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在墻上
“撤退!撤退!”
陳沉大聲喊道,動力傘發動機引擎重新啟動,速度開始緩慢提升。
云爆彈爆炸的氣浪將他們向上抬了一段,此刻他們距離地面的高度已經達到兩百米。
與此同時,早就準備好了無線電的白狗打開電源,隨著信號發出,一個一個懸浮在空中的氣球炸響。
它們只發出了輕微的響聲,因為無線電控制的,只不過是氣球本身的破裂。
但,從100米的空中墜落,到底需要多久呢?
答案是4.52秒。
于是,僅僅在5秒鐘之后,整個營地的各處、營地外圍、甚至距離營地一公里遠的地方,都開始響起了接連不斷的爆炸聲。
雖然沒有填裝破片,但每塊至少500克的高爆炸藥所爆發出來的威力仍然是驚人的。
地面上煙塵四起,甚至有一棟木制營房被命中之后,直接自上而下地被壓扁在了地上!
而那些倒霉到剛好位于爆炸范圍內的幾個士兵,則是連反應都沒有反應過來便被爆炸的沖擊波掀飛,哪怕還在空中,他們的口中、鼻中、眼中都已經飛濺出鮮紅色的血液。
是的,氣球IED造成的傷亡并不大。
但勐卡營地里的士兵們卻已經完全懵了。
他們雖然此前已經收到過指令、知道營地有可能遭到襲擊,但他們根本就沒有想過,襲擊會以這樣的形式發生!
什么鬼?
這他么不是營地最核心的區域嗎?
外圍警戒的那些防線一點動靜都沒有,居然就直接炸到我們這里來了?!
炮彈是從哪來的?
爆炸物是從哪來的?
就這么憑空出現?!
這個大型營地的OODA當然沒有被直接切斷,但他們無論是觀察還是定位的速度,都被嚴重拖慢。
整整過了半分鐘,才終于有人抬頭看向了天空。
他們什么都沒看到,因為此時的動力傘已經上升了接近100米的高度。
但通過嗡鳴的引擎聲,他們卻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于是,在旅級以下各層還活著的指揮官的指令下,原本照射向營地外圍的探照燈開始轉向,紛紛指向了天空。
巨大的光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搖蕩,如同一條條綜合交錯的水草。
陳沉的動力傘沒能隱藏太久,為了追求載重,這臺動力傘實在是太大了。
地面上的人們發現了他們,探照燈鎖定了動力傘的位置。
槍聲四起,子彈不斷從空中呼嘯而過,由于必須操縱動力傘,陳沉根本沒辦法持槍還擊,只能由后座的李幫使用八一杠進行最低限度的火力壓制。
刺眼的白光照射而來,陳沉憤怒地喊道:
“他媽的白狗!我的火箭炮呢?!”
然而,他的話音還未落下,在一片白色之中,他的余光突然瞥見了一件奇怪的事物。
那是一架.明黃色的天梯。
從遠處的山林,向他腳下延伸的天梯。
12發磷鋁燃燒彈傾巢而出,以超過400米的總散布,覆蓋住了營地最中心的位置。
火焰洶涌燃起,大半個營地都被照亮,建筑、車輛、樹木全部被吞沒,當然,還有那些沒來得及逃走的人
這片區域的火力不能說是瞬間被壓制下去,而是瞬間就消失了。
陳沉終于有機會拉升高度,而就在他向下回望時,正好看到一個從火焰中掙扎著爬出的人影在瘋狂地打滾,最后又扭曲地躺到在了地上。
他的身上冒出黑煙,整個人已經變成了一具焦炭。
是的,磷化鋁并不像凝固汽油彈那樣會粘在人體皮膚上持續燃燒,它可以被拍落、可以被撲滅、甚至在氧氣不足時會自然熄滅。
但,你也得撐得過這幾秒鐘的時間才行。
超高的燃燒溫度會讓所有有機物瞬間汽化,在這樣的殺傷力下,人類所能承受的極限也不過就是幾秒鐘
慘烈。
可更慘烈的還在后面。
第一輪磷鋁燃燒彈之后,第二輪破甲高爆彈也已經射出。
劇烈的爆炸聲四起,整個營地亂成一團,到處都有人在奔跑、吶喊,到處都有人毫無征兆地倒下。
那是他們在被破片擊穿了身體之后,最后的回光返照。
事實上,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火箭炮的威力都是被低估的。
人們覺得,這玩意兒精準度差、破壞力低、殺傷性效率極差,甚至還有人說,它與AK47、RPG7并列,是“低技術、低價格、低素質人員使用”的代表性武器。
可陳沉覺得,說出這話的人,一定沒挨過AK47打出的子彈,更沒挨過63式107火射出的火箭彈。
真實情況上,107火在中東的泛濫先不提,這玩意兒在越南、柬埔寨打出的驚人戰績,就曾經一度老美的士兵產生了心理陰影。
尤其在激烈的山地戰中,107火箭炮的優勢實在是太明顯了。
重量相差無幾,但107火一次齊射的火力,相當于8到10倍數量的山炮部隊,是同等價位下幾乎可以說無法替代的壓制殺傷火炮。
當然,這些只是理論和邏輯上的判斷。
現在,地面上那些鬼哭狼嚎的第七旅士兵,才是這門火箭炮威力的最好注釋。
一發高速墜落的炮彈正好擊中了聚在一起的人群,火焰甚至化作了赤紅色的血雨。
在這樣的壓制下,陳沉的動力傘迅速升空,高度提升到了500米以上。
地面上的重機槍已經瞄準了他的方向,可在這個距離上,槍械能發揮的作用實在是有限。
更不要說,探照燈已經逐漸跟不上動力傘的速度了。
陳沉深深呼出了一口氣,懸著的心卻沒有放下來。
他隱約覺得,這次的突襲實在是有些太過順利了,而越是順利,就越說明有可能會有更大的危險發生
這是墨菲定律。
動力傘繼續升高,無線電里,白狗的聲音響起:
“我們已經交火!”
“敵方已經前出追擊,我們攔住他們了!”
“我們只能撐二十分鐘!馬上按預定計劃撤離!”
“明白!”
陳沉大聲回答,隨后喊道:
“5號,迅速撤離,迅速撤離!”
“明白,我已經撤到安全地帶了!”
非常好,在這種時候,林河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不要讓自己操心。
而很顯然,他做得很好。
“火箭炮操作員呢?撤走!炮不要了!”
陳沉繼續下令,耳機里很快傳來了答復聲,但很快,聲音便被一聲沉悶的響聲所覆蓋。
陳沉駭然地向下看去,隨后發現在營地的東南角落里,一門155榴的炮口正在冒出硝煙。
而在那門炮的旁邊,還有一個奇怪的、長得像小水塔一樣的、用四根細長支架支撐住的白色圓柱體。
陳沉懵了。
愣了足有半秒鐘,他才反應過來。
“快跑!CRAM!他們有CRAM!”
然而,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在反火箭炮雷達的指引下,第一發炮彈已經脫膛而出,奔向了獅子兵團、或者說東風兵團的火箭炮陣地。
緊接著,是第二枚、第三枚。
雖然這玩意兒的探測精度在5公里范圍內只能到百米級,但在這樣密集的炮火下,想要活下來,真的不容易。
果然,第七旅也不是廢物。
不僅僅是這裝備,光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瞄準、炮擊一套動作這一點,就說明他們絕對是訓練有素的!
此時,陳沉的心里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快速撤離。
可往往,越是這種時候,事情就會變得越發不順利。
“砰砰砰砰.”
一連串的爆鳴聲響起,陳沉看到,營地里有一架雙管火炮,正在朝著他的方向開火.
87高炮。
有效射高1500米,射速700發,初速1050m/s。
使用25mm炮彈。
沾上就死。
陳沉明明記得,在前期的情報偵察中,沒有任何人提到過這件裝備。
無論是林河的偵查、還是白狗的信息共享、又或者是從那名私兵嘴里逼問出來的情報,都沒有。
那就意味著,只有最后一種可能。
這門炮,是新的。
陳益民,你是想防誰??
陳沉深吸一口氣,握住操作桿的手越發穩定,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沒有多余的火力可以用來摧毀那門炮,也沒辦法要求任何人去把那門炮上的炮掉。
只能賭,賭對方只是在蒙,賭他們這門炮上沒有加裝86式紅外跟蹤瞄準具。
但隨著炮彈呼嘯而過的距離越來越近,陳沉明白,自己賭輸了。
他當機立斷地向下猛沖,可這畢竟是動力傘,而不是戰斗機,哪怕是俯沖的速度,都無法擺脫炮彈的追擊。
最近的一發炮彈已經打穿透了上方的傘衣,只要再來幾發,哪怕是不擊中自己,失去升力墜落后,自己和李幫兩人也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
這是幾乎無解的局面。
可陳沉卻沒有任何要放棄的意思,他緊緊盯著下方黑沉沉的地面,默默計算著距離地面的高度。
大不了就賭一把,重新爬升。
不管怎么樣,獅子兵團該撤了。
他的聲音極度穩定。
“白狗,撤。”
“不需要接應了,立刻撤離!”
“我他媽聽到了,有高炮!我正在帶隊往前突擊,獅子兵團沒有讓雇主去死的先例!”
白狗的聲音雖然焦急,但同樣冷靜。
可陳沉知道,他來不及。
有一發炮彈擦過,一根傘繩被擊中,動力傘瞬間傾斜。
沒救了,艸。
“1號,要墜機,準備迎接沖擊!”
然而,他的話音剛剛落下,背后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炸裂的響聲。
追擊的炮彈瞬間停歇,陳沉下意識回頭看去,恰好目睹了火焰沖天而起的一幕。
臥槽。
標槍。
貫頂打擊。
緊接著,他的耳機里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沉船,你最好告訴我陳益民已經死了。”
“這發標槍,起碼值他媽幾千萬!”
半小時后。
戰后的營地重歸平靜,收到消息的陳家樹匆匆趕來,而剛剛走進營區大門,他就被眼前的慘烈狀況驚呆了。
到處都在燃燒,到處都有傷兵,舉目四望,滾滾黑煙甚至比這午夜的天還要黑。
他茫然地向前走,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他的面前,后者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開口說道:
“陳總,我們被打了!”
“.我看出來了。傷亡情況怎么樣?”
實際上,陳家樹真正想要問的是“我哥怎么樣了”。
可同時他也知道,越是在這種時候,自己就越不能慌。
一旦自己表現出對其他人的漠不關心,那這支隊伍就徹底完了。
所以,他只能壓制住自己內心如同洪水一般洶涌的不安,強行表現出一副鎮定的神色。
而在看到他的表現之后,那張臉的主人也終于松了口氣。
他開口回答道:
“傷亡至少過百,對方的火力太猛了。”
“火箭炮,榴彈炮,溫壓彈,重機槍,最后還有導彈!”
“他們一定是老緬的人,只有老緬有這樣的火力”
老緬?
陳家樹的嘴角略微抽搐,心里卻忍不住升起一陣寒意。
哪里會是老緬?他媽的怎可能是老緬?
這是東風兵團!是沉船!
他們怎么敢的?他們怎么敢就這么打進營地里來?他們又是怎么能打得下來的?!
陳家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問道:
“敵人的情況怎么樣?全部剿滅了嗎?”
對面的男人愣了。
足足幾秒鐘之后,他才回答道:
“.打死了一個,在營地外圍。”
“似乎是接應的人員。”
“直接襲擊營地的我們沒打死。”
聽到這個結果,陳家樹反倒是平靜了。
沒錯,這就是那個男人的風格。
抓得住他,才是見鬼了吧。
他搖了搖頭,似乎想要驅除掉心里的恐懼,可這一點用處都沒有。
那個男人的那張臉,就如同惡鬼一般占據了他的全部視線。
良久之后,他才終于緩過神來。
隨后,他開口問道:
“陳旅長呢?”
“他在指揮所。”
還在。
這是最好的消息了。
陳家樹瞬間恢復了冷靜,他整肅了神情,語氣低沉地對男人說道:
“帶我過去。”
男人沒有說話,徑直走向前面帶路。
從他們的位置到指揮所不過幾百米的距離,但越是靠近指揮所,陳家樹便越是能感覺到這場戰斗的慘烈。
地上到處都是燒焦的人體,很顯然,對方還使用了燃燒彈。
他偏過頭去,不看那些讓他心悸的慘狀。
而當他走到指揮所前、看到還相當完整的大門時,他終于算是徹底放心。
看來是真沒事了。
然而,當他走進空蕩蕩的房間時,他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他看向一旁的男人,開口疑惑地問道:
“我哥呢?”
男人沉默了良久。
終于,他回答道:
“他旅長他.在墻上.”
他的結局我很滿意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