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后,內羅畢。
陳沉神情嚴肅地坐在房間內的沙發上,其他三人則各自占據了一張椅子,正襟危坐在他的對面。
氣氛壓抑到了極點,陳沉不開口,沒有任何人敢于、或者說愿意提前開口,直到陳沉最終放下了手里轉了半天也沒有撥出去號碼的電話,李幫才終于開口問道:
“確定不找小魚?”
“不可能找。”
陳沉搖了搖頭,回答道:
“目前這種情況,找小魚等于自爆。”
“最安全的做法不是找他們,而是想辦法迅速跟他們完成切割,消除一切跟他們存在聯系的痕跡。”
“只有這樣,他們才有機會脫身,才有機會在事態穩定之后給我們提供更多支持。”
“媽的,我就知道青年黨那些人是靠不住的。”
“他們沖起來也就只能搞點低技術含量的襲擊,哪怕是稍微困難一點的事情,他們都從來沒有做好過。”
“這次也一樣,如果讓他們運的是一批56沖倒還好說了,現在卡車上裝的是一套征服者,這讓我怎么辦。”
“納迪爾能扛住還好說,要是扛不住”
“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納迪爾?不知道。”
陳沉搖了搖頭,回答道:
“外界又關他的消息非常少,只知道他是索馬里青年黨的創始人之一。”
“他曾經在索馬里國防軍服役,1991年,索馬里政府被推翻后加入了伊斯蘭法院聯盟,也就是所謂的icu。”
“2006年的時候,納迪爾參與了對摩加迪沙的進攻,他們推翻了當時由美國支持的軍閥聯盟,但在很多的時間之后,又被埃塞爾比亞派出的軍隊擊敗。”
“至此,icu退出了摩加迪沙,并分裂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就是現在的索馬里青年黨,一部分則進入了厄立特里亞,建立了索馬里再解放聯盟。”
“雖然叫分裂,但這兩個組織實際上從來沒有切斷過聯系,納迪爾據說在兩個組織都身居要職,并且主導了厄立特里亞對索馬里青年黨的援助。”
“這個說法沒有確切的證據支持,一切都只是猜測。”
“但無論如何,可以肯定的是,納迪爾是一個偏向于‘計謀’的智囊型人物。”
“他主導了一系列對肯尼亞、埃塞爾比亞、以及索馬里過渡政府的襲擊,但卻從來沒有參與過任何作戰行動,也不直接指揮任何武裝力量。”
“他很少露面,過去幾年內甚至都沒有人知道他在哪。”
“我不知道這次他為什么會被抓住,或許是我們的條件實在是太誘人了,以至于他認為自己需要親自上場。”
“又或者,是因為他真的已經意識到了這背后博弈規模的龐大,想要借這個機會拿到更多的籌碼,借助籌碼去改變索馬里青年黨的‘定位’。”
“不好說哪一種可能性更高,可如果是后者的話,那我們現在的狀況,就真的非常危險了。”
“他會變成一顆棋子.就跟當時在蒲北的吉雅一樣的棋子。”
“而很不幸,俄羅斯、北邊、敘利亞、乃至于整個中東,都有可能因為這顆棋子而陷入危機。”
“說實話,現在我們只能寄希望于毛子的信息隔離工作做得足夠好。”
“否則的話.這個爛攤子,真的就沒有人能收拾得了了。”
陳沉的話說完,房間里的其他三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他們當然知道問題很嚴重,但是他們確實沒有意識到,問題可以嚴重到這種程度。
直到這時候,林河才算是真正理解了此前陳沉表現出來的那種沉重的憂慮――他是真的沒想到,陳沉擔心的事情,居然會在那么短的時間內變成現實。
“所以俄方現在是什么態度?”
“他們自信的很。”
陳沉搖了搖頭,嗤之以鼻地說道:
“按照伊凡的說法,這條路徑上的每一個環節都已經被實施了嚴格的信息隔離,甚至青年黨內部的不同負責人之間也沒辦法互相共享信息。”
“他們認為,納迪爾被抓是個意外,但只是個無傷大雅的意外。”
“運送工作還可以繼續進行,只需要在青年黨內再找一個新人接替就好。”
“甚至伊凡還說,納迪爾被抓不是一件壞事,因為那可以吸引老美更多的注意力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去評價這些毛子的思路。”
“李幫,如果是你,你會做出這樣的判斷嗎?”
聽到陳沉的話,李幫咳嗽一聲,回答道:
“如果是我的話,我不可能讓納迪爾被抓。”
“我應該會提前給他寄個可以遠程遙控的炸彈背心過去,如果除了意外,就直接把他炸死.”
“.我倒是想這么干,關鍵納迪爾也不會同意啊。”
陳沉好氣又好笑地吐了口氣,隨后說道:
“現在唯一的好消息是,貨物不在納迪爾手上。”
“老美顯然是沒有掌握足夠的情報的,否則他們絕對不會在這種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動手。”
“也就是說,我們還有機會。”
“兩個選擇,要么想辦法干掉納迪爾,要么就搶在他交代之前,把東西運到目的地去。”
“從俄方的情報來看,針對納迪爾的審訊還沒有正式展開,目前他還被關押在摩加迪沙北部的國防軍軍營里。”
“老美需要在談妥具體的交接事宜之后,把納迪爾帶到合適的地方去后再進行審訊。”
“這里面的時間差,就是我們最后的機會。”
“5個小時,或者更快一點,3個小時,我們必須要做出反應。”
“但問題就在于.哪怕我們直接飛過去,時間也已經來不及了。”
說到這里,陳沉忍不住想要罵幾句。
本來以為來非洲只是一次簡單的出差,畢竟押送嘛,只要計劃得當,不可能發生什么劇烈的沖突。
如果順利的話,趁著到肯尼亞的機會看一看動物大遷徙也不是不可能。
可有時候事情就那么寸,繞來繞去,居然還是繞不過老美,繞不過他們的特種部隊。
這他么是什么非凡特性聚合定律嗎?
哪怕主動脫離,最終還是會因為某些形而上的“規則”碰撞到一起?
也真是鬧了鬼了.
看著陳沉的表情,平川略微思索片刻,隨后問道:
“能不能讓俄羅斯出手?”
“他們在索馬里附近,有沒有軍事部署?”“沒有。”
陳沉果斷搖頭,回答道:
“俄羅斯的軍事基地全部集中在歐洲和地中海附近,在非洲幾乎可以說沒有任何軍事存在。”
“想讓他們出手,哪怕他們愿意,手也伸不到這邊來。”
陳沉這句話說的沒有任何水分,事實上,俄羅斯軍方在非洲的控制力恐怕比某北邊大國還要弱。
北邊大國在吉布提至少還有個“補給站”,而毛子直到他穿越的時候,連蘇丹的軍港都還沒搞定呢。
要說他們唯一的“影響力”,大概也就是在尼日爾那邊的代理人了。
而尼日爾離索馬里四千多公里,等他們的人到這邊的時候,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等會兒。
“尼日爾”這個詞在陳沉的腦子里一閃而過,緊接著,他的思路突然打開。
尼日爾的一系列不穩定因素其實都是雇傭兵造就的,所謂的雇傭兵就是瓦格納,瓦格納在整個非洲幾乎每一個國家都相當活躍,而在索馬里.
現在是2011年。
現在的瓦格納還不叫瓦格納,而是叫斯拉夫軍團。
而陳沉非常確定,至少在這一年的4月份以后,斯拉夫軍團絕對有隊伍在索馬里活動!
原因很簡單,就在2011年4月的時候,聯合國通過了由俄羅斯提出的1851號決議,授權各國在索馬里海岸線上打擊海盜。
這個決議的意義在于,從此以后,各國不僅僅可以在海上對海盜進行驅逐,甚至還可以靠岸打擊,突擊海盜在海岸線上的據點。
而也正是因為這個決議,俄羅斯對索馬里海盜的態度變得尤為強硬。
后來流傳出來的絕大多數在海上炮擊海盜的視頻,都發生在這個決議生效之后。
同時,俄羅斯對海盜據點的打擊也一點都不手軟,據俄方自己曝光的資料顯示,他們至少摧毀了超過30個海岸線上的海盜據點,甚至參與了對海盜頭目哈桑的抓捕行動。
而這一切,當然不是俄羅斯自己的海軍陸戰隊干的。
全是瓦格納、或者叫斯拉夫軍團干的。
他們現在一定還在索馬里,就在亞丁灣附近,甚至在摩加迪沙,搞不好他們也有辦事處.
想到這里,陳沉的念頭立刻通達了。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開口說道:
“自己惹的麻煩,讓俄羅斯人自己解決。”
“我有一個計劃,需要俄羅斯介入。”
“幫我聯系伊凡,告訴他,必須按照我們的計劃走。”
“如果辦不成那我們還不如,就此收手算了!”
“明白。”
李幫立刻點頭,轉身拿起了衛星電話。
而陳沉則是靠倒在沙發上,神情終于稍稍放松下來。
甚至在放松之余,他隱約還有些期待。
瓦格納.這支后世的最強傭兵團,如果他們真的跟devgru打一場,到底會是個什么結果?
20分鐘后,摩加迪沙。
柳德米拉看著剛剛拿到手的合同,一邊嘖嘖感慨,一邊開口說道:
“我從來沒有見過聯邦政府的效率高到這種程度。”
“10分鐘前到達的命令,10分鐘之后合同就已經準備好了。”
“或許再過兩分鐘,我們就能收到第一筆預付款,第一批情報了。”
“看來這次的事情真的很大,可絕對不是打個海盜那么簡單。”
“不過,要不要在這份合同上簽字,實在是一個讓人為難的問題”
聽到他的話,一旁名叫魯斯達的同伴聳了聳肩,回答道:
“這有什么難的?600萬美金的傭金,一次性任務,干完了這一票,我甚至都可以回家養老了。”
“如果我是你,現在都已經在合同上簽完字帶著槍出發了――有什么好猶豫的?”
柳德米拉翻了個白眼,回答道:
“回家養老的前提是你得活著回去。”
“我們這次的對手可不是什么不成器的軍閥,是美國人的特種部隊。”
“他們有可能是devgru、游騎兵、綠帽子總之無論是哪一個,都不是容易對付的對手。”
“而且,這次任務的目標在摩加迪沙北的辛卡迪爾基地,那里面有上千的政府軍士兵,還有超過40名美方軍事顧問。”
“裝甲車,坦克,直升機.你說,我們沖進去、殺了人、再沖出來,難度有多大?”
“這可不是一次潛入任務,這是一次正面攻擊任務。”
“恐怕只有瘋子和傻子才會毫不猶豫地接受任務――反正我是既不瘋也不傻。”
柳德米拉的話說完,魯斯達輕輕搖頭,繼續說道:
“但其實我們也沒有選擇,對吧?”
“我們必須去把這事兒干了,哪怕不成功,至少也得試一試。”
“坦白講,我們并不是完全沒有一點機會。”
“至少,我們獲得的授權級別很高,可以使用我們能找到的所有武器。”
“自殺式襲擊怎么樣?搞一輛大卡車裝滿炸藥沖進去,把那里的人炸飛。”
“然后,只要有直升機起飛,我們就用便攜式防空導彈打下來。”
“既然目標那么重要,那他一定是第一個被轉移的,我們的機會其實很大。”
“嗯襲擊的事情可以交給青年黨那些瘋子來做,很合適,不是嗎?”
“確實很合適。”
柳德米拉忍不住有些好笑,隨后解釋道:
“我們的目標就是青年黨的關鍵人物,這下還真是邏輯閉環了。”
“那不就得了?”
魯斯達猛地拍手,開口道:
“干吧。”
“600萬美金,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退休了!”
他的話音落下,柳德米拉緩緩點頭,沉默幾秒后,開口說道:
“做是必須要做的。”
“但如果只用炸彈卡車制造騷亂的話,似乎還是有點不夠。”
“我在想,我應該再去跟上面談談條件。”
“既然什么武器都可以使用或許他們應該想想辦法,給我們搞點真正的大家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