那一大攤子。”
“他這個家族在大其力經營了幾十年,算得上是大其力的土皇帝,手里積累的財富不計其數,光是這一棟別墅里的東西,都可以說是價值連城。”
“這幾天各位在這里辦公,大概也見識過了――玩翡翠的見過,用翡翠見別墅的,咱們怕是都沒見過吧?”
“他用的那些原石,現在扔到市場上去都價值上億美金,打包出售的話,價值就更高了。”
“說得有點遠了。”
“不過我說這些的意思是,召嘉良的產業、資產很多,如果真的一家一家去抄的話,恐怕不知道要抄到什么時候。”
“所以,如果后面有什么分配不均的,回頭發現你多我少的情況,大家就不要找后賬了。”
“咱們就一錘子買賣,說什么是什么,同意嗎?”
“同意。”
“可以。”
何布帕和何邦雄依次回答,而陳沉也是微微點頭,示意自己沒有意見。
事實上,鮑曉梅所提的這個原則還是相當重要的,雖然口頭上的承諾代表不了任何東西,但態度擺在這里,大家都聽進去了,那后面再有什么沖突,就不能以此為借口了。
這也就意味著,四方在這次分配完成之后,因為此次行動結成的利益聯盟徹底分解。
如果后續還有合作,那是后面的事情,跟這一次不再有任何聯系。
這是很謹慎、也很穩妥的方案,從某種程度上,也說明了鮑曉梅的政治智慧。
在得到所有人的確認之后,鮑曉梅終于開始進入正題。
她逐一開始介紹已經基本理清的召嘉良的產業,按照他的說法,其中大部分都是從緬方手里得到的,真實性完全能夠保證。
一圈介紹下來,陳沉才發現自己居然還是低估了召嘉良。
他真的不是一個普通的軍閥,也不是一個普通的毒販。
他的產業涉及整個大其力、乃至整個蒲北的方方面面。
從礦業到物流,從外貿到旅游,從博彩到販毒,他可以說是什么都干,并且干什么都賺錢。
僅僅是大致估算之下,他一年的純收入都能達到50億美金――而這個數字,就連當年被稱為金三角土皇帝的坤沙最巔峰時期都沒能達到。
當然,這個收入大部分他都要分下去給手下的其他人,但按照他賬戶上的數字顯示,他一年的個人收入,也有超過3億美金。
這什么概念?
整個佤邦,可以放在賬面上的財政收入也不過就10億RMB左右
要知道,現在的環境其實已經變了。
毒品貿易沒那么好做,召嘉良的整個實力版圖中,販毒的收益也不過占他總收益的20不到而已,能把自己的產業經營到這個規模,他也算是天縱奇才了。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就那么簡簡單單地死了。
由此可見,德不配位這事兒,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風險極高的。
要是召嘉良的眼光再高一點,選對合作對象,或者說他都不用高到這種程度,哪怕只是多花點錢,把自己的隊伍做做升級,把手底下那些兵的待遇往上提一提,恐怕聯軍想要干掉他,都沒有那么簡單.
不過換個角度想,也許正是他這樣“德不配位”的做派,才是他能活到現在的關鍵。
要么死在老緬手里,要么死在像聯軍這樣的外來勢力手里。
二者之間,他選了后者。
想到這里,陳沉不由得搖了搖頭。
他隱約能感覺到,想要讓那些更為宏觀的計劃能執行下去,可能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看來,哪怕拿到手之后,自己也還要花費更多的時間,把這些利益慢慢消化掉
想到這里,陳沉開口問道:
“我們怎么分?”
“按產業來分。”
鮑曉梅回答道:
“總共六大塊,外貿,物流,礦業,娛樂,農林漁牧,還有.黑產。”
“當然,最后一個,我們的原則是不能繼續做下去的,只允許接收當前已經積累的現金資產。”
“但這也不是一個小數目――好處是快速獲得大量現金,壞處是這是一錘子買賣。”
“現在,怎么分,看大家的想法吧。”
“我先說。”
陳沉首先舉手,隨后說道:
“我要物流和外貿,其他的歸你們。”
聽到他的話,何布帕和何邦雄的臉上同時浮現出迷惑的神情,他們下意識地轉向陳沉,而何邦雄則開口問道:
“陳老弟,怎么把最最不值錢的挑了?”
陳沉微微一笑,沒有立刻回答。
事實上,在召嘉良的所有產業中,外貿和物流確實是其中體量最小的一塊,總共加起來就3家公司,一年的總收入也就4到5億美金左右。
當然,這玩意兒是重資產行業,船公司也是有幾艘百噸級別的內河運輸船的。
但這玩意兒雖然值錢,也沒值錢到哪里去。
說白了,你十艘船加起來,能有一家賭場酒店值錢嗎?
本質上說,這兩個產業都只是添頭罷了,大家真正要分的,還是礦業、娛樂、農林漁牧這三個產業,外加黑產的現期收益好吧。
哪有上來不搶肉,先把骨頭攬到自己懷里的?
但這正是陳沉在眼界上和其他人的差距。
娛樂行業是很賺錢,但他要的不僅僅是錢,正如鮑曉梅一開始就說過的,打下大其力,最重要的東西,是那條商路。
只要這條路打通了,隨著更宏觀的局勢繼續發展,能獲取到的利益,絕對不是那幾家小小的酒店和賭場可以比擬的。
至于農林漁牧?
是的,這一方面體量很大,但問題是,工業化是蒲北必然的趨勢,以后,能賺到的錢,反而會越來越少
很顯然,兩個何旅長并沒有看到這些趨勢――或者有可能他們是看到了的,只不過不愿意去做而已。
于是,陳沉也不打算糊弄他們,而是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
“你們追求短期利益,我追求長期利益,有舍有得,都是自己的選擇。”
“當然,除了這兩個產業,我還有其他的要求。”
“第一,我要現金。你們拿走了他最賺錢的產業,但你們要把現金的大頭給我,我要40。”
“第二,我要排他權。我要做物流和貿易,你們就不能再做了――至少五年之內,你們不能再做。”
“第三,我要安全權。以后我們的合作必然加強,你們要為我的生意提供庇護,這實際上也是在保護你們自己的利益。”
“怎么樣,合理嗎?”
“合理。”
何邦雄首先點頭。
在他看來,陳沉確實是已經在利益分配上做出巨大讓步了――就像打仗一樣,他自己攬下了難度最高的那一部分。
雖然有可能收益也最大,但那同樣是需要冒險的。
還是那句話,沒有金剛鉆,就不要去攬瓷器活,既然現在有金剛鉆的人愿意主動把活兒接下來,那自己還有什么好說的呢?
何布帕的想法跟他也是一樣的,于是,本來應該是最容易形成崩塌性矛盾的利益分配環節,反而就輕飄飄地完成了。
陳沉壓根不想去管他們怎么去分配其他產業,因為他知道,歸根結底,那些產業都是要被淘汰掉的。
就好像何邦雄和何布帕,如果他們不能趁著這一陣東風,借助這一次大行動完成的原始積累迅速轉型的話,他們總有一天,也會被佤邦以各種形式瓦解掉。
這個過程也許會比較緩慢、甚至是溫和。
但它發生的趨勢,卻絕對是不可阻擋的.
確定完了自己要的東西,陳沉干脆地退出了談判。
他迅速整理了鮑曉梅提供的資料,并且立刻通知彭旭成和徐友,讓他們準備動身前往大其力組織接收工作。
這樣的“接收”注定不會平靜,毫不夸張的說,大其力城內,一定會迎來新一輪的血雨腥風。
不過,干這種事情,彭旭成應該已經是熟能生巧了。
他手底下還有一百多人的“安保部”成員,都是手上已經沾滿了血的忠誠份子,讓他們去打仗恐怕不行,但大清洗?
那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給他兩個月的時間,他能把整個大其力殺一個天翻地覆。
當然,順手也得把萬豐集團本身的事情解決了。
大其力是萬豐集團真正的總部,這里還有三家萬豐集團旗下的酒店,干的也是博彩、“娛樂”方面的生意,借著這次機會,正好把身上的毒瘤徹底剔除干凈
站在別墅的陽臺上,陳沉默默地眺望著遠處大其力的街景,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客廳內的討論已經結束,而鮑曉梅則腳步輕盈地走到了他的身邊。
“陳先生,下一步打算做點什么?”
“大其力的事情馬上就要結束了,剩下的所有收尾的工作,都可以由我、和陳先生的其他手下代勞。”
“但你應該不會停下來吧?按照我的了解陳先生,應該還有更多的大事要做。”
“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有幸跟陳先生合作?”
聽到這話,陳沉輕輕點了點頭。
隨后,他開口回答道: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還真的需要跟鮑小姐合作。”
“我打算去印尼了,鮑小姐,之前你說的事情,都已經準備好了吧?”
“印尼?”
鮑曉梅愣了一愣。
“這么快?”
“沒錯。”
“大其力都被召嘉良燒爛了,我得出去躲躲。”
“另外.很多事情要解決,就不能只局限在蒲北。”
說到這里,陳沉轉向了鮑曉梅,第一次鄭重地看著她說道:
“鮑小姐,咱們的合作已經進行到這里了,我也想跟你說一句話。”
“眼光要放長遠一點,更長遠一點。”
“拿下大其力,你們的起點已經不一樣了,我希望你不再局限于眼前的小錢。”
“現在可以告訴我,你跟他們是怎么分的嗎?”
聽到陳沉的話,鮑曉梅的臉上瞬間便浮現出濃烈的笑容。
隨后,她開口說道:
“陳先生,我應該沒有讓你失望。”
“我們鮑家,什么都沒有要。”
“不對,應該說,我們還是要了的。”
“我們把本來應該給鮑家的東西給了老緬,從他們的手里換來了另一樣東西。”
陳沉的心砰地一跳,他下意識地問道:
“港口?”
“.那倒是沒有那么激進。”
“是東枝。”
“東枝?!開什么玩笑?他們能給?”
鮑曉梅搖了搖頭,回答道:
“我們不要東枝,我們只要從孟賓到東枝的自由通行權。”
“.牛逼。”
這一刻,陳沉真心實意地對眼前的女人、或者說對鮑家刮目相看了。
打通向南景棟、孟賓,向東壓制勐拉,向外壓制大其力,最終的目的是什么?
是大其力?
錯了。
大其力,歸根結底還是籌碼。
佤邦要的,是深入南方的通行權。
而這樣的通行權,可以給他們帶來無比巨大的戰略空間――真正打通交通線的戰略空間。
不是公路運輸,是鐵路!
在上一世,蒲甘鐵路2006年就已經提出,直到自己穿越時都還沒開工。
其中最核心的原因,就是原定路線上果敢、臘戍方面的不穩定局面、以及當地軍方的反對。
而在現在這個2010年、馬上就要到2011年的世界,這條鐵路面臨的困難也是一樣的。
既然如此,佤邦為什么不能抓住機會呢?
鐵路能走木姐能走清水河,就不能走打洛、不能走芒信?!
這邊的公路網我已經給你打通了,從勐拉到景棟到孟賓再到東枝,公路運輸的便利性,跟臘戍線是完全沒差的!
再者,曼德勒能到皎漂港,我東枝就到不了?
理論上說,這條路線還更近
好家伙。
這一步要是能談妥那他么的,整個世界都要變了。
陳沉再次看向鮑曉梅,這一刻,他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就是那只蝴蝶。
自己扇出的風一次又一次被放大,而到現在
整個東南亞的颶風,是真的要刮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