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不夜侯  第529章 鼠跡狐蹤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作者:月關  書名:臨安不夜侯  更新時間:2024-12-26
 
數百騎鮮衣怒馬,蹄聲隆隆,疾馳在荒原之上。

每匹馬都鞍韉齊全,馬上的騎士形容剽悍,弓刀俱備。

甚至還有一些騎士,馬鞍旁掛了騎盾和馬弩。

如此彪悍的人馬當中,唯有一個居中的少年錦裘華服,玉面朱唇。

“廠公大人……”

哦,串戲了。

“上官大人,前方有個屯子,天色將晚,我們要不要進屯休息一下?”

上官駱拍了拍自己的馬脖子,馬身上都見了汗。

“嗯,歇息一晚吧。”

上官駱有一方雪白的手帕,好潔地擦拭著剛摸了馬汗的手指:“我們精疲力盡,他又能好到哪兒去,不急。”

那騎士松了口氣,便大聲傳下令去,整個騎士隊伍頓時一陣歡呼。

完顏驢蹄已經下令給新設立的各地官府,設立關卡抓捕欽犯。

海捕文書沒敢畫楊沅的畫像,但是對他的大概年齡、長相都有注明。

上官駱則帶了沙牛兒和一群精銳的皇家侍衛,原來越王府的親信部曲,徑直奔了歡喜嶺。

歡喜嶺,確實是楊沅最不可能去的地方。

但正因如此,上官駱反而賭了。

他賭楊沅的后手,就布于歡喜嶺上。

一處荒山的背風處,楊沅幸運地找到了一處山洞。

這里可以做為他今晚歇宿的地方。

他的雪撬上裝了很多食物,其中甚至有一大堆那晚烹煮出來,卻沒有吃光的熟肉。

丟下幾大塊凍得硬梆梆的熟肉,任由那些土狗啃的興高采烈。

楊沅又撿了些柴禾來,洞中就燃起了暖暖的火焰。

最好的雪撬犬,一天能跑一百多公里。

如果有九到十只雪撬犬,拉上一個人,那就跟玩兒似的。

楊沅這些雪撬犬算不上是世間最好的雪撬犬,但是在這冰天雪地之中,一天跑下來的路程,也是相當可觀了。

楊沅燒了些雪水,晾涼以后,就端到了狗狗們面前。

得讓它們吃好喝好還要休息好,楊沅趕路,可全指著它們了。

伺候好了這些高大的土狗,楊沅才開始為自己準備吃的。

洞中靜謐,只有枯枝燃燒發出的噼啪聲響。

歡喜嶺上,完顏驢蹄的家人還沒有搬往上京。

最主要的原因是,留在這里的多是老弱婦孺,而且此去就要長住上京了,那就是徹底的搬家。

那樣的話,在這寒冷的冬季,就要做相當多的準備工作。

最主要的原因是,如今的貿易地點,還在歡喜嶺。

甚至仍有一些部落,正用爬犁繼續往這兒運貨,這兒必須要留人主持局面。

不過,歡喜嶺和上京城的訊息傳遞,已經極是頻繁了。

所以,上京那邊的消息,這邊知道的也很快。

完顏驢蹄和李太公為了招攬大宋楊學士,想讓皇家和李太公家,分別與楊沅聯姻的消息,就已傳過來了。

李王妃已經成了皇后,在登基大典之前就已去了上京,如今在歡喜嶺主持大局的,就是四姑奶奶。

四姑奶奶就這件事,跟她的侄孫女兒完顏萍通了氣兒。

李王妃就這么一個女兒,這正室的位置,必然是她嘛。

完顏萍從四姑奶奶那兒出來的時候,暈暈乎乎的,就跟考了全年級第一似的。

小臉通紅,眼神兒迷離,走路發飄,時不時就傻笑一聲。

她的異樣反應,當然引起了一眾小伙伴的好奇。

于是,她們就詢問完顏萍。

你考了第一會不告訴別人嗎?

所以,完顏萍就羞羞答答、心花怒放地告訴大家,不好意思,人家一不小心,要當你們的師母了呢。

只要有一個人知道了,這件事也就瞞不住了。

很快,歡喜嶺中學初一一班的全體同學就都知道了。

李家諸女憤憤不平,于是就去向四姑奶奶求證。

“這死孩子,一張破嘴就沒個把門兒的,老身都千叮嚀萬囑咐,叫她別往外說了。”

四姑奶奶一邊暗暗罵著侄孫女兒的不靠譜,一邊無奈地告訴李家諸女,李家會有一個人嫁為楊學士的側室。

不安撫不行啊,現在還指著她們干活呢,四姑奶奶老邁年高的,哪有那么多精力。

再說,那小數計數法和表格法,可是這些女娃兒們掌握著呢,一個個神秘兮兮的不肯教別人。

包括完顏家的那幾位姑娘,也是這樣。

真是白生了一群白眼狼。

李王妃只有一個女兒,所以完顏家其他少女沒得爭。

可李太公有好幾個兒子,每個兒子都有女兒,每個女兒都算是李太公的嫡孫女兒。

這一來,誰有成為楊老師側室的機會,那就不好說了。

秀寧、沅芷還是清露?

文秀也不無可能喔。

所以,李家諸女,立即彼此提防起來。

完顏萍還等著李家的姑娘來找她麻煩呢,結果她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

完顏萍悄悄派人去打聽了一下,原來李家的姑娘們正在內斗。

切,一個能打的也沒有!

班長同學揚起了她高傲的頭。

北國的夜晚是蕭條的,尤其是在這冬夜,天還沒黑,大街小巷就沒了人。

那寒風刺骨,雪沫子直往脖梗里灌,在溫暖的臥室里躺著不好么?

但江南,則是另有一番風景。

臨安,那可是不夜之城。

蕃坊的夜和臨安其他許多鬧市區一樣,晚上比白天還要熱鬧。

胡人的奇技淫巧,一點兒也不比宋人的勾欄瓦子少。

當壚賣酒的蕃女,迎門攬客的舞娘,更是給這蕃坊的夜晚,籠罩了一層靡靡的氣氛。

艾曼紐貝兒佩著劍,漫步在燈火通明的蕃坊之中。

李鳳娘佩了一把長度絲毫不弱于貝兒的長劍,跟在她的身邊。

因為小姑娘人還不高,卻佩了一把成人的長劍,比例便顯得有些叫人發笑。

但李鳳娘手按劍柄,神情嚴肅,身姿挺拔,活脫脫就是一個小一號的女騎士。

這番日子跟著貝兒老師學劍,學習騎射指揮、后勤調度,這些知識和她在父親軍中所了解到的知識彼此對比、融合,李鳳娘進步飛快。

她的性子沒有太多的改變,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但,她的眼界打開了。

一個人有著極旺盛的精力,喜歡爭、喜歡斗,那并沒有什么,就看在你把這爭這斗,放在什么層面上。

李鳳娘的格局正在打開,她可不是當初的李鳳娘了。

貝兒現在跟著肥玉葉在負責對金國的“軍事援助”,需要采購大量的物資。

而蕃坊就是一個生意之坊,這些蕃商擁有著很大的經營能力。

所以,和蕃坊商人打交道的事兒,現在就是貝兒全權負責。

而貝兒又把其中一些事情交給了她的女弟子鳳娘,鳳娘的眼窩子又怎么可能還像原來一樣淺?

“尊貴的圣玫瑰女騎士,艾曼紐貝兒女勛爵!”

在熱鬧喧嘩的街市上,忽然響起了一個叫貝兒感覺到非常熟悉的聲音。

她在宋國這么久,已經很久沒有聽到熟悉的法蘭克語了。

哪怕是在蕃坊這種地方。

畢竟,能從遙遠的法蘭克帝國流落至此的同胞,那實在是太罕見了。

貝兒驚訝地站住,向那個發出熟悉鄉音的所在看去。

一個乞丐一樣的男子,正興奮地向貝兒跑過來。

李鳳娘及時向前三步,攔到了艾曼紐貝兒身前。

她聽說蕃女在男女之防上都不太在意呢,所以,哪怕那男人像個乞丐,她也得防著。

她聽拈花小筑里的那些蕃婆子姐姐們說了,貝兒師父將會成為她叔兒的女人。

那可不能叫她做出點什么傷風敗俗的事兒來,給她叔兒的腦袋上扣一頂綠帽子。

那她也要跟著丟人不是?

艾曼紐貝兒拍了拍李鳳娘單薄的小肩膀,用法蘭克語向那人驚奇地問道:“你是誰?為什么會說法蘭克語?”

很久不說故鄉的語言了,此時忽然說起,她甚至稍稍有點結巴。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有點兒激動。

李鳳娘皺了皺眉,他們都說蕃語,那誰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這可不行,雖然叔兒做人不咋滴,跟我爹就你好我好,熱情洋溢的,結果轉臉兒就不是他了,把我丟來丟去的一點都不負責任,可也不能讓我蕃婆子師父有機會勾搭別的男人啊。

于是,李鳳娘咳嗽一聲,嚴肅地喝道:“你想欺騙我師父嗎?說我們宋人的話,這是大宋!”

“嚓!”說著,她還拔出半尺長劍,威風凜凜。

那個乞丐一樣狼狽的人嚇了一跳,連忙陪笑道:“是是是,我……我說宋國話。”

這回換他有些磕磕絆絆的了。

不過,至少李鳳娘能聽懂了,所以她滿意地往旁邊讓了讓。

有心機的小孩兒就是有心機,她明明是在防賊一樣,看守她叔兒的私人財產。

但是給貝兒的感覺,鳳娘卻是一件擔心她安全的貼心小棉襖。

于是,艾曼紐貝兒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個徒弟,沒白疼。

那個乞丐裝的蕃邦男人結結巴巴地用漢語和艾曼紐貝兒述說起來。

原來,這個蕃邦男子,也是東征騎士團的一員。

他隸屬于另外一個騎士團,但他聽說過艾曼紐貝兒的名字。

只不過兩支部隊一直沒機會接觸,所以他沒見過。

他所在的那支隊伍也被打散了,而他成了俘虜,被賣作了奴隸。

由于他精于航海知識,這是他的賣點,所以被一位大海商買走了。

結果,他們的海船途中遇上風暴,船毀人亡。

他僥幸抱著一塊船板,被一艘路過的海船救了,順道兒就把他給帶到了大宋。

但是,雖然因為他的買主葬身大海,他恢復了自由之身,可是,他也失去了生活來源。

因為,把他從海上救起來的船主,本想把他招為己用,他也一直掩飾的很好。

可是在踏上大宋的土地之后,精神松懈下來的他疏于防范,被那位船主發現他在祈禱。

因為,他其實是一個隨軍的神父。

這讓那位異教的船主非常惱火,如果不是已經身在大宋,船主不敢輕易殺人,早就命令水手給這個異端綁上石頭,沉入大海了。

所以,船主驅逐了他。

他在臨安半乞討半打零工的,已經廝混了一年多了。

也是最近他才聽人說,他有一個同鄉也在臨安,而且混的很好。

所以,他想祈求貝兒的幫助。

貝兒驚訝地道:“伱……竟是一位神父?”

“是的,我是!”

馬克神父哽咽地道:“我身上能證明我身份的東西已經不多了,只剩下這個,尊敬的女勛爵,您請看。”

馬克說著,從懷里摸出現在唯一能證明他和神父身份有關的東西,遞上前去。

李鳳娘一把搶過,仔細看了看,沒發現可能傷人的機關,這才轉遞給貝兒。

貝兒接在手中,仔細看了看。

這是……一截象牙?

不,不不,不僅是一截象牙,它上邊還雕刻著密密的文字和紋飾。

貝兒的瞳孔突然放大了!

她認出了這東西。

她在父親克里托大公所依附的撒特爾大教堂的紅衣大主教那里,也見過一枚這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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