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沅努力地嚼著飴糖,滿口甜香。
待那飴糖軟爛了,便托起貝兒的后頸,將嘴巴湊了上去。
鹿溪和丹娘、冷羽嬋幾女下意識地向前一圍,就把這幅畫面擋在了中間。
為了讓昏迷的貝兒能夠把飴糖咽下,楊沅只能用舌尖推送。
所以,他先伸出舌尖,將那櫻唇貝齒,輕輕頂開。
肥玉葉在一旁看著,只覺臉熱心跳。
李鳳娘“呀”地一聲驚呼,羞得馬上用雙手捂住了小臉。
但她的指縫卻張得大大的,指縫間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充滿了好奇的求知欲。
青棠歪著頭,生怕自己看不清楚似的,盯著二人的最親密接觸,她的小臉蛋兒上滿是憧憬。
色氣滿滿的小丫頭大抵是把自己代入了,情不自禁地伸出小舌頭舔了舔櫻唇,悄悄咽了口唾沫。
盈歌和阿蠻她們此時還避在船艙里,她們正從船艙臥室側邊的舷窗,觀望著碼頭上的景象,倒是沒有發現甲板上發生的一切。
楊沅把飴糖喂給貝兒后,又丟了兩塊飴糖到嘴里,嚼爛之后喂給貝兒。
捱了片刻,楊沅感覺貝兒的心跳平緩了一些,不再那么急促,這才放下心來。
“她沒事了,等糖分被身體慢慢吸收,她就會好的。”
楊沅站起身,把貝兒抱起,走進船艙,平放在一張臥榻上,對鹿溪道:“你們先在艙中暫歇,我去引見高麗使者。”
見到了楊沅,鹿溪她們心里也就踏實了,當下柔柔地答應下來。
楊沅快步走出船艙,便去安排高麗使節一事。
禮部侍郎韓勉芝、樞密院機速房承旨官寇黑衣被請上船來。
二人一文一武,文官負責接待禮儀、外交事宜。武官要兼具陪同保護、監視搜集的職能。
這是大宋對外國使節接伴使的一貫標配。
當下,就在楊沅的引介下,韓侍郎和寇黑衣與高麗的李使者寒喧一番,接了他上岸。
因為當下場合不適合私人寒喧,寇黑衣和楊沅只是注目一視,微微點點頭,便各自分開了。
此時寇黑衣還不知道,方才在船上暈倒,此時正在艙中歇息的那個金發少女,已經記起了他當初在碼頭上殺人滅口的事情。
待兩位接伴使把高麗使團的人接走后,楊沅回到艙中,對肥玉葉道:
“這些船上是從北方和高麗載運回來的貨物,趁著年節,盡快發付出去吧。
另外,下一批貨物采辦的怎么樣了?
船卸了以后要盡快運回去,哪怕正旦趕不回去,上元節前后,貨物也要運抵上京。”
肥玉葉微微一笑,自信滿滿地道:“楊學士,你盡管放心,我這邊早就準備好了,我這就著手辦理。”
肥玉葉已經拿到父親的書信,一看是白紙一張,她就知道是用秘法寫成的。
如今借著這個由頭,她正好離開,一方面安排貨物的處理,同時抽空調配藥水以便解開秘信。
楊沅又取出一封書信,交給了宋老爹。
宋老實聽說這是肥天祿寫給他的信,頓時大感驚訝。
這位老上司單獨給我寫信,算是怎么一回事兒?
難不成他要出什么事?
宋老爹心中頓時緊張起來。
楊沅探視了一番貝兒的情形,發現她的身體正在趨于好轉,便對丹娘耳語了幾句,走出艙去。
青棠馬上拉住丹娘,小聲問道:“師父吖,老爺跟你說什么了?”
丹娘沖她翻了個白眼兒,不滿地哼唧道:“他還能說什么,你那大老爺在北國惹了風流債唄。”
“什么?啥風流債呀!”
青棠頓時瞪大了眼睛。
丹娘對她低語幾句,青棠按捺不住,道:“我去看看。”
青棠拔腿就往后艙跑去。
眼見自己師父無恙,剛剛松了口氣,退到一邊的李鳳娘,見青棠鬼祟的模樣,登時心中起疑,悄悄跟了上去。
青棠剛剛跑到后艙,就和正出艙而來的阿蠻撞個正著。
阿蠻這邊等的著急,是出來尋找楊沅的。
“咦?”
兩女打了一個照面兒,頓時齊齊一怔,她們沒想到在這兒還能碰見故人。
“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
青棠趾高氣昂地仰起小臉兒,拿腔作調地道:“就是你們家姑娘,被我家老爺收了房啦?”
阿蠻不服氣地揚起下巴:“是我們家姑娘,怎么啦?伱誰啊你?”
“呵呵,我是誰,并不重要!”
青棠得意洋洋,也揚起了下巴:“你只需要記住,你家姑娘是后過門兒的,叫她以后看見我們家姑娘,要恭恭敬敬叫一聲姐姐,聽到了嗎?”
阿蠻烏溜溜的眼珠兒一轉,上下打量青棠幾眼,神色謹慎起來:“你家姑娘……已經先過門啦?”
青棠神氣活現地道:“不然呢?”
阿蠻頓時傲氣全無,有那么點伏低作小的樣子了:“那……你也被老爺納進門了嗎?”
青棠用掌背輕輕一蹭鼻尖,信心滿滿地道:“雖然還沒有,可那還不是早晚的事兒?”
“喔……,原來還沒有啊,你現在就只是老爺身邊的一個陪房丫頭唄?
嘖!瞧你那神氣的樣兒,我還以為有多厲害呢。”
“就厲害,怎么了?”
青棠揚起下巴:“就算一樣是陪房丫頭,我也是比你先進門,叫姐姐吧。”
阿蠻甜甜一笑,神色婉媚地道:“有道理。人家是老爺的通房丫頭,你現在就叫姐姐吧。”
“什么?”青棠大吃一驚。
陪房丫頭和通房丫頭是有很大區別的。
兩者都低于侍妾,高于普通丫鬟。
但它們兩者相比,陪房丫頭只是主母身邊的貼身丫鬟,她們之中被老爺收了的,才叫通房丫頭。
“不可能!”
青棠瞬間破防了。
這個臭丫頭怎么可能跑到我前邊去?
她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的,難不成老爺在北國實在找不到女人,有點饑不擇食了?
噠咩!
干爹必須補償我!
青棠用了句從椿屋小奈那兒學來的東洋話。
楊學士,青棠徒兒也需要你傳道授液啊!
好奇寶寶李鳳娘悄悄地追過來,藏在艙門口豎起耳朵聽了一下,頓感不屑。
我還以為她鬼鬼祟祟的要干什么呢,給人家當個通房丫頭都美得冒鼻涕泡了
格局已經打開的李鳳娘不屑地一哂,把劍往肩上扛,揚長而去。
“鵝鵝鵝鵝……,本王聽說,你在北國得罪了黃大仙兒,被詛咒變成紅毛怪啦。”
楊沅一下船,鵝王趙璩便帶著他標志性的笑聲迎上來,繞著他轉了兩圈兒。
“本王特意準備了一盆黑狗血招待你呢,可是瞧你這樣子,也不像個怪物啊。”
楊沅一愣,紅毛怪?這是什么說法?
楊沅懶得去問其中緣由,只是苦笑道:“大王說笑了。此去北國,下官本打算去燕京,和賊亮斗智斗勇呢。
誰知道會生出這許多波折啊。要說險,那也是真的險,步步殺機,當真是只要走錯一步,就會粉身碎骨啊。”
“鵝鵝鵝……,你這小子,已經功勞一大把,就不要再和本王說苦勞了,賞不起你。
官家正在等著見你,走,跟本王同車,咱們一起去。”
趙璩哈哈大笑著,握住了楊沅的手腕。
大宋副皇帝閣下,在楊沅面前真是一點架子也沒有,拉著他就登上了自己的車輦。
趙瑗此時正等在宮中,坐立不安。
楊沅為他帶來的一切,真的是太多、太重要了。
新金和高麗對大宋的臣服,為他帶來的利益,更多的體現在政治聲望上。
尤其是在他正要改元的時候,這有著重大意義。
這兩樁大事,完全可以成為他祭告宗廟祖宗的巨大功績。
可是,楊沅還有一樁暫時不能公開的大功勞。
那就是楊沅一手主導,所策劃完成的金國的分裂,這將為大宋收復故土營造巨大的機會。
一旦收復故土,他在趙氏一族的所有帝王當中,將僅次于開國之君太祖皇帝,就算太宗皇帝都得靠邊站。
這樣的大事,縱然他心性城府修煉的再好,也沉不住氣了。
楊沅趕到的消息一傳進宮,趙瑗立即吩咐傳見。
鵝王陪著楊沅趕到御書房時,趙瑗面前正攤著一份奏章。
這份奏章已經擺在那兒一個多時辰了,上面究竟寫了些啥,官家根本不知道,他就壓根兒沒看進去。
一見楊沅到了,趙瑗立刻把奏章扔到一邊,不等楊沅參拜,便興沖沖地吩咐賜座。
楊沅沒必要在這些小節上占那點便宜,他還是行禮如儀,這才謝恩落座。
楊沅在北國的所做所為,主要是通過軍援的商船往返時代為傳遞的。
因為宋國在金國的諜報人員,其實很難完成這樣的任務。
不要神話了古代的諜報,它沒那么神,比現代的諜報手段、諜報能力,差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想想那位金國間諜魏漢強吧。
他成功潛入了大宋朝廷,成為了一個“待漏院”小吏,之后為了聯絡本國諜探人員,他是怎么做的?
他在廟里捐了塊匾,把自己的名字、官職全都寫了上去,就是為了讓金國諜探能找到他。
在當時各種落后的客觀條件下,間諜業的發展又還很不成熟,怎么可能比現代的諜報組織還要神乎其神?
在敵國相對穩定的地區,用幾年的功夫,建立一個個可以聯系起來的情報站,那還是辦得到的。
就像大宋從潁州一直到燕京,以商業為表,建立的情報搜集和傳送渠道。
如果是派出一伙刺客、亦或是派出一個孤諜,這也還好辦。
可是在被叛軍破壞的一團糜爛的遼東,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想建立一處處可以聯系起來的情報站,還要安排相應的情報人員,從而開辟一條秘密情報網絡,進行穩定有效地消息傳遞,那是不可能的。
除非你給他造出一部電臺收發裝置。
所以,趙瑗想知道楊沅在北方的事情,其實并不容易。
此前,趙瑗收到的由楊沅這邊傳回的消息,還是楊沅要去圣山爭奪“都渤極烈”的事。
之后完顏雍暴斃、完顏驢蹄稱帝等一系列事件,還是在上京使團到來之后,他才知道的。
但他知道的也只是一個結果,其中的內幕和詳細情況,他卻是不清楚的。
如今見到了皇帝,楊沅自然要做一個詳細匯報。
他從他趕到濟南府時,如何察覺完顏亮議和是假,以此為餌引誘上京權貴赴燕京為真,于是恐嚇完顏驢蹄和完顏大睿造反,以及指點他們如何渡海北歸,繼而在遼東攪風攪雨的事情,對趙瑗詳細解說了一遍。
這其中的精彩紛呈、一波三折,只聽得趙瑗和趙璩眉飛色舞,心向往之。
楊沅就只是把這些事情對官家詳細解說一遍,就足足用了一個多時辰。
楊沅說的口干,卻還堅持著把他如何逃離上京,回程時經過高麗,如何巧妙利用天下大勢,說服高麗王重歸大宋蕃屬的事情說完,這才喝了口茶,潤一潤嗓子。
“楊卿之功,可標青史!堪為不賞之功、不世之功啊!”
趙瑗聽罷,拍案叫絕。
“不賞之功”,出自《史記淮陰侯列傳》,這句話是夸韓信之功的。
“不賞之功”可不是說不用賞了,用大白話講它的意思就是,這功勞太大了,賞都賞不過來。
“楊卿,你要什么,盡管開口,朕但凡給得起的,全都給你!”
趙瑗興奮地說著,他此刻是真的動情了。
楊沅急忙離座而起,拱手道:“臣食大宋俸祿,忠大宋君王,如今年紀輕輕,就已高官,居豪宅,還能有什么不滿足的?
官家隆恩,如果真的要賞,臣只想向官家討一件事。”
趙瑗慷慨地道:“好,你盡管說。”
楊沅道:“臣自入仕以來,便奔波不休。
為國盡忠,雖為份內之事。只是因此一來,臣的婚期卻是一拖再拖,未免辜負了良人。
故而,臣想請官家賜婚于臣。
臣想在我大宋改元,普天同慶之前便舉行婚禮,也讓臣能沾一沾咱們大宋皇家的福氣。”
趙瑗和趙璩聽了齊齊一怔。
趙瑗慷慨地說,任由楊沅提條件的時候,心中也有想過他想要什么封賞。
官是不用說了,一定要升。
但是,楊沅真的是太年輕了,他的功勞再大,這個官也要升的有節制。
不然,火箭式竄升,不僅會讓楊沅成為眾矢之的,對于來不及培養根基的楊沅本人來說,也不是好事。
那是揠苗助長,看以風光,實為大害。
所以,趙瑗已經在想,在升官的同時,再賜他一個什么爵位做為補充了。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楊沅只是想讓皇帝賜他一個婚禮。
這樣的臣子,哪個皇帝不愛?
趙瑗深深地看了楊沅一眼,忽然放聲大笑:“哈哈哈哈,晉王,這個冰人,你可愿做?”