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不夜侯  第560章 吾欲一鳴驚人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作者:月關  書名:臨安不夜侯  更新時間:2024-12-26
 
宋代的元旦休沐假有七天,元宵節也是七天。

不過,官府是要留人當值加班的。

地方官府的正印官,在節日期是統統不許離開衙門的。

至于京城的許多官署,更是連普通的吏員都沒有休沐,反而比平時要更加忙碌。

比如都察院,剛剛以御史臺為基本框架重組完成。

由于人員調整極大,所以很多事務不能平滑過渡,需要進行很繁瑣的交接。

在這種情況下,又適逢新春佳節,都察院需要派監察御史赴各地方巡視地方,考察民情,留守人員的人手不足,就更加忙碌了。

不過整個臨安行在,最忙的還是臨安府衙。

節日期間,臨安府衙不僅要負責臨安城的維護、管理和運轉方面,事務成倍增加,還有許多平時不需要做的事。

比如通判劉以觀一直負責法司方面的事務。

在元旦期間,他就從臨安獄調撥了許多輕罪的犯人出來,在臨安城的一些大小路口表演節目,內容多以普法和導人向善為主題。

還別說,大牢里藏龍臥虎,人才很多,不少犯人都有絕活,演出的節目五花八門,倒也挺吸引人的。

喬老爺這邊,就會派衙役和各廂、坊的街子、鋪丁四處巡弋,看看誰家夜里不見窗上有燈光、到了飯點煙囪不冒炊煙。

那他們就得登門了解仔細,看看這戶人家是不是點不起燈,吃不起飯。

有巡視的官差,和熟悉該坊民情的坊丁共同調查一番,如果確實是太貧窮的,就會由官府酌情發放“錢酒油燭”。

臨安乃首善之地,大過年的,起碼你得讓那種窮的活不下去的人家過個好年,不然這種節日氣氛下很容易出大問題。

汪紫瑞現在暫代楊沅的職務,所以去探望孤寡老人、慰問孤兒院的活計,就要落在他的頭上了。

汪通判這幾天對著老人要笑,對著孩子更要笑,笑得臉都酸了。

楊沅正值新婚之喜,宋代官員的婚假是九天,所以直到大年初五,楊沅才回到臨安府衙。

“破五”迎財神,但楊沅可不是財神,所以他也沒有受到隆重的歡迎,實在是所有的人都在忙,臨安府里沒幾個人坐衙了。

如今就只剩下喬貞,領著小貓三五只,在府衙里坐鎮。

楊沅幫著喬老爺處理了一些政務,第二天吏部就派人到臨安府,傳達了對楊沅的任命:

遷升都察院,任右僉都御史。

“依依不舍”地把楊沅送出了府門,喬老爺的腰桿兒便挺了起來,他覺得肩頭的重擔都一下子減輕了許多。

喬府尹和楊沅相處很有壓力。

劉以觀此人有些刻薄,張宓此人有些無恥,汪紫瑞剛從地方上升起來,脾氣秉性還有待觀察,不過這三人對于任內之事,能力還是有的。

雖說三人各有各的毛病,至少面對他們的時候,喬貞沒有心理壓力。

楊沅倒是沒有這三個人的毛病,可他做事太喜歡不按規矩來。

這種人做哪有著太多不可確定性,偏偏又有強大的后臺,這是任何主官都不歡迎的部下。

走吧,走吧,你我從此一別兩寬,各自安好。

喬老爺站在府衙門口,撫著胡須,看著楊沅帶著他的小廝劉大壯,隨同吏部傳達任命的官員一并離開,便把大袖瀟灑地一甩,飄然回到府衙,一頭扎進他堆積如山的案牘中去。

都察院的官署所在地就是原來的御史臺。

由于剛剛改制,事情過于繁雜,所以這個節,就沒給任何人放假。

楊沅在一位吏部郎中陪同下趕到了都察院,見到了都御史朱倬。

都御史朱倬是宣和年間的進士,今年七十歲,皓首白須,精神倒還矍鑠。

朱棹此人剛正不阿,兩袖清風,曾經因為當面頂撞秦檜而被貶為越州教授,坐過好幾年冷板凳。

等吏部人員離開,朱倬就向楊沅介紹了一番都察院的情況。

都察院都御史本該設立左右兩員,不過現在還只有他一個右都御史。

左右副都御史倒是配置齊全了。

左副都御史名叫肖鴻基,是紹興五年的進士,從彰州知府任上調來的。

右都御史名叫談琦,是建炎初年的一位進士。

左右僉都御史中,左僉都御史王晨坤,比楊沅到任只早了半個月,是紹興年間的一位進士。

由于許多監察御史分赴各路巡察去了,留在都察院的監察御史只剩下二十多人,其中有三個是楊沅的同年。

他們和楊沅是同科進士,蕭毅然、盧承澤還有于澤平。

楊沅是新科狀元,蕭毅然是榜眼,盧承澤是探花。

這一甲頭三名,現在全都調進了都察院,可見趙官家對于都察院的期許之深。

不過,都御史朱倬覺得年紀太大的人固然沒有朝氣,可是太年輕的人又缺乏歷練,容易被人蒙蔽或者出現其他問題。

所以朱倬更看重那些三十歲到五十歲之間,曾在地方上任職過的的御史。

此番被他派去地方巡察的,也基本屬于這一年齡段和這等任職履歷的人。

而蕭毅然、盧承澤和于澤平,都是年紀不大,而且剛剛入仕,就被他留在了京城。

于澤平是今科二甲進士,本來是被派去平江府任職的。

他在平江剛上任半年有余,就被調回了臨安,并且就職于都察院這樣一個炙手可熱的衙門,可見是有些背景的。

朱倬和楊沅介紹完了情況,就把左右副都御史還有僉都御史王晨坤找來,讓這些同僚和楊沅見個面,彼此認識一下,然后才讓人帶楊沅去他的簽押房。

此時,蕭毅然、盧承澤和于澤平三人,已經等在楊沅的簽押房外了。

對于楊沅的到來,蕭毅然是非常高興的。

蕭榜眼一直是楊沅的擁躉,對于楊沅出使北國,在外邊轉悠了一圈兒,就給大宋領回兩個小弟,還把一個當叔的給逼成小弟這件事,蕭榜眼是心服口服的。

現在他已經成了楊沅的小迷弟了。

探花盧承澤對于楊沅的心情卻復雜的很。

在楊沅出使金國之前,他還頗有心氣兒要跟楊沅爭一爭。

高中狀元并不能說明一切,縱觀歷史,高中狀元的許多人,未必就能走到最高最遠。

可現在楊沅是右僉都御史,而且還是一位侯爵,兩人的差距就太大了。

對此,不管是出于彼此的政治立場,還是個人的嫉妒心、自尊心,都讓盧探花格外糾結。

楊沅一到簽押房,就看到三人正候在廊下。

“同年”之間更容易抱團,形成一個同年小圈子,這也是原因之一,因為他們更方便來往。

像楊沅這種朝廷新貴,其他人就算想來親近,也得先找一塊合適的敲門磚。

而蕭毅然、盧承澤和于澤平跟楊沅的同年關系,天然就是一塊敲門磚。

他們曾一起進考場,一起金殿面君,一同成為天子門生,一起跨馬游街,這樣的交情還不夠親近么?

一見三人,楊沅也顯得很熱情,忙把三人讓進簽押房。

小廝劉大壯已經先來一步,熟悉了簽押房內外,馬上就給四人上了茶。

于澤平呷了一口茶,便微笑道:“好茶,子岳這茶是最上品的獅峰龍井啊。”

楊沅微笑頷首,吩咐道:“大壯,把我那茶取來,三位同年一人一罐,大家拿回去嘗個新鮮。”

三人連忙推辭一番,這剛剛相見,上官倒給下官送起禮來,怎么好意思。

一番推讓,三人才把茶收了。

盧承澤笑道:“子岳當初殿試時,便為岳飛將軍大聲疾呼,又是子岳你一力倡導對金政策的調整,如今看來,子岳都是對的,此等前瞻之力,實為我等之楷模。”

蕭毅然道:“卑職聽說您將出任本院僉憲,真是歡喜的很。今后我等追隨僉憲,必能大有作為。”

于澤平道:“是啊,職等剛剛做官,年輕識淺,總憲放心不下,此番派御史巡察地方,便不敢放我們獨當一面。以后有僉憲在,我們就有了主心骨了。”

盧承澤聽了,臉色就有點不自然起來。

他一口一個“子岳”,人家卻稱呼楊沅的職務,這豈不是顯得他很沒有分寸?

楊沅道:“方才我見亞相,亞相說,新官上任三把火,朝野上下都在等著咱們亞相這三把火。而亞相這三把火,卻要看你我怎么燒了。

巡察地方固然重要,但要依我看,留在臨安,未必就沒有大事可做。

如今都察院剛剛建立,從御史臺移交來的許多卷宗,三位可以好好梳理一下。

那些疑案大案、久拖不決的案件你們全都找出來,我們要一一予以解決。

當初御史臺管不了事,我管;如今都察院里別人不愿意管的事,我還管;別人不敢管的事,我更要管。楊某人做事,就喜歡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蕭毅然和于澤平聽的熱血沸騰,大感振奮。

他們剛剛入仕,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想要轟轟烈烈大展拳腳,可是都御史朱倬過于持重,信不過他們這樣資歷淺的年輕人,現在有了楊沅,可就不一樣了。

盧承澤聽了卻只是暗暗冷笑,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以為你是官家寵臣,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不過,轉念一想,盧承澤忽然又轉變了主意。

好啊,既然伱想啃硬骨頭,那我就翻遍御史臺移交過來的舊案,好好找幾樁難辦的案子給你。

今日你夸下海口,來日我看你如何收場!

樞密院里,張宓原先任職的宣旨院,和機速房之間的圍墻,被人拆出了一個大口子。

這里將要改建為一道門戶。

樞密院對內對外最重要的諜報部門,一直是八紱堂的蟬字房和魚字房。

現在鄭遠東把針對西夏的諜報事務劃撥了出來,交給了“雀字房”。

“雀字房”由一個內務部門,一下子變成了以對外諜報為主的衙門,人手和事務范圍都擴大了,原來的人員配備和辦公區域就不敷使用了。

鄭遠東便去請示楊存中。

楊存中對于機速房的態度和秦熺不同,秦熺對機速房是百般打壓和限制,楊存中對機速房卻非常看重。

因此,他就壓縮了一些大而無用的官署,合并、裁撤或集中了一批,騰出了更多的地方給機速房使用。

現在打開這面墻,“雀字房”就要從原來的簽押房搬出來,把原宣旨院的一半當作他們新的官署。

劉商秋現在是“雀字房”承旨,專司對西夏的諜報事務。

劉商秋活的比女人還精致,對于宣旨院的建筑和陳設很不滿意。

再加上這是從宣旨院劃撥過來的一半區域,本來也需要做一番調整和重新修葺。

但是“官不修衙”的規矩就算鄭遠東和楊存中也不敢輕易冒犯。

不要說大興土木了,就算只是修飭一番,他們都覺得不合適。

劉商秋磨了他們許久,最后承諾所有費用他個人承擔,楊存中才去請示官家,照準了。

劉商秋高興不已,馬上就讓人把王長生給請了來,

之前去楊府拜會的時候,劉商秋對于楊府大宅的建造就非常欣賞。

他特意問過楊沅,知道了王長生這位大匠的名字,這次就想到了他。

如今雖然還在正月里,可劉商秋開的工錢高,工人們只休了三天,就已恢復施工了。

“呵,設雀字房,專司對西夏諜報搜集。”

劉商秋站在廊下,摸挲著水潤晶瑩的玉把件兒,一臉的嫌棄:“西夏人的探子叫‘飛鷂子’,楊存中、鄭遠東這兩個蠢貨叫我主持‘雀字房’。麻雀對付鷂子,這跟肉包子打狗又有什么區別?”

順利完成了對金國和新金接待任務的袁成舉和郭緒之,現在是他的左右押衙。

兩位押衙官站在劉商秋的左右,眼觀鼻、鼻觀心,狀若老僧入定。

自家承旨官吐槽都承旨和樞相,他們兩個能怎么辦,只好裝作沒聽見。

“嘩啦”

一道房山墻,在幾名力工的大錘輪番敲砸之下,轟然垮塌了,灰塵濺起老高。

雖然隔的還遠,灰塵沒飄過來,劉商秋還是及時摸出一方潔白的手帕,掩住了口鼻。

“成舉,你去告訴他們,容易起灰的地方拆的時候先潑些水,我們還有一半屋舍有人辦公呢,這塵土漫天的怎么成?”

袁成舉答應一聲,剛向前走出兩步,就聽見一陣怪叫。

正在散去的煙塵之中沖出幾個工人來,一個個面無人色,大呼小叫。

“死人啊,死人啊……”

劉商秋聽了頓時臉色一變,急忙沖上前去,大叫道:“你們怎么這么不小心,可是砸到了人嗎?還不快去把人挖出來送醫,在這里鬼叫什么?”

一個力工面如土色地指著那山墻倒塌處,戰戰兢兢地叫道:“大官人,那里有死人,不是砸死了人,是墻里頭,有死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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