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另一邊,白宮辦公室內。
克雷文坐在黑人總統的面前,神情相當忐忑。
他們的身邊再也沒有一個多余的“第三者”,而這也就意味著,接下來的所有談話,都代表不了任何官方的立場。
所以,總統倒是顯得相當放松。
甚至在看到克雷文的表情之后,他還能寬容地調侃兩句。
“.所以,這一次的行動,我們終究還是比敵人要慢了一步,對吧?”
“到底是我們的情報慢了,還是行動執行慢了?”
聽到總統的話,克雷文深吸了一口氣,回答道:
“應該說,二者都有。”
“安德里亞的死對情報網絡的打擊遠遠超過我們的想象,新人上位之后,大量工作需要重新交接,大量環節需要重新磨合,甚至連利益分配,也需要重新洗牌。”
“這導致了效率的大幅降低――你知道的,ciasad近期與其他行動部門發生了多起沖突,如果不是這些沖突,我們在摩加迪沙的行動,其實都不至于失敗.”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總統打斷了克雷文的話,繼續說道:
“不得不說,我很失望。”
“你們本來應該是由我掌握的一柄利劍,但現在,這柄劍并沒有發揮出它應有的效果。”
“甚至,它還被外部的敵人利用,揮向了我們自己。”
“埃及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但是,你知道阿斯旺空軍基地遇襲,對我們來說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局勢已經徹底失控了。”
克雷文長嘆了一口氣,回答道:
“這并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我只能說.抱歉。”
“‘抱歉’這兩個字,你也只能對我說說了。”
總統無奈地攤了攤手,隨后說道:
“2011年馬上就要結束了,明年大選的預選很快就要開始。”
“而在這最關鍵的時刻,我們不得不分心去處理一大堆麻煩。”
“埃及,也門,伊拉克,土耳其當然,還有敘利亞。”
“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國內民意已經開始因為這些事情而發生動蕩,如果不能及時處理,我的連任,也將會受到影響。”
“當然,事情還沒有惡化到讓我無法連任的程度,但我必須付出更大的代價、承諾更多的交換條件,來獲取黨內外的支持。”
“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對jsoc進行改組,同時,暫停即將要啟動的陸軍重組和縮編計劃。”
“如果這個交換條件最終落地,jsoc的權力將會大大回落,甚至回落到2002年以前的水平。”
“我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將會化作泡影。”
“所以你覺得,我應該怎么辦?”
總統的話說完,克雷文眉頭緊皺,沉默了片刻后,他開口問道:
“為什么?”
“為什么?這不是很明顯嗎?”
“你沒注意到阿德里安布拉德肖近期發表的那些觀點嗎?作為特種部隊的最高指揮官,他甚至都開始質疑特種作戰的意義了。”
“他還引用了威廉斯利馬在二戰時期說的那些話,‘特種部隊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士氣高昂,卻只能用于一種類型的作戰,這是典型的浪費,他們做出的貢獻和消耗的資源不成比例’。”
“很明顯,以jsoc為中心的作戰體系已經受到了廣泛的懷疑,而在我們的內部,有一些人利用了這種懷疑。”
“陸軍想要更大的權力,那他們就必須干掉侵占了大量資源的jsoc。”
“恰好,們在極短的時間內,搞砸了好幾件事情。”
“說實話,如果是我,我也會提出同樣的訴求。”
“當然,這不是你需要考慮的事情。”
“你需要考慮的事情只有一件:怎么去挽回我們的顏面?”
“.我們需要策劃一場重大行動。”
克雷文緩緩回答道。
“你們策劃的重大行動夠多了。”
總統搖搖頭,隨后說道:
“我不可能再給你機會,去用所謂的‘重大行動’來證明自己。”
“畢竟,從海王星之矛行動開始,你們已經在內部失去了信任。”
“哪怕是現在,我們的把柄都還掌握在敵人手里,借助棱鏡事件的余波,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在輿論上占據優勢,否定我們的成績,而我們完全沒辦法反駁。”
“所以,不要再說什么重大行動了――我需要的,是一個切實可行的方案。”
“或者更具體一點,一個在你們當前能力范圍之內的方案。”
總統的這句話可以說是殺人誅心。
什么叫能力范圍之內?
要知道,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jsoc下屬的特種部隊,幾乎都被認為是無所不能的。
而現在,總統不僅給他們預設了任務范圍,還直截了當地限制了克雷文組織行動的權限
克雷文顯然已經明白了總統的意思,他緩緩抬起頭,看向那雙在黑暗中微微閃著光的眼睛。
足足沉默半分鐘后,他才終于開口說道:
“我們應該轉移行動重心。”
“依靠小規模、高度集成化的特種行動去撬動重大戰果的思路不得不被拋棄,這是當前環境下我們必須要做出的決定。”
“正如你說的,我們的特種部隊必須向陸軍證明他們存在的價值,必須在真正意義上能夠為他們的作戰行動提供幫助。”
“所以,接下來,他們必須深度參與在敘利亞的戰事。”
“就像拉卡戰役一樣――事實證明,陸軍方面對我們在拉卡的行動很滿意。”
“這是一個可行的方向,對嗎?”
“沒錯。”
總統終于滿意點頭,他知道,克雷文終于還是領會了自己真正的意圖。
這是一次“杯酒釋兵權”的談話,而接下來,就是自己圖窮匕見的時候了。
“我們需要將jsoc的指揮權移交給陸軍。”
“準確地說,是讓陸軍參與jsoc的指揮決策。”“.我明白。”
克雷文鄭重點頭,兩人同時沉默下來。
直到這時候,克雷文還不知道這樣的妥協對于他、對于jsoc、對于總統、乃至于對于這個國家來說意味著什么。
但從總統的視角來看,他卻已經清晰地看到了那個或許不會那么“明朗”的未來。
總統的權力再一次被削弱,自2002年改革以來,聯邦對軍隊的掌控力也將會被瓦解。
或許,今天的這場談話會被載入史冊。
但在這個時間點上,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可以阻止。
不過,誰在乎呢?
自己最多只有4年任期了,自己最擔心的那個結果,是不可能在4年內發生的。
而在四年之后,這個國家走向何處,又與他有什么關系?
看著失落的克雷文,總統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隨后,他開口說道:
“就這樣吧。”
“我們的戰斗還沒有結束,打起精神來!”
與此同時,吉利斯城內。
大量身穿著辨識度極高的土黃色作戰服的白人士兵正在收拾行裝,就在半小時之前,他們剛剛收到了撤出戰場的命令。
在他們的身后,被摧毀的臨時機場油庫里還在冒出滾滾黑煙,數量消防車停在油庫附近不間斷地噴水降溫,但也僅僅是勉強阻止了火勢繼續蔓延。
唯一剩余的一條跑道已經被封鎖,半空中,兩架c160正在盤旋,等待著塔臺的降落指令。
很顯然,它們絕對不是過來送軍需物資的。
從地面上集結的大量人員和裝備來看,他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在盡可能短的時間之內,迅速完成撤離。
人群的最前方,一名領隊模樣的男人卸下了手中的彈匣,將彈匣插入了胸前的彈掛中。
隨后,他開口對一旁的聯絡官問道:
“那些土耳其人怎么說?到底要什么時候才能降落?”
聽到他的話,聯絡官搖了搖頭,回答道:
“土方要求繼續等待,他們給出的理由是,機場周邊環境并不安全,不適合大型運輸機降落。”
“不安全?”
領隊冷笑一聲,開口道:
“繼續等在機場里才是最不安全的選擇!”
“敘利亞人手里有彈道導彈,末端突防速度4馬赫的彈道導彈!”
“而且,在第一輪襲擊里,他們就發射了12枚導彈,鬼知道他們手里還有多少!”
“這些土耳其人真的是瘋了難道他們對自己的實力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嗎?”
“打一打常規的地面戰還好說,可對方已經把攻擊手段升級到彈道導彈了,這還有什么好考慮的?”
“不僅僅是我們需要撤離,他們也應該迅速撤出吉利斯才對。”
“否則,以他們的區域防空水平,地面上的所有目標,都只能成為導彈的靶子!”
領隊的言辭激烈,神情中也隱含著幾分憤怒。
停頓一瞬之后,他繼續開口說道:
“我們已經等待超過半個小時了,如果他們繼續拖延,那就不要怪我們使用更激進的手段了!”
“難道他們真的以為靠他們那點伎倆就能改變上面的決策嗎?這只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
“通知所有人,做好戰斗準備。”
“如果15分鐘之內飛機還落不下來,我們就直接發起進攻,占領機場!”
“明白!”
聯絡官的額頭上冒出一絲冷汗,他知道,領隊說出的這句話,絕對不可能是單純的“威脅”。
在對待外敵的戰場上,這支隊伍或許打得并不算好。
可是如果真的要對盟友下手,他們未必會手軟。
沒有人愿意看到內斗發生,更沒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生命投入在毫無意義的戰場之上。
所以,他必須盡快把領隊的決心傳達給土方。
如果慢了一刻,這里的狀況,就真的有可能發展到不可挽回的程度
想到這里,聯絡官的腳步不由得快了幾分。
臨時機場的指揮所就在眼前,他甚至已經能看到窗子里正在爭吵不休的人影。
但也就在這時,一聲劇烈的爆炸聲突然響起。
聯絡官下意識回頭看去,他腦子里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那個燒了幾個小時的油庫終于爆炸了。
是的,以土方的應急處理能力而言,油庫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然而,當他的目光鎖定在油庫上時,看到的卻仍然是那一成不變的黑煙和暗暗燃燒的火焰。
沒有爆炸的痕跡,消防車“悠閑”地噴灑著用于降溫的水柱,周圍的消防員跟他一樣,茫然地抬起頭,看向四周。
這一瞬間,聯絡官汗毛倒豎。
一個可怕想法從他的心底里冒了出來,而緊接著,這個想法便成為了現實。
大量炸彈、導彈從空中落下,將這個已經千瘡百孔的臨時機場完全覆蓋。
最近的一發導彈精準地命中了面前的指揮所,爆炸的氣浪將他掀飛數米,劇烈的眩暈和耳鳴讓他完全無法起身,只能連滾帶爬地掙扎著撲向不遠處的彈坑。
而當他抬起頭看向天空時,巨大的黑影已經飛到了他的頭頂。
他認出來,那是一架已經稱得上“破爛不堪”的蘇24m2戰斗轟炸機。
機翼下的導彈已經全部被投出,這架飛機似乎根本就沒有打算好好去識別目標,它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不計代價地突破防空網絡,飛到機場上空,將掛載的炸彈投向。
在它的后方,一道煙跡破空而來,準確無誤地命中了蘇24的尾部。
這架飛機在空中解體,但在被命中的最后一刻,飛行員向下猛壓操縱桿,將飛機姿態改為向下俯沖。
燃著熊熊大火的機體狠狠砸向了機場跑道,飛行員將自己的座機,化作了最后一發導彈。
聯絡官駭然瞪大了眼睛,而緊接著,越來越多的燃燒著的戰斗機墜向了地面。
蘇24,蘇25,米格21,米格29,l39c,甚至還有mfi17教練機.
很顯然,在敘利亞軍用機場北大規模摧毀后撤離的那些戰斗機,全部奔赴了前線。
這是它們的最強有力的一次攻擊,也是他們的最后一次攻擊。
完了。
聯絡官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敘利亞政府軍的思路極度清晰,他們沒有對空中的運輸機動手,他們就只打土耳其。
而自己所在的這支部隊,只不過是“恰好”被困住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